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omega院校,是白糖的母校。
在一個alpha主宰的世界裡,他們理所當然地想從小給omega們灌輸奴性思想,人人平等的概念從老師們的嘴裡說出就會變成omega原本就是依附於alpha的存在,體育課程也從來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家務課程,教omega如何變得賢惠,如何變得更能討alpha的歡心。
於是很多結了婚的omega慘受家暴,也只會覺得自己的丈夫打得對,因為自己總有地方做錯了,alpha管教omega,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鳳棲omega院校,是第2星第2區唯一一所還沒有被染指的學校,社會上有所成就的omega百分之九十都是從這所院校畢業,像周朝雨。
學校里的omega學習的內容與alpha相同,甚至更多,每周一節的思想課,不宣揚什麼思想,也沒有老師講課,就只是三百多個omega坐在大堂里,安靜地看著投影上的一件又一件的真實事件:omega在這個社會上的待遇。
那是他們的校長從新聞上、從雜誌里、報紙里一點一點搜刮下來的。
例如#omega剮蹭alpha車輛被當街扇臉#。
可視頻上明明是alpha突然打開車門,撞倒了omega。
又例如#alpha家暴虐待omega妻子致死判刑一年三個月#
緩刑兩年。
禮堂很安靜,只有投影發出來的聲響,學生們沉默地看著屏幕上滿是鮮血的臉,主要有兩種反應,一種是咬著牙生氣,像周朝雨,拳頭握得死緊,手心鮮血淋漓;另一種是流著淚生氣,像白糖,可流下的不是眼淚,是不甘,是無力,是憤怒。
一間小小的禮堂,承載著滿腔無處而發的憤恨。
不知是誰牟足了力氣嘶吼:「都給我努力啊——」
校長背著手站在講台上,看著台下氣勢洶洶的學生們,他沉著有力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散會!」
鳳棲omega院校的校長,是個alpha。校長的愛人是校長的老師,是教會校長什麼是尊重什麼是愛的一位了不起的omega,十年前,因被其他alpha強姦自殺而亡,校長終身不娶。
然而大概從周朝雨的上一屆起,上頭就開始層層施壓,畢竟那些獨裁慣了的alpha明顯不能忍受一絲一毫違抗他們的可能。
本就是校長和愛人創辦的私立學校,學費不高,一些貧困生直接免學費,學校的運營、設施的更換、教師的工資樣樣都需要錢,這麼多年下來,校長早已一貧如洗、精疲力盡。
哪怕每一屆的學生都不約而同地集資、捐款,但也只能勉強維持。
直到現在,鳳棲omega學院占地面積被砍了三分之二,學生不足兩百個,老師也只剩六名。
白糖拿著證書的手都在抖,這17萬,對於母校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的存在。
「這是那顆藍寶石賣掉的錢。」蔣雲書解釋道。
白糖撫了撫證書上的校徽印章,沉默半晌,他輕聲問道:「先生,您是真的失憶了嗎?」
沒有失憶的蔣雲蘇絕對做不出這件事。
炒股虧掉幾萬塊就讓自己挨了一頓好打,那視財如命的性格,首先不可能捐贈17萬,再者不可能捐給鳳棲,因為蔣雲蘇是支持鳳棲被取締的那一大部分alpha之一。
如果說是花這麼大的代價僅僅只為捉弄折磨他,就更加不可能了,因為在蔣雲蘇心裡,他不配。
「是,」果然如周朝雨所說,白糖認為自己並沒有失憶,蔣雲書認真道,「是真的失憶了,以前的所有事我都記不得,醒了之後得知之前對你做過的那些事,我感到很憤怒也很抱歉,所以不會再對你不好了,以後都不會了。」
白糖靜靜聽著,他突然注意到,alpha說話的語氣變了,明明是一樣的聲音,可語速和音調都在一個讓人舒服的範圍內。
這麼一大段話下來,莫名給人一種信服的感覺,白糖差點就要信了。
如果沒聽到那句話的話。
「謝謝您……先生。」他垂下眼睫,可是哪怕失憶了,本性也不會變的。
再者,時間那麼多,總會,想起來的,然後那一天,就是他完蛋的時候。
醫生診病的時候,他就在旁邊,醫生看著手裡的腦部ct,說:「可能是短暫性失憶,或許很快就會記起來,又或許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
他還是不能鬆懈,白糖神色灰敗。
「那我就先走了,」蔣雲書把一件滿是信息素味道的西裝外套放在病床上,「明天來接你回家。」
白糖垂下頭,乖順道:「……好的辛苦先生了。」
蔣雲書走後,白糖發了很久的呆,回神時天都快黑了,他再次打開捐贈證書,來來回回地讀了好多遍,完全不捨得放下,突然被子裡的手機響了聲,他怕是蔣雲蘇的信息,連忙掏出來。
周朝雨:我看到學校官網上公布了你捐了17萬的感謝簡訊,怎麼回事?
