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嬸兒這樣的人,董明一點兒跟她辯駁的興趣也提不起來,不僅是一個蠢人,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蠢人!如果說死豬不怕開水燙,董明覺得,這就是一頭死了多天的豬,大嬸就是那塊兒滾刀肉,切不開煮不爛,還臭氣熏天。可大喇子是孩子心性,哪會管那麼多?這人是董明的大嬸兒可不是他的!「您說的是金岸縣的那個虹飛技校是吧?那個學校水平高不高我不知道,不過,我可是聽人說了,前陣子掃黑除惡,從那個學校裡帶走了好幾個,甚至還有一個是那裡的副校長呢!嘿嘿。」
要說大喇子這話也夠損的,也不知道他從哪兒聽來這麼多八卦,反正董明是從來沒有關心過,但這句話,卻仿佛踩到了大嬸的腳一般,「嗷!」地一聲就發作了,「你這個小孩子說話可要積德啊,小小年紀,剛剛考上了鎮中,可別跟那些人學了壞去,你這是說的啥話?我們小林子剛剛考進了虹飛,你卻說那裡是黑社會窩子,是咒我們家小林子將來不走正道嗎?我知道,你跟熊伢兒關係好,看著他沒學上,想替他拔瘡,可你也不能遭禁小林子啊!」
「大嫂,小孩子的話,哪能當得了真,可千萬別往心裡去。」董明的母親趕緊勸道,隨後對董明道,「你快帶著大喇子回你屋去,出去玩兒也行,別在這兒給大人添亂!」
正當董明母親數落董明的時候,董明家的院門口卻傳來了一聲溫婉的女聲在喊董明,聽聲音年齡絕對不大,董明和大喇子卻馬上聽出來人的身份,正是他們的同學董淑芬!董淑芬一邊喊著董明,一邊向院裡走來,發現董家的灶堂間,竟然有這麼多人,神情也是一愣!
包括董明在內,灶堂間的人,也都看到了來人,董明母親趕忙對董淑芬道,「是過來找董明玩兒的吧,正好大喇子也在這兒了,你們都是同學,有自己的話說。」董淑芬這個女孩兒,現在已經過了十二,出落得越發清麗脫俗,村中的那些半大小子,打她主意的人可不在少數。但董開河卻覺得,自家的這個閨女,將來應該到縣裡去,最起碼也要到採石峪鎮,董家溝子村的格局太小了。董明的母親,對這個丫頭也是有著明顯的好感,只可惜,由於董明父親與董開河之間存在的那點兒恩怨,兩家幾乎沒啥往來,董淑芬更是從沒踏入過董明的家門。
董明母親對董淑芬印象好,董明的大嬸對她可就更加熱情,笑著對她道,「這不是開河家的丫頭麼,都這麼大了,啥時候得空兒了,到嬸子家去玩兒吧,家裡你小林哥現在剛考上了虹飛技校,他可是時常會念叨你呢!」
董明大嬸的話,卻是讓董淑芬顯得尷尬異常,她還真是沒有與董明的這位大嬸打過多少交道,最多也只是聽別人議論過一些,啥時候跟她那麼熟了?
董明見到自家的大嬸又是胡亂攀扯,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在邊兒上看熱鬧,現在可是他的同學到了自己的家,因而馬上打斷大嬸,對董淑芬道,「找我有事?」
「沒事,」董淑芬脫口而出,似乎覺得回答得並不準確,正想解釋一番,卻沒想到大嬸在邊兒上又是接話道,「她怎麼會是來找你的呢?沒準兒是來找大喇子的吧,他們現在可都是鎮中的同學了!」
「不是沒事,」董淑芬卻發現剛剛沒說清楚,這才直接道,「我不是過來找你,而是給你送通知書的!」
「啥?通知書不是沒有熊伢兒的份兒嗎?你這說的是啥啊,都把我給搞糊塗了!」大嬸聽到劇本兒並沒有向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心頭有些急,馬上問道。
董明的母親,還有爺爺奶奶,還有,邊兒上的大喇子,都緊張地等著董淑芬的下句。卻見這個姑娘微微一笑道,「董明確實是沒有被鎮中錄取,但他被縣中錄取了!這就是他的錄取通知書。」說著,董淑芬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個信封繼續道,「通知書郵寄地址寫的是董家溝子小學,結果郵遞員就直接送到了我們家,我這不就急著給你送來了嘛,祝賀你哦!」說完,還笑眯眯地對董明眨了眨眼,這個笑,卻是驚艷到了董明,還有屋中所有的人。董明曾記得當初董淑芬問自己,那次期中考試,是不是事先知道考題的問題時,這個丫頭可是板著臉問的,當時的她又哪有此時的這種風采?
