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沒到過縣城,別說縣城,就是採石峪鎮他都沒有到過,最遠的距離董老怪也只去過槐樹嶺,在那裡他參加的小升初考試!這一道兒出來,董明與父親從採石峪鎮坐上了班車,他見到了與董家溝子村明顯不同的外面的世界。班車從採石峪出發到縣城,中間要經過三個鄉鎮,分別是跑馬寨、五柳營和風都山,經過的村莊更多。這些經過的地方,越是鄰近縣城,感覺越是富裕,特別是在距離縣約十幾里的風都山鎮,由於風都山是一座小有名氣的佛教聖地,前來遊覽觀光的人就更多。班車經過這裡的時候,董明能夠看到許多掛著外地牌照的小車在馬路上往來穿梭。
隨著越來越接近縣城,樓房漸漸多了起來,路上也逐漸出現了紅綠燈,班車的速度也就越來越慢。「咱們馬上就到了,一會兒,我們去你建成叔家,把東西放下後,再到你姑姑那兒去。」父親的安排,董明也就是隨便一聽,到了縣裡,該去哪兒,該怎麼走,董明一無所知,聽指揮就好,他也不用走啥腦子。
班車還在頑強地行駛著,與剛剛出來之時,已經可以算是蠕行,馬路上大量的自行車與汽車爭奪著道路空間,好不熱鬧。終於,汽車經過了艱難的行駛後,進入了一個院子,看大家都已經準備起身下車的樣子,應該是進站了。
汽車站裡面的地方並不算大,幾輛班車停在裡面,就顯得有些擁擠。當董明與父親從車站裡擠出來之後,門口推車賣零食的、賣報紙的、賣水的,熱情地向著剛剛出站的旅客吆喝著,甚至還有一個賣糖葫蘆的拉住了董明,露出一口黃板牙道,「小兄弟來一根吧,糖脆沒核!」父親見狀,趕忙拉起董明,背著那碩大的包裹,急急地離開了車站區域。
董明發現,車站的位置,應該是在一處丁字路口,這條路,南北又寬又長,而車站的南街是一條與這條南北大道相連,一直向東的街道。「這條向東的,叫車站前街,一直向東,再過一個路口,就是縣中,這條又寬又長的南北大道,叫西大街,現在我們向北走,你建成叔家就在那邊兒住。」
董明從父親的手裡,接過了一個背包,父親自己背著那個大包裹,還有另一隻背包,加上一袋子魚,父子兩人就這麼艱難地向著建成叔的位置前進。
大約走了五百米的樣子,到了一處路口,仍然還是丁字路,由西大街向東延伸,這次董明沒有問父親,見到路牌上有「齊河路」字樣。兩人穿過這條街道,繼續前行,大約又是兩百米的樣子,父親對董明道,「我們從這兒過馬路,到西邊兒去。」
按父親的話,兩人穿過了馬路,董明這才發現,路西邊兒有一條不算寬的向西土路,是一條上坡路。齊山縣城自然不是董家溝子可比,但齊山縣城也是山區縣城,用一個不恰當的話來比喻齊山,這裡就像是放大了的董家溝子,四周都是山!
董明與父親沿土路走了大約一百來米,又出現了一個向南的小叉路,兩人又是拐到了這個小叉路上面,坡度比剛剛還要陡上一分!再走了三十多米,兩人來到了一處封閉的大院兒,有門,但是屬於沒有門衛的那種。
進門後的董明,看到這個院子有三排平房,父親領著董明,走進了中間那排,來到中間的那戶之後,父親左右又確認了一番,這才重重地敲下了門。
鐵門內有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誰啊?」
「是我,雙華!」父親應道。
「是雙華兄弟啊!」董明很快就從這婦人的聲音中聽出了熱情,並且,還聽到了婦人向這裡小跑的腳步聲,「今天建成還跟我說呢,你們要過來,讓我早點兒準備準備,他那兒走不開,得晚點兒才能回家。」
說話間,院門被從裡面打開,只見開門的是一位皮膚白皙,看著年紀比董明母親還要小些的婦人,一身衣服穿得又得體,又好看,雖說長相只是一般,但身上的那份優雅的氣質,絕對是董明沒有在村里見過的。「嫂子挺好的啊,這次我跟熊伢兒過來給你添麻煩了。」父親連忙上前打招呼,又指了指身邊兒的董明道,「還不快叫嬸子!」上次董建成一家回村里,董明只是見到了董建成和小春子,這位嬸子卻是沒有見過,當然,以前見沒見過,董明哪會清楚?
