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跟在了父親的身後,從建成叔的家裡出來,再次返回到了西大街,然後一路向南,朝著姑姑家的方向走去。姑姑家所在的六里坡,距離縣城六里,但他們需要走的路卻並不止六里,建成叔家的位置已經在縣城西邊偏北的位置,而董明的姑姑家在城南。董明與父親走了近八里的路程,走出縣城,出現在了鄉村,這才來到了六里坡。六里坡的位置在縣裡來說地理位置非常優越,正處在齊山至康寧的國道邊上,這條道路,是齊山最為繁忙的道路之一。
父子兩人到了六里坡後,沿一條不寬的土路向東,這一片,都已經屬於六里坡的範圍。村裡的道路上,幾乎遇不上什麼人,偶爾碰上個比董明大不了多少的半大小子,卻是警惕地看著董明父子,「你們找誰家?」
這種問話,董明也知道是啥意思,這是村民對於陌生人的態度,在村子裡,相互間都是熟識的,外來人極少,如果出現了外人進村,那被人盤問,倒也非常正常。
「我們去劉小晶家。」見到問話的人年歲不大,董明馬上就替父親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覺得,如果父親去回答的話,可能會提到姑夫或姑姑的名號,但在村里,許多人雖然相互識得,可孩子們並不一定知道大人的名字,倒不如提個孩子的名字反倒更容易讓別人清楚。
果然,聽到董明說出了熟悉的名字,那半大小子馬上神情緩和了下來,「那你們是她啥人?」
「她媽媽是我姑。」繼續由董明回答著問題。
「哦,」這小子徹底放心了,但仍然說道,「認識他們家吧?」
董明這下子不說話了,他當然不認識了,抬眼看了看父親,只見父親輕輕點頭,「我們認得。」
離開了這個半大小子,董明父親繼續帶著他向東前行,一直走到了村子的最東頭,這才來到了一處院子前邊兒,也是一處五間的院子,格局與董明家的差不太多,但沒有董明家的院子大。院子的門沒有關,董明父親帶著董明進了院子,嘴上還喊著,「小晶,小晶!」
「誰找我姐啊?」一個男孩子從裡面跑了出來,五六歲的樣子,當看清了來人之後,男孩子卻是高興地叫了起來,「是二舅啊!」
這個男孩正是董明的表弟劉文遠!「小遠在家了啊!家裡還誰在了?」董明父親摸著劉文遠頭笑著道。
「就我自己在家,爸爸媽媽都在場子裡,我姐去楚紅學家了,我去把我姐給叫回來吧!」說著,就朝著院外跑去。
董明看了看姑姑的院子,這跟董明的家有著顯著的區別,首先,姑姑家這處院子南北都有院門,董明他們就是從這處北門進入的院子,而南門,卻是幾乎不用的一處院門,原因自然就是北門所處的街道是村子主街。董明與父親穿過了對面屋,進入到了院內,董明這才發現,姑姑家不大的院子裡,近一半的地方,鋪了水泥,上面還有一處石桌石凳,留出不多的空間,種了些蔬菜,看來,姑姑一家也沒啥空閒時間擺弄這些院裡的菜。
董明跟父親,就在姑姑家院內的石凳上坐下,感受著初秋的涼爽,也沒等了多會兒的功夫,一個清脆的女孩的聲音就傳進了董明的耳朵,「二舅,熊伢兒哥,你們今天就到了啊,早上我媽還說呢,說你們這兩天就會過來。」
董明抬眼看去,來人正是表妹劉小晶,「我們上午到的,先去了建成家,把熊伢兒的東西放下後,這才過來,你媽他們啥時候回來啊?」
「一般都挺晚的,我媽說了,要是你們來了,就讓我叫他們回來。」
「你可別跑了,等著他們回來就好了,那道兒可不好走。」
「不用跑,你們跟我來。」劉小晶拉著董明的父親,董明和劉文遠跟在後邊,幾人又進了屋,卻見劉小晶竟然從桌子上抄起了電話,直接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而接電話的,正是董明的姑姑,劉小晶只說了兩句,就把電話遞給了董明的父親,父親對著話筒說了句,「已經到了……」董明就聽見聽筒裡面傳來姑姑的聲音,「太好了,等著,我們馬上就回去……」