這個時候,董明才第一次真正打量自己的這位同學,只見她略顯纖瘦的瓜子臉上,一對兒眼睛亮如繁星,高高的個子,雖說穿著一件樸素的花布襯衣,卻仍然掩飾不住動人的光彩,纖纖玉指中捏著一個信封,正是自己的那份錄取通知書。其實,董明對於能不能繼續上學,接下來到哪兒去上學,真是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唯一能夠觸動他的就是,有了這份通知書,家人應該開心,有了這份通知書,會讓自己的這位漂亮的同學登門,這才是讓董明最為開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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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董明一直在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臉看,董淑芬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才接口道,「快拿過去啊,這是你的錄取通知書!」
見到董淑芬美目含嗔地對著自己說話,董明終於醒悟了過來,他可不是十一歲的小孩子,他可是董老怪來著。董明訕訕地將通知書接到了手中,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開,而是,他發現了,四周的人,都在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手中的那個信封,沒有人再發一聲,似乎都被這個天大的消息給嚇傻了一般。如果村長董泰平知道了是這種結果,估計打死他也不會冒險修改董明的志願表,錯誤犯下了,但卻根本沒有影響到董明半分!以董明的這種成績,不可能對董新陽升學帶來絲毫威脅,而真正影響到他孫子升學的那個人,卻是他的堂外孫——大喇子!
「哥!你考上縣中了啊!」一聲近乎悽厲的叫聲,從董梅的屋子裡面傳了出來。實際上,剛剛大嬸的到來,董梅早就聽到了動靜,但董梅可沒那副心思聽大嬸在這裡胡攪蠻纏,就在自己的屋裡做起了透明人。但隨著董淑芬的到來,董梅的好奇心馬上就被這位漂亮的大姐姐吸引,她這是過來做什麼呢?
謎題很快就被揭開,居然是為自家哥哥送通知書來的,自已的親哥哥,竟然能考上縣中,這可是任誰也不敢想的消息!董家溝子村原本就是一個比較落後的村子,根本無法與槐樹嶺相比,當然,槐樹嶺在齊山縣裡面也好不到哪兒去,每年考入縣中的人數,也就是一到兩人,董明的出現,可是刷新了董家溝子村的紀錄,他可是當前唯一一個由董家溝子小學直接升入縣中的學生!
董梅像風一般,就沖入了灶堂間,這個原本就站了許多人的空間裡,現在卻顯得有些擠了。董明手中的那個信封,被董梅一把奪過,隨後,一張通知書從裡面被抽了出來,「董明同學,(考生號XXXXXXXX),系齊山縣採石峪鎮董家溝子村小學學生,今年十一歲,根據燕北省初中入學相關規定,你已經被我校錄取,請於2000年9月1日攜本通知來我校辦理註冊手續。齊山縣第一中學,年月日。」
通知書被董梅念了出來,屋裡的人卻是表情各異,大喇子興奮地拍著董明的肩膀道,「我就說麼,我都能收到通知書,你咋會收不到呢?你這可是縣中哎!祝賀你啊,熊伢兒!」
奶奶在那裡一個勁兒地傻笑,而爺爺此時也沒了那麼多的話要說,只是嘴裡一個勁兒地說著,「好,好啊,好啊!」
而董明卻是發現自己的母親,眼睛裡已經流出了兩行熱淚,她一把將董明抱在了懷裡,哭著道,「我知道,熊伢兒長進了,你天天把自己關在屋裡,從來不跟別的孩子一樣到外邊兒野去,不就是想好好學習,媽都懂。你每天晚上都那麼晚才關燈,媽都看著呢,當時就怕把你累個好歹的,但媽也替你高興,知道你懂事了。可前些天,大喇子跟淑芬都拿到了通知書,我的心裡就特別地難過,我倒不是想跟別人家比,我是擔心你受不了打擊。現在好了,你的努力沒有白費,媽也就沒啥擔心的了,我馬上就給你爸去電話,把這個好消息趕緊告訴他。」
「媽,」董明用手輕輕拭去母親臉上的淚痕,然後輕聲道,「都是我不好,讓您為我擔心了,這兩天家裡人的心思我都看得明白,知道大家都有很大的壓力,而我卻沒有任何辦法,都是我沒用。」
「沒有,你做得夠好了,好得都讓媽快不認識你了,我這就給你爸打電話去,回來媽給你做好吃的!」
董明看了看四周,繼續道,「您看,我們同學也在家裡,要不,晚上讓他們也在家裡聚聚?」說著,眼睛卻是向著董淑芬那裡瞟去。
「我不能在外面吃飯,得回家去!」忽然間,董淑芬發現董明將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連忙拒絕道。
「熊伢兒說得對,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走了,都留下吃飯,淑芬,到嬸子家了,你是熊伢兒的同學,都不是外人,不給嬸子面子還不給你同學面子嗎?大嫂,你也別走了,等下我讓小梅把她大伯也給喊來,大家一起熱鬧一下!」
「這個,我,我就不留了,他大伯在家裡還有活計呢,我這就走,這就走!」剛剛還是耀武揚威的大嬸,現在卻是恨不得找個地縫往裡鑽,哪裡還有臉留下,離開的速度比來的時候可是快了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