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里靜默半晌,顧念陡然回神,目光心疼又倉皇:「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家裡的情況是這樣。」
「為什麼要道歉,」駱修輕抬了眼,褐色眸子溫柔得如一翦秋水,「這又不是你的錯。」
「那你的母親……」
「母親?」駱修似乎一怔。
「對,」顧念小心翼翼地問,「你現在是和阿姨生活在一起嗎?」
駱修淡淡笑了:「『母親』對我來說,是個有點陌生的詞彙。」
「嗯?」
駱修:「聽別人說,她在我出生不久後就過世了。家裡沒有她的照片,父親從未提起,我也就不記得她了。」
「……」
顧念難過得哽住。
她完全沒想到寶貝鵝子的身世背後藏著這麼慘的秘密,而這樣難以宣之於口的秘密,寶貝鵝子竟然毫不設防地就告訴她了。
這就是鵝子對她沉甸甸的信任嗎?
顧念一顆心在眼淚水的浸泡下,很快滋生出酸澀又沉重的責任感——
鵝子別哭,有媽媽在,就算那些壞蛋都對你不好,媽媽也一定絕不會辜負你的!
駱修低垂著眼。
晃著金絲細鏈的眼鏡在卸妝之後已經架回他修挺的鼻樑上,隔著微微反起一點薄光的鏡片,那雙褐色的眸子裡深淺沉浮。
藏於心底的那隻險些因一場戲脫了束縛的,欲望化形的怪物,貪饜著女孩因他而起的每一絲情緒變化。
它渴望她的全部。
「但是駱修先生,這樣的你真的很厲害!」
「——」
女孩突然抬頭,駱修立刻垂眼,遮住來不及收斂的真實情緒。匆忙得難能透出一絲狼狽。
回神,駱修自嘲地勾了下唇。
從小到大都是他閒散從容地看別人的笑話。
現在……該說報應不爽嗎。
「我哪裡厲害了?」駱修接回顧念的話。
「性格,」顧念認真道,「就算經歷了這樣的不公,駱修先生還是長成了一個正直善良又溫柔的人,這一點太難得了。」
「或許未必。」
「啊?」
顧念沒聽清楚駱修那一聲低語,她正茫然地看向他,就感覺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顧念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準備掛斷——
和寶貝鵝子敞開心扉的關鍵時刻,還有什麼能比母子交心更重要的呢?
……
還真有。
對著手機屏幕上「速速跪下接旨」的來電顯示,顧念內心淚流滿面。
她飽含歉意地看向駱修:「抱歉,我得先接個電話。」
駱修點頭:「沒關係。」
顧念走到一旁:「媽?」
「哼,原來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媽?三天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顧念糾正:「兩天半。」
「……」
「我這兩天確實有點忙,困忘了。」
「算了算了,我大前天發給你那個名片,你怎麼沒加人好友啊?」
顧念噎了下,訕訕地笑:「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怎麼能不著急?」顧媛不滿。
顧念小聲:「我這22周歲的生日還有將近4個月呢,法定結婚年齡剛過一年半,您就催我。」
「我還不是因為你那——」
顧媛說到一半戛然停住,沉默兩秒後,她緩和了語氣:「我也不是逼著你結婚,就是給你介紹個朋友,你們認識一下。年輕人嘛,多認識個朋友沒什麼壞處吧?」
顧念頭疼,蔫著聲靠到牆上:「好好,等我回去就加。」
「不許敷衍我。」
「我哪敢吶。」
「還有,你最近不是去劇組了嗎?如果工作里看到什麼優秀的人,那你也可以把握機會……」
顧念終於忍不住,彎下眼笑:「媽,您這是在現場教學教我怎樣腳踏兩條船嗎?」
「胡說!你這連塊木板都沒撈著,踏什麼就踏兩條船了?」
顧念莞爾。
顧媛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補充:「不過說好了啊,跟你似的工作人員可以,歌手演員什麼的可不行。」
顧念一愣:「為什麼?」
「我不關注你們圈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知道你們圈裡亂得很,今天跟這個緋聞關係明天就跟那個同進同出,還紙醉金迷的,誘惑那麼多。你要是找個歌手演員什麼的,以後不是等著被劈腿嗎?」
