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躲在三樓閣樓的柱子後背，貼著牆站著。閱讀三樓本來光線就不好，加上恬恬一聲不吭，向卉上來兩次都沒有發現女兒貼著牆。
「孩子，你說話呀。」向媽媽抱著恬恬，但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也不看人，也不說話。
「恬恬。」向卉幾乎是爬上三樓的，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恬恬身邊，伸手想去抱她。
恬恬猛地甩手，然後反手抱住了外婆：「不要媽媽。」她輕聲在外婆耳朵邊說了這四個字。
向媽媽心裡震動，轉頭去看向卉。
昏暗的光線里，向卉呆若木雞。
恬恬不要她了。
起初，向卉以為恬恬只是生她的氣，小孩子嘛，再大的氣性能氣多久，頂天了過個夜也就好了。但向卉萬萬沒有想到，她支撐不住病倒，在床上躺了三天，等她徹底緩過神來時，恬恬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陌生人了。
向卉哪裡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她抱著恬恬反覆喊她，像以前一樣給她讀繪本，和她說話。但恬恬始終冷漠對她，視線也是游離的。
要不是恬恬和外婆外公說話是正常的，向卉都要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
向媽媽勸她不要著急，說可能那天吵急了，恬恬受了刺激，估計得過段時間才能緩過來。但向卉心裡卻沒有底，恬恬看她的眼神實在陌生得讓她心碎。那是她的女兒啊，她孕吐了十個月，生產時痛了三天三夜，最後順產轉剖腹產才生下來的小心肝，她月子裡三次乳腺炎，被通乳師擠著嗷嗷大哭，她也拼了老命用奶水餵大的女兒。陳維平調到F市後，她每一天揪著頭髮寫小說，恬恬生病時，她吊著一口氣熬大夜帶大的女兒。她相依為命的女兒，她如何去接受女兒把她當陌生人？
向卉用盡一切辦法，恬恬都不理她。
「小卉，要不，你先回你自己家，讓恬恬在這邊住上一段時間。反正幼兒園那邊你也準備給她轉園，索性這個月都不去了，你說呢？」向媽媽試探著問她。
向卉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夕陽，恬恬跟著她爸去葡萄園了。
「媽，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的生活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向卉潸然淚下。
向媽媽嘆了一口氣，她跟著向卉一起看向遠處，手裡不停地捻著佛珠。女兒婚變後，她由每個月初一十五吃齋念佛改成了天天都吃齋念佛，只求菩薩保護家人平平安安，別的卻不敢多求了，怕菩薩要怪她貪心。
「媽，我這幾天就一直想啊想啊，我當年為什麼會和陳維平結了婚？我為什麼就會和他在一起？我就恨自己，媽，我應該聽你的話。跟趙趙結婚也好，跟小高在一起也好，肯定不會過成今天這個樣子。」向卉的淚越流越急。
向媽媽拿過紙巾幫她擦淚，女兒這段時間消沉得連精氣神都沒有了，她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可這人生的路，還是得女兒自己走。
「你手機不要再關了吧，總這麼躲起來也不是辦法。」向媽媽轉移了話題。
向卉將頭埋進臂彎里：「再過兩天吧，我只想安靜的呆幾天。」
又過了兩天，向卉努力將灰敗的情緒調整了些許，她強打精神開了手機。微信上，信息幾乎爆了，她只看了樂雯的，無非是擔心她，但知道向卉回了爸媽家，她便只說等她緩過來了一起去逛街，吃好吃的。
向卉悵然地笑了一下，過去，她被那些堆積成山的稿子逼得喘不過來氣，偶爾有空閒能和樂雯去逛個街喝個下午茶，她能高興好幾天。
現在她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讓向卉感到意外的是，她還收到了周雲舒發給她的簡訊，簡訊的內容是：姐姐，你有空嗎？我還想和你見個面。
向卉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三天前了，也不知道周雲舒想找她說什麼？不過，向卉不想再去見她了，關於陳維平的事情和消息，她一個字也不想聽了，犯噁心。
簡訊收件箱裡，還有一條來自陌生人的簡訊：麻煩把衣服送回酒店，謝謝。
向卉懵了好一會兒？什麼衣服？什麼酒店？估計是誰發錯消息了吧？她要把手機放到一旁時，猛地記起來，那個叫顧雲卿的年輕男人把外套落在她的車上，應該是顧雲卿發的簡訊吧？
不過，他怎麼知道她的手機號碼？她一拍頭，她在他任職的酒店住過，他要找到她的手機號碼還是很容易吧。看來，那件衣服是真的貴，否則，顧雲卿不會特地來討。
想到她曾經給他帶去的麻煩，她便打算出趟門，順路把衣服給他送回去。恬恬換幼兒園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樂雯那麼擔心她，她也應該去和她見一面。
向卉回房換了衣服，然後拿著車鑰匙下了樓。樓下大廳里，恬恬和外公外婆正在玩著扔沙包的遊戲，恬恬笑得很開心。
向卉停住腳步，看著女兒臉上又有了甜甜的笑容，她的心情也跟著明亮起來。
「小卉，你要出去嗎？」向媽媽抬頭看到了她。
恬恬臉上的笑瞬間消失，她撿起地上的沙包，抱著就往角落走去。
向卉很想衝過去抓著女兒的手，她很想問問恬恬：到底要她怎麼做？她才能原諒她？
向媽媽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要出去就趕緊出去，別去招惹恬恬。向卉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住了那股衝動。
向卉先開著車去了恬恬的幼兒園，聽說她來給恬恬辦退學手續，園長毫不意外的樣子，非常爽快就同意了，向卉很順利從財務那裡拿回了恬恬剩餘的學費。
從幼兒園出來後，她給樂雯打了個電話。
「喂，向卉。」樂雯聲音消沉。
「你怎麼了？」向卉聽出了她的不對勁。
「我沒事兒啊，你還在你媽家嗎？什麼時候進城？」樂雯問她。
「我在恬恬幼兒園呢，剛給她辦完退學手續，準備找你商量一下去哪個幼兒園比較好，你家老公不是有個親戚在附屬幼兒園做保育科主任嗎……」
「別跟我提那個死人，我不想提他。」樂雯激動地打斷她。
「你怎麼了？」向卉訥訥地說。
「向卉。」樂雯「哇」一聲大哭起來，「他說，他不愛我了，他想和我離婚，你說他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