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帶你熊伢兒哥外面瘋去?可別走遠了,一會兒你爸就回來了!」當小春子準備帶董明出門的時候,正在前排小屋做飯的建成嬸叫住了他。
「我們不出去,就在大院兒里,熊伢兒要我教他騎車!」小春子一副不在乎地道。
「那你們可得小心點兒,別把人家給摔著。」
「知道了!」
小春子的這輛二四車,還真是適合他們這種高度的孩子,董明上去之後,兩條不算長的腿,都能夠得著腳蹬,他在村里也見過其他這麼大的孩子騎車,為了讓自己適合那大人們用的車子,那騎車姿勢五花八門兒,看著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董明幾乎立刻就學會了騎車,這倒不是說小春子有多強的教練天賦,騎車本身技術含量就不算高,加上這輛車子很合用,最重要的一點,董老怪的領悟與學習能力可不是蓋的。
董明也馬上就喜歡上了這項運動,院子裡空間雖說不大,但對剛掌握騎車技巧的董明來說,這已經足夠,他只覺得耳邊的風聲呼呼的,周圍的景物飛快地向身後移動,但卻並不需要花費多少的力氣!
小春子則是在邊兒上喊著,「別看腳下,往前看,往前看,對,身子往哪邊兒偏了車把就往哪邊兒擰!」
當小春子喊得起勁兒的時候,院兒內卻又是傳來一陣自行車鈴聲,董明心思全在自行車上呢,他沒有注意到,卻聽到了邊兒上的小春子又喊了起來,「爸你下班了啊!」
這句話,董明聽到了,他一個分神,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就從車子上摔了下來,還好,車子並不算高,沒有摔疼,可這時,建成叔的聲音卻傳了過來,「熊伢兒沒事兒吧?」說著,董明就看到了建成叔從自行車上下來,然後就急忙地向自己這兒走來,嘴裡還對小春子數落道,「一天到晚就知道闖禍,是你攛掇熊伢兒騎車的吧?」
董明哪能等到建成叔來扶自己,咕嚕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並順手把車子也給扶正,一臉歉意地對董建成道,「建成叔,不怪小春子,是我要學的,再說,也沒摔疼。」
輕輕拍了拍董明身上的土,左右看了看,然後瞪了一眼小春子道,「還不快回家去!」說完,這才推上了自己的車子,向家走去。董明已經將車子交還給了小春子,而小春子則是推著車,耷拉著腦袋,跟在了董建成的身後。
董建成剛進院子,就對著屋裡喊著,「雙華,雙華!」
建成嬸兒也聽到了自家老公回家的聲音,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順手接過了公文包,「雙華兄弟在屋裡呢!」
說話間,董明的父親也聽到了董建成回家的說話聲,也已經從屋裡走了出來,一臉笑容道,「都到了一會兒了,嫂子說你晚點兒才能回家,這不也不晚麼!」
「我那兒就沒啥正事兒,全是些雞毛蒜皮,不處理又不行,也挺煩人的!」
「你們全進屋,這飯菜馬上就好,小春子沒讓熊伢兒摔著吧?」
「我剛回院兒就看見摔了一回,你不會教別人,就別逞能,怎麼就這麼愛教人騎車呢?」
「不是的,建成叔,小春子教得還真不錯,現在我都學會了,就是剛剛下車時有點兒緊張,才摔了一下。」
「就是,熊伢兒皮實著呢,不礙事不礙事的。」父親樂呵呵地道。
「都進屋去吧,小春子,你帶熊伢兒去洗洗手。」
父親與建成叔進了屋,董明則是被小春子拽進了前排最靠西邊兒的那間,這間屋並不算大,地上和牆上全鋪著磁磚。這是個裡外間,一進門兒,是一個帶水盆兒的龍頭,前邊牆上還有面大鏡子,水盆兒挺大,周邊還放著各式的衛生用品,像肥皂、洗頭水兒等,雜七雜八的,挺多。
「你先洗手,我得方便方便。」說完,小春子呲溜一下,就鑽到了這屋的裡間兒,很快,裡面傳來了噓噓聲。
兩人從衛生間裡出來後,沒直接進屋,小春子直接就把董明拉進了餐廳,與董明家一樣,小春子家的餐廳在前排小房內。房屋內的空間沒有董明家的寬大,只是一張圓桌,就幾乎占滿了整個空間,圓桌的上面,已經擺好了幾樣涼菜,而小春子,卻是咧開了嘴,對著屋裡方向喊道,「爸,吃飯了!」說著,還對著桌子上的一盤兒火腿腸伸出了小手。
「啪!」端著剛做好的一盤菜進屋的建成嬸,拍了小春子頭一下,「著啥急?大人還沒上桌呢!」
「可我餓了啊!」小春子一邊兒嚼著剛剛放嘴裡的火腿,一邊兒委曲地道。
「等一會兒不行啊?」瞪了一眼小春子,然後,對著屋裡叫了一聲,「叫雙華過來吃飯吧,菜馬上就齊了!」