「您這是刻板印象。」
顧念嚴肅糾正,沒忍住回過頭瞥了一眼身後。
臨窗而立,薄光給那人鍍了一層柔和的暖意。對方似乎察覺她目光,抬眼望來,一笑溫和。
顧念回了個笑。
然後她轉回來,一本正經地糾正:「我們圈子裡明明有很多正直有為還溫柔善良的好少年。」
「…你是說誰?」
「啊?」
「我怎麼聽著,你好像對什麼人——」
「不,您聽岔了!」顧念想都沒想,立刻打斷顧媛接下來可能說出的驚悚判斷。
「沒騙我?」
「沒有,媽你就別多想了。再說,歌手演員之間傳緋聞到處都是,您什麼時候見過歌手演員和後台工作人員或者是個小編劇傳過緋聞了?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嘛。」
沉默許久,顧媛被這個思路說服了:「也是。」
顧念鬆了口氣。
後續顧念又聽顧媛嘮叨了許久,最後在「一定記得加人家好友啊」的反覆囑咐里,她終於掛斷了電話。
顧念不好意思地走回駱修身旁:「讓你等很久了。」
「沒有,」駱修回眸,目光從她手機上掃過,「是家裡的伯母嗎?」
顧念表情一卡。
駱修:「怎麼了?」
顧念回過神,眼角彎成月牙:「沒什麼,只是駱修先生用的這個稱呼我還是第一次聽身邊人用到,感覺很傳統,嗯,很貴氣。」
駱修怔了兩秒,垂下眼,似玩笑又似遺憾:「你在嘲笑我。」
「嗯?」顧念回神立刻否認,「我沒有!」
「真的?」
「真的!」
顧念就差賭咒發誓了。
駱修望她,眸子熠熠,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
顧念正被盯得莫名心虛的時候,就聽駱修說:「你也一樣。」
「啊?」
「你對我的稱呼,『駱修先生』,不是也很傳統?」
「啊,這個……」
顧念猶豫幾秒,最後還是坦誠:「其實這是我的一點私心。」
「私心?」
「對,就是……很多很多人都會喊你駱先生,我就想有個特殊一點的稱呼。」
顧念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問:「你不喜歡這個稱呼嗎?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改掉。」
「……」
駱修自失神里回過意識。
和小心翼翼望著他的小姑娘對視兩秒,他點頭:「對,我不喜歡。」
顧念眼裡驚慌了下:「那我之後一定記得——」
「因為太陌生了。」
顧念說到一半被打斷,茫然抬頭:「啊?」
不等她完全看清,那個溫和低聲已經帶著淡淡笑意俯近了些:「我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麼。朋友之間用這樣的稱呼,是不是太冷淡了?」
顧念反應過來,又高興又糾結:「那我應該怎麼稱呼?」
「你想怎麼稱呼。」
「我想——」
在【寶貝】和【鵝子】之間卡殼兩秒,理智回歸的顧念淌下淚水。
好像哪個都不能叫。
駱修淡淡一笑:「如果想不出,那就在原來的基礎上摘掉兩個字吧。」
顧念遲疑:「直呼名字會不會有點不禮貌?」
「……」駱修眼神微動,然後一笑,「不會。」
「那就,駱修?」
「嗯。」
「好!就這麼說定了!」
「……」
這一刻只有駱修自己知道,他想聽的稱呼其實是被顧念默認摘掉的那兩個字:先生。
如果這樣喊他的人是她,那他可以把它當成另一種含義。
這樣謀算一個不設防的小姑娘,好像有點卑劣了啊。
而且還沒成功。
駱修遺憾地垂了眸。
顧念正朝他笑,難得燦爛:「我們出去吧?」
「好。」
……沒關係。
他要謀就謀她的來日方長,不急一時。
·
6月底,《有妖》劇組完成了最後幾個鏡頭的補拍,全組竣工,宣布殺青。
雖然駱修在幾天前就結束了最後一組鏡頭的拍攝,但並未離開——導演組為了確保補拍前人員俱齊,給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統一的歸期安排都是留在殺青之後。
顧念所在的編劇小組也一樣。
劇組的殺青宴是約定成俗的例行,地點就選在鎮上的星月酒店。或許是金主爸爸們的資金沒花完,這次劇組難得大方了一回,直接把這間四星級酒店包了一天一夜的場。
終於脫離了民房和山溝溝,組裡的工作人員們幸福得滿鎮子亂竄。
酒店4樓,409房間。
「哇——」
推門而入,江曉晴誇張地伸展雙臂,撲進房間。