跟建成嬸打過招呼,這位建成嬸連忙把董明父子往屋裡讓,董明這才偷功夫打量了一下這位建成叔的住處。三大三小的結構,後邊正房是三大間,前邊小房自然就是三小間,小間其中的半間,充當了過道的責任,穿過這處過道,就進入了院子,院子可沒法跟董明家的比,目測也就二十個平方,裡面簡單的種了一些黃瓜豆角什麼的。後排的大房,仍像董明家的對面屋,只不過,中間這屋,是個客廳,裡面根本沒有灶台,人家家裡是睡床鋪的。
https://
董明和父親被迎入了客廳,那個包裹則被隨意地扔在了角落,但董明父親手裡還拿著一袋子魚呢,於是,父親就對建成嬸子道,「嫂子,打村子裡出來,沒預備個啥,這魚就是水庫里的,就當給建成哥帶點兒家鄉菜了,你可千萬別嫌棄。」
董明原本想著,這位建成嬸子或許只是推辭一番,就接下了,卻沒想到,她卻是面色一板,兩隻秀眼一瞪,「你還當我是你嫂子?還是你不想當我們兄弟了!到了嫂子這兒,就外道了?不把嫂子當自家人!雖說我不是生在董家溝子的,但跟了你建成哥後,我就一直把那兒當成了自己的家,你這是想把我從家裡趕出來咋的?」
這話很重,重得就是董明都沒法接話,但這話卻又透露著濃濃的親切,人家就是沒把你當外人,可是你,怎麼就這麼生分呢?董明父親登時就干在了那兒,吭哧半天,也沒法兒接下這個女人的話茬兒!還好,這位建成嬸子並不想真正為難父親,見到自己的話有了效果,臉色也就稍顯緩和,隨即道,「你跟熊伢兒在這兒歇會兒,我去準備點兒吃的,等會兒建成回來後,你們哥倆喝上一點兒,你來縣裡的機會不算多,但到這裡就要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啊!」隨後,婦人又把臉轉向了董明,「熊伢兒你是個爭氣的娃,從董家溝子裡能直接考到縣中,我可是知道,就你們村里那條件,以董開河的水平,如果不是你非同一般的聰明,又怎麼能考到縣裡?你建成叔可沒少念叨過你!」
沒想到,這裡還有自己的事情,董明現在終於知道了,為啥每一個村里人,找到建成叔後,沒有人說他不好,眼前的這位嬸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及!村里人來到縣裡的機會不多,但隔三差五的,前來尋建成叔幫忙的,加起來也不會太少,如果能對每個人都能做到親善,這也絕非容易之事!董明沒啥話好講,他就是個打醬油的,但既然嬸子的話指向了自己,董明隨口就回了句,「小春子還沒開學吧,他還說教我騎自行車呢。」
「開學了,剛開學一周,今天是周末,現在不知道野哪兒去了,放心,中午你肯定能見到他,我先弄飯去了啊!」建成嬸終於笑逐顏開起來。
董明與父親在建成叔家的客廳里就這麼坐了下來,這個時候,無聊的董明,又開始打量起了這處客廳,靠西是兩隻沙發,董明與父親就坐在這兩隻沙發上面,前方一個茶几,上面擺著一壺茶,還有幾隻茶杯。在董明的對面兒,擺放的也是沙發,是那種能坐三人的成排沙發,再抬眼向上看去,掛著一隻在村里很少見的空調。
正當董明除了慢慢喝水之外,再也找不出什麼事兒可乾的時候,一陣自行車的鈴聲響了起來,隨後,聽到了建成嬸兒的聲音,「又把車子直接騎進了門,讓你下來多走一步你都不願意!快屋裡去吧,你雙華叔來了,還有熊伢兒。」
「知道了,啥時候吃飯啊?」小春子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董明和父親對望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然後就見到了房門從外面打開,那個雖說長了點兒個頭兒,但仍然比董明矮了不少的小春子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小春子每個假期都會到村里住一段兒時間,可董明跟父親這倆,一個長期在三道溝小學上班,不在村里,另一個宅在家裡,兩家有著不錯關係的人家兒,兩人跟這個小春子並不算多熟。小春子先是對著董明父親喊了聲叔,然後就往董明的跟前湊,「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想學騎自行車的,你要還想學,現在我就能教你,不過現在學的話,請文娟姐可就來不及了。」
當時董明對小春子說要學自行車的事情,就是他不願意聽這個傢伙嘴裡張口雷劈閉口雷擊的,因而至於學不學自行車,又或者是不是請那個什麼文娟姐來教他,他從來都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的董明覺得坐在這兒的等待,實在是無趣,看著小春子那副小身板兒,比起來一年多以前,稍壯實了一點兒,也就點頭道,「那就學一下?」
聽到董明答應去學騎車,小春子似乎對於給別人當教練很有興致,馬上就樂開了花,拉著董明就向外走。到了院子內,董明看到小春子那輛自行車,居然比普通的小了一號,這么小的自行車董明可從來沒見過。董明的神情馬上就被小春子捕捉,他得意地道,「這車子是我爸特意從康寧給我買回來的,齊山根本就沒有這種,這叫二四車,咋樣,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