白糖慢吞吞地打字:蔣雲蘇用我的名義捐的……他好像真的失憶了。
周朝雨之所以能和白糖在短短五天內熟稔起來,是因為白糖在校時,對周朝雨這個優秀的學長有印象。
心理疏導的第三天,周朝雨得知白糖是鳳棲學子的時候,非常驚訝,「那你怎麼……」
「因為我是個omega,」白糖說這些的時候,安靜地望著窗外,長得過分的睫毛落寞地扇了扇,「分化當天我的父母就不管我了,我的外婆把我接過去,替我辦了鳳棲的入學申請,但還沒畢業,外婆就去世了。」
剩下的不用白糖說,周朝雨也懂了,一個無依無靠、沒有財產的omega在社會上的存活率幾乎等於0,他周朝雨之所以能夠到現在這種地位,完全離不開家庭的保護與支持。
白糖看著周朝雨回復的一個「嗯」字,把手機鎖屏放回柜子里,緩慢地倒在了病床上,逐漸蜷縮起來,被子蓋住了瘦削的身體,眼淚無聲地流淌,他哽咽了下,「明明……明明當時我的思政成績是班裡最好的……」
第二天周朝雨依舊準時出現在病房,但他發現白糖的情緒相對於昨天來說,低落消極了很多。
結束後,他簡單地和等候在門外的蔣雲書說明了下情況就離開了。
蔣雲書微微頷首表示感謝,他敲了敲敞開的門,「白糖,別下地,我抱你。」
白糖早就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全部放在一個小旅行袋裡,他的腳尖本來都要碰到地面了,聞言又縮了回去,他緊張不安地坐在病床上,雙手絞著無辜的床單。
「來。」蔣雲書讓白糖坐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左手提起旅行袋,「扶穩。」
白糖小小一隻靠在alpha身上,看起來就跟個小孩子似的,雖說的確是圈著蔣雲書的脖子,但雙手一點沒放鬆,僅僅是搭著而已,全身都繃緊了。
昨天他們說好了回家之前先去做個全身體檢,白糖全程都很安靜也很配合,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腺體科的醫生是個omega,對這種不守alpha德的alpha沒什麼好臉色,「你的omega腺體發育都還沒正常你怎麼可以終生標記呢?這有多痛你知道嗎?」
蔣雲書的腦子閃過小冊子上終生標記的概念,他沉默,終生標記都做過了?算了,原主那人渣,也不意外。
白糖閉上眼是一大片的猩紅,他看到了被強行標記那天奄奄一息的自己。
蔣雲書被翻了白眼也不生氣,他問:「醫生,能問下為什麼發育不正常嗎?」
「這不得問你?」醫生嘲諷地說,指了指白糖後頸腺體上那些深深淺淺的疤,「暴力破壞、不正確標記或者先天性,看這樣大概是前兩種了,具體原因和具體治療方案都得專門去做個腺體檢查。」
蔣雲書也是第一次看到白糖的後頸肌膚,安靜半晌,他問:「那請問今天還有腺體科的檢查預約名額嗎?」
「沒有,」醫生沒好氣地說,「後幾天吧。」
他抱著白糖走出腺體科室的門,說:「對不起,但別怕,我會對你負責的。」
白糖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然一定會被嚇到,因為此時此刻的蔣雲書面無表情,眼神發冷,很明顯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