人需要至少21天的時間才能養成一個新的習慣。
君瑾用一個月的時間來博得了世子的信任,得以進入他的個人領地之中。
接近之後,君瑾對這個少年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時也想好了自己該如何進行第二階段的治療,或者說心理疏導。
君瑾得到了進入世子房間的允許,目光在他書架上已經被翻的很舊了的書籍上巡了一圈。
他回視周子越,忽然道:
「這些書,你似乎已經翻了很久。」
周子越自然早已對自己書架上的書爛熟於心,但是出於心結,他並不願意接受新的書籍,君瑾感受到他無聲的抗拒,並沒有強迫他,而是讓人取來琴,為他撫了一曲。
這又是和以前不同的一曲。
少年端坐在君瑾的對面,神色似乎被軟化了下來,一曲終了,君瑾手執琴譜,慢聲細語為他講解起來。
說完琴譜,君瑾對他道:「明日我會為你講老莊,如果你願意聽,那你明天此時就在樹下等我吧。」
說完他便離開了。
小白問道:「宿主,你跟他講這個做什麼?」老莊的思想基本都是什麼寄情啊,什麼物我兩忘啊,它深刻懷疑世子到底能不能聽懂。
君瑾道:「世子必定是看過老莊的,而且他也一定是能看懂的。」
「對於自我逃避者來說,老莊的出世是非常了不起的境界,也十分令人嚮往。」
第二日君瑾來時,果不其然便在樹下看到了周子越,少年坐在那裡,在看到他來時眼睛微微一亮,但又很寬轉了過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令侍女將自己推到那裡然後便下令讓她們不要來打擾了。
這一日,他果然便講了老莊。
老莊是老子和莊子的合稱,世子平日早已將他們的書籍翻得爛熟,可是君瑾的講解卻仿佛有一種魔力一般,由淺入深,再由深到淺,配上那平緩的語調更有一種魔力。
他不知不覺便聽得入神,一直到了日落。
這一日結束後,君瑾道:「明天我會給你講一個狂生的故事,若你想聽,便如今日在樹下等我。」
周子越的面上有些糾結,然而到了第二天他還是乖乖的在君瑾所說的地方等他了。
小白對君瑾佩服的幾乎五體投地——既然世子不願意接觸新的書籍,那麼他就講給他聽好了。
第三日君瑾為周子越說完了狂生故事,不過他稍微改動了一下,並用「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作為了結局。
狂生的故事似乎給周子越帶來了一點衝擊,他呆呆的坐在原地,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等到他回神,君瑾已讓侍女推自己回去休息,並丟下一句:
「明日講西遊記。」
第四日,君瑾講了西遊戲,故事十分精彩,周子越能夠感受到大聖的那種不羈與勇氣。
但他卻隱隱有種抗拒。
這是君瑾在藉此鼓勵他走出來麼?
君瑾看出周子越害怕變化,並沒有強求,只是留下了一個問題給他。
第五日君瑾逆講西遊記,他講師徒四人從西天去往東土大唐傳教,最終金蟬子做了御弟,八戒沙僧上天庭做官享榮華富貴,而孫悟空失望化為了石頭。
當他說完後,周子越久久難以回神,被這個顛覆性的故事弄得呆住。
君瑾淡淡道:「『將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昨日我問你的問題,現在你有答案了麼?」
抗爭還是妥協?危急還是安逸?
一個包裹自己的殼子看起來安全,但真的能讓他逃離夢魘麼?
周子越嘴唇顫抖,呼吸略微急促:「先生,我……」
君瑾止住他的話頭,微微一笑:「這個問題的答案,你藏在心中便好。」
周子越看著他,目光閃了閃,「嗯」了一聲,眼中浮現出濃厚的仰慕與欽佩。
被君瑾所折服的人不止有世子,連在暗處悄悄觀察的暗衛們也被震住了。
這數日君瑾所說的東西他們也在聽,現在更是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
收到暗衛傳遞的信件的周隼不由挑眉,這才一周不到他的暗衛們便紛紛向君瑾倒戈,惹得他很有種親眼去看看這位先生本事的衝動。
第六日,當周隼終於做完了手頭事務,得來片刻清閒前往世子的院子中時,已經是日暮西山了。
暗衛們在第一時間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前來,周隼朝他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不要動作,一切照常。
這一日中,君瑾並未帶來新的故事,這讓周子越和暗衛們隱隱都有些失落。
他好似毫無知覺一般,讓侍女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輕抿一口放下,然後輕撫著七弦琴光滑的琴身。
直到這一天快要到往日他離開的時辰時,君瑾才動作起來,彈起了一首琴曲。
周隼的眸色微深,不得不承認,君瑾當真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
彈至中段,君瑾似有所覺,抬眼往周隼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周隼閃身避開,心臟卻開始狂跳不止。
方才君瑾坐在樹下,低頭抬眼的那個動作,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撩人的很。
暗衛們悄悄互換了個眼色——自家主人現在這副模樣,當真是有點打破他平日高冷的形象了啊!
