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得太晚,當曲輕歌反應過來之時,周圍的修羅族已然一個不剩,盡數被血池吸收殆盡了。
而血池之內本就粘稠的猩紅血液已然化為了接近固態的黑紅之色,透著絲絲詭異的陰邪之氣。
「所以我到底還是成了一回幫凶。」眼看著那血池越發沸騰,甚至已然有要逐漸向著她蔓延而來的趨勢,曲輕歌一邊舉劍緩緩向後退,一邊自嘲道。
「這不怪你,人在情緒激動之下總是容易衝動行事。」一道渾厚的威嚴嗓音出現在曲輕歌識海內。
「外公?!」曲輕歌訝然道。
「是我。」擎蒼回道,隨後他也不等曲輕歌再多說什麼,便徑直快速道:「我們的時間不多,血脈傳音之術僅能維持半息時間,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牢牢記在心中,切勿遺漏半分。吾等與修羅族之戰的獲勝關鍵,便在此一舉了!」
「您說。」曲輕歌掃了一眼那越發靠近的血池,皺了皺眉,靈力在周身流轉,使得她微微懸浮起來,躲開了那些即將觸碰到她鞋底的粘稠血液,自覺告訴她,若是被其觸碰到,那下場可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
這一片原本漆黑的空間已然被血色渲染,而曲輕歌則正處於濃重血色的包圍之下,還有被逐漸逼近的危機。
看來孜幽計謀中的最後一環,便是想要拿曲輕歌來血祭修羅族。
不過,曲輕歌可不會如此輕易地就束手就擒。
魚尾輕擺,一團霜寒霧氣逐漸凝結而出,被曲輕歌一尾巴拍到了地上去,霜寒霧氣剛一接觸到那些尚且還呈流動質地的血液之時,便瞬間將其凍結成冰,且冰面的範圍還在飛速地擴大,暫且擋住了血池的蔓延。
趁此機會,擎蒼也飛速地將他想說的話語轉達:「修羅族企圖用下界生靈血祭阿修羅王,促使其在修羅之子身上復生。阿修羅王乃是天地初開之時,便已然存在的神,一旦讓其復活,整個仙家都並非其對手,至於其他界,定然也會遭逢大難。」
「吾等在仙界有辦法阻攔修羅族阿修羅王的復生,但是還需要再實行一二計劃。汝則需要通知整個下界備戰,不求完全保全,只求儘可能多地減少傷亡,為吾等計劃拖延幾許時……」間。
話尚未說完,秘術失效超過,擎蒼的聲音瞬間消失在曲輕歌識海之內。
曲輕歌抿了抿唇,並未徒勞地去試圖呼喚擎蒼,眼前的困境也得靠她自身解決。
依照擎蒼的話語來分析,阿修羅王既然要復生,定然少不了修羅之子的存在,而此時的修羅之子,很可能就在眼前的這個血池之內,所以她只需要阻撓修羅之子的誕生,便能極大地為上界之人爭取時間!
戰爭的打響從來都只講究高效率,在心念電轉之間,想明白此事的曲輕歌瞬間就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冰皇之隕。」一聲清淡的話語消散在虛空之中。
原本像是天裂一般存在於天之盡頭的漆黑裂縫中閃耀出一陣炫目的冰藍劍光,透著絲絲玉石俱焚的毀滅之氣,瞬間將漆黑裂縫連同裡面的一切摧毀殆盡!
後當曲輕歌意識恢復之時,便是戰爭打響的時刻了。
她在拼盡全力破壞掉那孕育著修羅之子的血池之後,便立刻施展水遁之術,從其中遁身到了外界。
雖然她的速度足夠快,可空間崩塌的衝擊力還是太過強大了,使得她不可避免地受傷,在重傷加上靈力透支的情況之下,陷入昏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好在曲輕歌雖然昏了,但是小精靈們並未失去意識,他們在曲輕歌昏迷期間幫她將海皇的信息傳達給凌珩,而之後的事,自然由凌珩去忙碌。
在曲輕歌清醒過來之後,她甚至連傷都沒時間養好,就再次趕赴戰場,前去鎮守南安城!