「這就是四星級酒店的氣息嗎!我太感動了,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住一回四星級了!」
托著行李箱進來的秦園園無奈道:「你能不能出息一點,說不定以後我們就能……」
江曉晴:「停停停,這還沒到下午5點,天都還沒黑,不要做夢噢。」
「我哪有。」
江曉晴轉了一圈,倒到柔軟又有彈性的床上,仰面樂:「你不是想說,說不定以後我們就能靠自己住四星級五星級酒店?」
「……」
「得了吧,就國內這編劇圈,我是沒那發家致富的資質或者人脈,能混口飯吃我都燒高香了。」
「誰、誰說我是想說這個的?」
「那你想說什麼?」
「我——」
秦園園眼睛一轉,看到身後托著咔噠咔噠的小行李箱進來的顧念,她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似的,回身過去把人拽進來。
「我是想說,有顧念在,說不定以後她就能在編劇界飛黃騰達,到時候我們兩個就算做她的助理編劇,也能搭上順風車雞犬升天啦。」
江曉晴眼裡一亮:「對哦,你說得有道理。」她也撲過來,抱住顧念另一邊胳膊:「顧念大大,我以後的四星級酒店可就靠你了!」
「……?」
顧念突然被拖進戰局,不解地左右看看,「你們在說什麼?」
江曉晴:「你沒聽見我們兩個剛剛的聊天啊?」
「沒有。」
「你就跟我們後面——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見顧念手裡的手機亮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黑字,江曉晴好奇地湊過去一看,懵了下:「這個看起來好像,《有妖》的劇本?」
「嗯。」
「不是都殺青了嗎?你還看劇本幹嘛?」
「……」
顧念艱難把自己的兩隻小細胳膊從這兩人的禁錮里掙脫,然後她才把行李箱拉去旁邊,同時懶著聲音開口:「我在復盤。看看人設和劇情上有沒有什麼硬傷。」
江曉晴:「……」
秦園園:「……」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顧念回頭:「?」
江曉晴代表出列,上前拍了拍顧念的肩膀:「顧念大大,你不成名,天理難容啊。」
顧念蔫著鹿眼打了個呵欠,擺擺手:「好說。」
秦園園比較好奇,從江曉晴身後冒出顆腦袋:「但是以前我總覺得你懶洋洋的,天賦高可是沒什麼鬥志啊,怎麼突然這麼勤奮了?」
「——」
一提這個,顧念眼睛就睜開了。
不但睜開了,好像在那雙烏黑的瞳孔深處,還點起了一把憤怒的小火炬。
「為了寶貝鵝子!」
顧念握拳。
「?駱修?」
「嗯!」
「和他有什麼關係?」
「為了鵝子,我要重拾鬥志,戰勝困難,努力成為一名金牌編劇。」
「然後?」
「然後,」顧念磨了磨牙,「就不讓任何人再像宗詩憶那樣,說拒絕對戲就拒絕,簡直是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寶貝鵝子沒背景了。」
「……」
江曉晴:「為了兒子奮鬥成金牌編劇,這就是母愛的力量嗎?」
秦園園:「好感動。」
江曉晴:「我也是。」
顧念沒理兩人的調侃,抱著手機窩去沙發里,繼續復盤劇本。
「不過劇組還是摳門,」江曉晴抱怨,「我們三個人,卻只給一個豪華雙床,就不能分兩間嘛。」
「沒關係。」
沙發上的顧念頭也沒抬,舉了下手:「我睡沙發。」
「別別,顧念大大還是跟我一張床吧,我們多親近親近。」
「不,我要和顧念睡一起。」
「我先說的!」
「我剛剛已經在心裡說了!」
「…………」
兩隻小學雞迅速纏鬥一起,由於實力水平上的菜雞互啄,半晌難捨難分,最後兩人一起筋疲力盡,只得艱難地握手言和。
江曉晴癱在床尾凳上,回頭:「顧念大大,殺青宴六點半才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你要不要出去一起逛逛,買點特產帶回去?」
「不用,你們去吧,」顧念依舊沒抬頭,「我跟我寶貝鵝子約好了。」
「??」
兩人齊刷刷回頭。
死寂半晌。
顧念察覺什麼,抬眸,緩緩接了後半句:「約好了,他答應以演員角度,幫我復盤劇本問題。」
「切~~~」
兩人失望地轉回去。
顧念托著沒表情的漂亮臉蛋,趴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他們:「你們剛剛在期待什麼?」