渾然不知自己無意間的動作將某人給撩了一把的君瑾,又重新將目光投在琴上。
只是……他依舊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只是自己沒看到罷了。
因為就在剛才他這具日常感覺很難受的身體,忽然變得只是難受了。
彈完這一曲,君瑾看著面露不解的周子越,忽然將琴遞給他。
周子越一愣,下意識的接過,然後便聽君瑾對他道:「方才那曲,正是我第一日為你講的琴譜,這些日子來你也聽過許多次了。」
「你來彈一遍試試。」
周子越遲疑著,那日的琴譜他實際早已深深記在心裡,君瑾彈奏時的手法他也知曉,但是他卻覺得有些慌張。
過往的經歷讓他下意識的想要拒絕,「我不行」這三個字在他的唇邊徘徊著。
君瑾靜靜的注視著,他並為說什麼,但是目光中卻透露出不容周子越拒絕的意味來。
周子越最終遲疑地接過了七弦琴。
他回憶著琴譜,手下的動作雖有些生澀,但是那琴音卻流暢的響起,與君瑾所彈的不差分毫。
暗衛們暗暗震驚——這竟然是那痴傻的世子彈出來的?!
一曲結束,周子越將手移開,他的手指還微微有些顫抖。
他低著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眼神有些疑惑,也有些暗暗的激動。
經歷了前五日的鋪墊,君瑾一點點的衝擊,敲碎周子越的外殼,為得便是現在的這一刻。
新的世界觀在周子越的腦海中塑造。
看著周子越的此刻模樣,君瑾展顏一笑,道:
「這不是做得到麼。」
周子越怔怔的看著他的樣子,只覺得有股看不見的電流猛地流竄過身體,身上一陣酥酥麻麻,伴隨著不明的心悸。
他無聲的紅了臉,低下頭,蠕囁著嘴唇吐出兩個字來:「……」
聲音太輕,君瑾並未聽清他說得什麼,正要詢問之時,周子越猛地站起來,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去了。
看了眼被遺落在這裡的七弦琴,君瑾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喚侍女推自己回去。
他也有些疲了。
明日,便是第二階段的最後一步了。
**
周子越躺在床上,心中還殘餘著的那股激動令他有些難以入眠,正輾轉間,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他連忙坐起身來,卻發現來的人是他名義上的父親,周隼。
周子越行了個禮,周隼看著他,神色柔和了一些,他走近過去,揉了一下他的發頂。
周子越看著面前的男人,遲疑了一下,輕聲喊道:「父親。」
周隼一愣,這還是周子越頭一次主動這樣喊他,往日裡周子越在面對別人時總是持以無視態度,久而久之周隼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兩個月不到的時間,竟然就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周隼目光微轉,道:「別緊張,孤就是來看看你。」
沉默了一會,他又道:「子越覺得,你覺得君先生他怎麼樣?」
周子越臉紅了一下,低聲道:「我覺得先生很好。」
周隼頓了一下,語氣沒有顯露出絲毫異樣:「是麼,那孤當真要好好感謝他一番了。」
周子越如今的變化和以前簡直可以說的天差地別了,周隼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當真有必要面對面好好了解一下君瑾了。
恩,或許其中……也包含著他的一點小小私心吧。
TBC.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周隼:他在撩我!!
周子越:他在撩我!!
君瑾:想太多。(茶)
恩,大家可以搜一下逆講西遊記,網上有的來著,看著很顛覆
PS:圍棋在古代是白先黑後的樣子,如果渣作者弄錯了也不要打我【趴
再PS:「將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這句出自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