有了帶兵征戰經驗豐富的主將鎮守,南安城一改之前的頹勢,不僅傷亡率是整個元昆界界膜疆域處邊城中最小的,也是砍殺修羅族最多的城池之一。
當然了,那數量龐大的修羅族死屍,足足有一半都是他們的主將親自砍殺而死的,也因此,對於曲輕歌那堪稱頂尖而瘋狂的戰鬥力,眾人也再次親身感受了一回。
真是強悍到……令人感到顫慄而可怕。
————————————
「輕歌。」凌珩在鏡子對面安靜地等到曲輕歌哭完,平復好情緒,這才開口輕喚道。
「嗯?」曲輕歌抬起略微紅腫的雙眼,疑惑地看向凌珩。
「我先出去一下。」凌珩側了側頭,示意曲輕歌往鏡面中的右面望去,隨後他似乎對著什麼人告別了一番,便抽身離開鏡子的顯示範圍,可鏡面對面的畫面卻是沒有被關掉,反而出現了幾道……
曲輕歌此時不想面對,亦或者說是不敢面對的身影。
「喵兒。」這一聲熟悉的呼喚,令曲輕歌稍微有點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似乎已經很久了,很久沒聽到娘親如此溫柔地呼喚她的乳名。
「娘。」曲輕歌突然感到一陣不知所措,她不知曉該如何面對家人,也不敢再見到那種會令她崩潰的目光,在慌張之下,她下意識地想要將鏡子封閉,去被周麗娘隨後的一句話語定格住了所有動作。
「這些日子,我們都在找你,想要與你談談,可我們發覺,若無你的允許或主動面見,我們根本無法見到你的面。」
這是一件很諷刺的事實,身為曲輕歌的親身父母,他們居然連主動靠近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也是從這時,他們才驚覺,似乎自從孩子三歲之時跟著凌雲宗的前輩離開之後,他們與閨女的每一次見面,都是她主動前來探望,而非他們的靠近。
甚至於,他們還意識到了,對於輕歌,他們一家似乎一直都在索取,而不曾付出過多少,雖然那一切都是輕歌自願給予的,可他們如何能將此當成理所當然?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曲輕歌也意識到母親話語中的自嘲,她急忙張口想要解釋著什麼,可最後卻記起自己的逃避,到底還是放棄了那些涌到口中的藉口,坦白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們,對不起。」
曲輕歌此時還保持著捲縮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的姿色,如此縮成一團的模樣,令她本就纖瘦的身軀顯得越發嬌小,配上她本就顯得有幾分稚嫩的面容,卻是瞧著有些弱小可憐的模樣。
當然,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修羅族們可不會如此想,不過身為曲輕歌的爹娘,周麗娘與曲喬山看待曲輕歌的目光本身就與其他人不同。
在他們看來,自家閨女永遠都是當年那個小小軟軟,連走路都會搖搖擺擺的小糰子,此時見她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樣,自然是心疼不已的。
「爹娘並非為了你二叔他們之事責怪與你,此事本身便與你無甚關係,都是那些畜生們喪盡天良所犯下的惡事,爹娘只是……責怪自己無法護住族人,無法將你守護在羽翼之下。」曲喬山拍拍周麗娘的肩膀,走上前來,對著鏡子對面的曲輕歌推心置腹地說道。
他一般都是個較為沉默的父親,與時下的每一位當爹之人一般,他心底也愛自己的孩兒,可卻礙於一家之主的威嚴,而極少明言,所以此番話語,已然是他所能對曲輕歌所表達而出的,最為直白的父愛了。
指尖不自覺握緊,就連掐進了掌心都沒知覺,曲輕歌不曾想到,困擾她半月之久的噩夢,竟是在爹娘的三言兩語之下被輕易化解。
如同急欲得到救贖的人一般,曲輕歌迫切地抓住了這一根「救命稻草」,認真地對著爹娘保證道:「曲氏族人之仇,我定然會報,而二叔他們……我已然托冥王相助,將其魂魄暫且截留在蘊魂木內蘊養,待一切平息之時,我便帶著你們去看他們。」
亡羊補牢,族人之死已然成了定居,曲輕歌無法逆天改命,使其復活,只能儘量補救,將傷害降到最低。
所以在她當初發怒衝去找修羅族算帳之前,她便已然先行傳訊給紫溟師叔,懇求其幫忙保下他們曲氏一族的魂魄,好讓他們一家人還有最後的團聚之機。
這件事曲輕歌誰也沒告訴,甚至連凌珩都不知曉,而紫溟又並非愛嚼舌根之人,所以竟是直到今日曲輕歌的主動吐露,眾人才知曉她已然悄無聲息地為這個家再次做了那麼多的事。
不論這是不是補償,可慘死的曲家族人下一世定然能投個好胎,這是肯定的。
解除了阻擋在一家人之間的隔閡在相互的坦誠之中消失不見,曲輕歌的神情明顯地放鬆了下去。
在與爹娘又說了幾句體己話後,外頭突然傳來敵襲的戰鼓聲,來不及多告別,曲輕歌匆忙掛掉鏡子之後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