江曉晴奸笑:「那還用說嗎?聽聽這關鍵詞,絕品大帥哥,私人邀約,孤男寡女,在酒店……」
顧念木著臉打斷:「那是我寶貝鵝子。」
「嗐,我早就說以駱修那張臉,做媽媽粉就是暴殄天物,沒天理,」江曉晴撞撞秦園園,「我說的對吧?」
秦園園難得和江曉晴達成一致,點頭。
顧念沉默之後,嚴肅道:「你們少來玷污我純潔的母愛。」
「好啦好啦,知道你母愛永不變質,我們就是遺憾一下。那你繼續復盤吧,我和園園先去買特產了。」
「嗯。」
片刻的窸窣後,房門關合,房間裡再無聲音。
顧念一個人在沙發上趴了會兒,視線在手機屏幕上的某一行字前左右挪動,始終沒有往下。
又過了幾秒,小姑娘慢吞吞地托起臉頰,自言自語地咕噥了句。
「約在酒店裡……」
「好像確實有點不合適。」
·
5:28。
顧念比約定提前兩分鐘,到達了駱修在酒店裡的717房間。
房門虛掩著。
顧念猶豫了下,上前輕輕叩門。
裡面傳來駱修那個小助理的聲音:「請進。」
顧念推門進去。
四目相對,小助理看起來對顧念進來並不意外,他喊了一聲顧編劇就低回頭去繼續整理手邊的行李箱了。
顧念目光轉過玄關:「駱修他出去了嗎?」
「……」
那個稱呼讓小助理手一僵。
須臾後,朱涵宇絕望回頭:「沒,駱哥在浴室淋浴。」
顧念點頭,隨即目光移到行李箱上。她怔了下,有些不安地問:「你們是打算今天晚上就離開嗎?」
「不是我們,是我。」朱涵宇皺眉,「我家裡有點急事,我今天要提前趕回去。所以……」
「這樣啊。」
顧念鬆了口氣。
朱涵宇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後,似乎遲疑著什麼,一直僵在原地,只時不時地抬頭偷偷看一眼顧念。
儘管顧念很想無視,但他的目光存在感實在太強。
忍了三次以後,顧念終於抬眼:「你好像有問題想問我?」
「…也不是。」
「哦。」
顧念點頭,既然對方不想說,那她也不會——
「顧編劇,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
顧念茫然抬頭。
只見小助理遲疑著上前:「我待會兒就要出發了,所以晚上駱哥那邊我就沒辦法跟著了。」
顧念點頭:「所以?」
「就晚上的殺青宴,人多又雜,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照顧著駱哥一些?」
顧念想都沒想:「當然,我一定會的。」
「尤其別讓他喝酒啊。」
「?」
顧念怔了幾秒才問:「駱修不能喝酒嗎?」
小助理猶豫了下,小聲:「駱哥不讓跟任何人說,我是怕你不重視才說的,你千萬別跟他說我告訴你了啊。」
顧念嚴肅:「你說吧。」
小助理:「好像駱哥小時候一直不在父母身邊,由別人照顧。有一回被人放錯東西,吃了有毒性的食物,送去醫院洗胃才救回來——從那以後他就落下了特別嚴重的胃病,調養了好些年都一直沒除掉病根。包括之前給顧編劇你喝過的晚茶,就是專門給他養胃的。」
「……」
顧念聽得怔住。
「我估計他從來不碰外面的液體飲品不全是因為潔癖,很大可能也是這件事留下陰影了吧。」
小助理嘀咕完,想起重點。
「哦對,所以像酒還有辛辣之類的對胃有刺激的東西,他都不能碰的——明明那麼嚴重,他還誰都不告訴、也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身體似的!」
顧念眼神一顫。
小助理不滿又後怕地說:「這次來劇組之前他好像就和朋友喝了酒,回去當天晚上就犯了胃病,第二天打了半天的吊瓶,嚇死我了!」
「……」
顧念張了張口,嗓子乾澀得說不出話。半晌她才低下眼,輕聲說:「好,我知道了。」
小助理不安地回頭看了看身後,「不過你別問他哈,他不讓我告訴任何人的。要不是去年他胃病發作了一回被我撞見了,駱哥肯定連我都不告訴。」
「…好。」
兩分鐘後。
駱修穿著乾淨的襯衣長褲,半濕著碎發從浴室里出來。
看到桌旁的顧念,駱修擦拭頭髮的手指停了停:「我好像遲到了。」
顧念抬頭,失神地看了他幾秒後她才翹起唇角:「遲到了兩分鐘,但是可以原諒。」
駱修溫和一笑:「那我會好好補償這兩分鐘的。你的劇本……」
「今天不聊劇本了!」顧念突然打斷。
駱修一頓。
顧念心虛地避開視線:「那個,我今天有點累了,突然不想聊工作的事情了。晚上還有殺青宴,到時候肯定有得折騰,不如我們現在休息——」
顧念懊惱停住。
……呸。
什麼叫我們現在休息!