剛剛聽到小春子喊聲的董明父親和董建成,這個時候也已經出了屋,說說笑笑地就來到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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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董建成讓大家都隨便坐下,他則是在餐廳角上的一隻小柜子裡面,翻了一下,很快,一瓶「全旺大曲」就被他拿了出來。「從村里到縣城,這一路也挺累的了,喝幾口酒,解解乏!」
董明父親雖然老實,眼光也是有的,見到自己一來,這位建成兄就拿出好酒招待,更是覺得有些不太自在,連忙攔道,「都不是啥外人,隨便拿個啥喝點兒就好,我又不是個會喝的人,喝這個浪費!」
「不是外人才應該喝這個,那些不相干的來了,給他們喝杯水都是浪費!」董建成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們爺兒倆這次過來,又給你添了這麼多的麻煩,真是太讓人過意不去。」
「你這說得啥話,咱們吶,可都是鄉里鄉親的,再說了,我上次回村的時候,就發現熊伢兒這孩子跟村里其他孩子不同,就知道他是個有大出息的,你看咋的,這就考到縣中了!」
「還不是你這個當叔的誇他,這次熊伢兒也就是運氣好,讓他趕上了。」
「我說雙華老弟,你可說錯了,知道我們這齊遷是幹啥的不?我們負責全縣庫區村民的安置工作,跟各行各業打交道的人海了去了,我建成別的不敢說,這看人的本事,卻也是自認不差,雖說一年前跟熊伢兒也只是短短見了一次,但我看他的眼神兒,根本不是這么小的孩子應有的,那副波瀾不驚,那副胸有成竹,可讓我印象深刻!」
董建成的這話,倒是給董明嚇了一跳,他已經足夠小心,不想讓自己的表現引起他人的注意,可卻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不慎,就被這位建成叔發現了點兒端倪。自己到了縣城,可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整日宅在家裡,他可能會遇到很多人,見到很多事,如果在這其中,再有幾個像董建成這般的人物,根本不算什麼意外,以後一定要更謹慎一些才好!誰也不知道,就是剛剛董建成的一番話,卻讓董明悄悄地打定了主意,低調低調,一定要更加地低調!
董建成下午還要上班,喝酒也只是淺嘗輒止,正好董明的父親,並不是個好酒之人,兩人各喝了兩小杯,也就放下了酒杯,開始吃飯。
「縣中九月一號才開學,這還有四五天呢,雙華你要回去上班沒法留下,就讓熊伢兒在家裡住下吧,也正好讓小春子有個伴兒!」建成嬸兒剛給兩人盛上了飯,就對董明父親道。
「這就不用了,下午,我還要帶著熊伢兒去看他姑呢,他姑早就說了,讓熊伢兒開學前去她那兒住幾天,要是熊伢兒不去的話,肯定跟我急。」
「這倒也是,雙翠兒就在六里坡,離縣城倒挺近的,你那個妹夫劉剛,是個能人,他那個石子兒場,幹得不錯,跟我們齊遷的下屬企業都有了聯繫,我們倒是偶爾能遇上。」
「這事兒雙翠也和我說了,說劉剛的那個場子,也是沒少麻煩建成哥,要不就憑他的那兩下子,誰知道會幹成個啥樣兒!」
董明聽著大人們的話,心裡卻是對這個建成叔又加深了一層認識,憑著自己與父親上門兒的這事兒來看,能感覺到他們一家對於村里人的親近,熱情地招待了父親和自己。可是,還有一件事情也讓董明想不明白,就是那位小春子口中的文娟姐,她又與這個建成叔是個什麼關係呢?看著人家家庭的這種和睦,似乎這個文娟根本沒有做過什麼,但董老怪又是誰,他能夠透過現象看出事物的本質,做過也好,沒有做過也罷,與他關係不大,但他仍然堅持著一點,無論建成叔做過些什麼,但他對自己的父親是友善的,自己在能力允許的情況下,是絕不會讓朋友受到傷害,這也是他以後生活中的信條。
在董明與父親離開建成叔家的時候,建成叔曾多次提出可以送他們到姑姑家,但被董明的父親嚴詞拒絕,父親強調,現在最不好拿的東西,也都寄存下了,接下來只是六里路,走路又能有什麼關係呢?拗不過,建成叔也就不再堅持,看著這對兒父子離開了自家。
「我看你真對這個董明上心了,這么小,能做點兒啥?」董明不知道的就是,在他與父親離開了之後,建成嬸與建成叔竟然談論到了自己。
「村子裡出來的人不少,但那都不是真正出來的,村里到四處打工的人,其實也挺多的,其中也確實有不少人開闊了眼界,但我在他們身上沒有看到希望,我們村子不大,現在基本就我自己在縣城打拼,真的是戰戰兢兢。這個董明,哪怕只能讀完初中,我也爭取幫他一把,你明白吧?」
「咯咯,」建成嬸似乎對董建成的這種觀點並不感冒,笑了笑後道,「你縣裡的朋友也不少了,就是在康寧市也能找出來好幾位,難道你還抱著過去的那種宗族觀念?」
「我希望更多的村里人成長起來,慢慢形成屬於自己的鄉土圈子,村里人還是太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