房間裡安靜幾秒,突然響起聲低低的失笑。
「你是只要緊張就會嘴瓢,是麼?」
「……」
被戳穿的顧念恨不得原地挖坑自埋。
但不等她補救,那人已經走上前。他停在桌旁,修長骨感的指節扶著桌邊稜角,微微低身。
混著水汽和淡淡的木質清香,那人聲音低啞得勾人。
「為什麼事情突然緊張了?」
顧念竭力發揮演技:「沒事,我就是真的太累了,感覺今天晚上的殺青宴前還是好好休息比較重要。」
駱修似乎信了,點頭:「沒關係,你可以回房間休息。等有時間我再陪你復盤。」
「那你呢?」
「因為約好劇本復盤,所以我沒有計劃過……」
駱修半靠到桌邊,長腿隨意折起筆直的褲線,在淺灰色的布質拖鞋上露著一截弧線凌厲的腳踝。
他目光淡掃了一圈,落在床頭的那個褐色本子上。
駱修垂回眸子,「我看書。」
顧念眼神一跳:「可你也要休息才能養好身體……」
她的話聲尾音,消失在那雙若有深意地望下來的眸子裡。
對視數秒。
駱修笑意淡了些,問:「朱涵宇和你說什麼了?」
「!」
顧念一僵,空茫地看著那雙深得如墨的眸子。
又幾秒的對視。
駱修斂眸,輕嘆了聲:「果然不該信任他的口風。」
顧念:「…………」
顧念終於忍不住了:「我還什麼都沒說,你、你別亂猜。」
駱修淡淡一笑,重抬了眼望她,似溫柔無害:「所以你現在的奇怪反應,不是因為知道了我的胃病?」
顧念:「……」
顧念:對不起了朱助理t^t
看著女孩從震驚轉向絕望的小眼神,駱修垂眸失笑。
「我沒事。」
被拆穿了隱瞞,顧念索性放棄遮掩,她板起臉蛋,認真又嚴肅地告誡駱修:「胃病是很嚴重的問題,你不要忽視它。」
「好。」
顧念還是不放心,補充:「今晚的殺青宴,你一定不能喝酒!」
「有人敬酒呢?」
「誰的都不能喝!」
「資方的酒也不喝?」
「資方的酒也不能——」
顧念停住。
幾秒後,她再次絕望。
金主爸爸讓喝杯酒都敢拒絕的話,那寶貝鵝子以後就別在圈裡混了。
駱修眼底笑意壓不住,從淺淡的遮掩里溢出來。
他低眼,輕聲安撫:「別擔心了,只是幾杯低烈度的酒,不會出事的。」
「…不行!朱助理說了,你的胃病是特別嚴重的那種,有一點酒精的刺激就肯定會犯病!」
顧念難得著急,聲音都提高了分貝,總是懶耷著的鹿眼裡此時也滿藏著驚慌和不安。
直到某一秒,她腦海里小燈泡一亮,急中生智:「啊,有了!」
駱修垂下眼:「有什麼?」
「有我在,他們要求的話,我可以替你擋酒!」
駱修盯了她兩秒,似乎無奈:「你確定你自己能喝酒?」
「當然能。」
「……」
在駱修仿佛能穿透她所有想法的目光下,顧念心虛了0.1秒,隨即挺胸抬頭,語氣認真得只差拍胸脯——
「我,酒量可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念:一杯之內絕對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