掛了電話之後,劉小晶對董明和父親道,「原來只有場子裡有電話,我媽沒捨得在家裡安,媽媽一直說,這農村裝個電話,比縣裡貴得太多,正巧前幾天電話局有個優惠活動,我媽就給家裡安上了電話!」
「家裡有了電話可就方便多了,給我個號,熊伢兒也記一個。」
「不過平時家裡可沒人,小遠一般在奶奶家,我去上學,爸爸媽媽都在場子上,場子的電話舅舅你知道的。」劉小晶一邊抄了電話號碼,遞給董明和舅舅,一邊說道。
「還是我爸的那個手機好,不用電話線就能打電話。」劉文遠有點兒顯擺地道。
「那個一點兒也不好使,只能在縣城裡用,回了村子就沒信號,平時根本不開機!」劉小晶白了弟弟一眼,似乎對這個手機沒啥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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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只能在縣裡使啊,去康寧都能用呢。」表弟被小晶的搶白有點兒不滿,又加了一句道。
幾人在屋裡說著閒話的時候,院外傳來了汽車的聲音,表弟第一個跳了起來,「是爸爸媽媽回來了!」
董明跟父親,也都起了身,四人一道兒,向門口迎了過去,只見那輛破舊的吉普車已經停在了門口,「二哥,熊伢兒,你們到了啊!」姑夫從車上跳了下來,跟董明及父親笑著打著招呼。
「你們來了也不說一聲,還說著讓他姑夫去車站接你們呢,咋就自己過來了,你們吃飯了嗎?」姑姑也從車上下來,有些報怨地說道。
「這不也沒多遠麼,到了縣裡後,先去了趟建成家,讓熊伢兒認認門兒,在那兒吃了飯過來的。」
說著話,大家再次進入了屋內,父親指了指地上的那袋子魚對姑姑道,「這是早上過來的時候,二榮非塞過來的,到建成那兒,他也不要,最後走的時候,在我的堅持下他只留了兩條,剩下的就都給拎這兒來了。」
「拿過來了,咱們就吃,也不枉你大老遠地帶到這兒來,對了,你們晚上是想睡炕還是睡床?」姑姑似乎是怕董明父子睡床不習慣,還特意問了一嘴。
「都行都行,沒那麼多事兒。」父親馬上擺手道。
「那要不你們還是睡床吧,我這兒對面屋兩邊兒倒都是炕,東邊兒我們睡,西屋現在一直空著,但這邊兒有半年沒燒過了,我怕會潮。最西頭那兩間,是給小遠準備的,現在他還跟我們睡,那邊兒是個大床,不行你們先睡那兒好了。」
姑姑既然安排了,父親自然沒有意見,隨後,姑姑又道,「他姑夫還要回場子去,那邊兒現在還離不開人,晚上回來後再讓他陪你喝兩杯。」
「不好意思了二哥,你們這大老遠的過來一趟,我倒是沒法在家裡陪你們,實在是抱歉!」說著,向著父親露出歉意的笑容。
「你那是正事兒,可別耽誤了,快回去吧。」
姑夫走後,姑姑領著董明還有父親,後面還有兩個小傢伙,來到了最西頭的屋子。董明發現姑姑家的屋裡,與一般農家有著明顯的不同,雖說這兩間屋子空著,但裡面也沒有堆著多少亂七八遭的東西,反倒是整潔異常。
一進門的這間,東側擺了一隻長條沙發,前面一隻玻璃茶几,靠北角落處,還放著一隻茶櫃,裡面似乎有幾罐茶葉,還有茶杯茶壺等東西,沙發的對面,是一台很大的電視,至於多大,董明說不好,反正是比他家的個頭大。電視放在電視柜上,繞過電視櫃,就進入了臥室。
這間臥室擺設一樣簡單,陽面窗戶附近,東西向擺著一隻木質床鋪,上面鋪著涼蓆,床鋪兩側邊兒上,是兩隻與床鋪顏色一樣的床頭櫃,臥室的北側,貼著西牆,是一隻大衣櫃,這就是臥室內的所有東西。
「現在天已經沒那麼熱了,你們還睡不睡涼蓆?」姑姑繼續問道。
「在家裡還睡涼蓆呢,這天兒還是有點兒熱。」父親忙答道。
「你們要睡涼蓆,我就不給你們鋪褥子了。」說著話,姑姑從衣櫃裡取出了兩張薄被放在了床上道,「晚上還是要蓋上點兒,別著涼了,要不你們爺兒倆先睡會兒,今天早上肯定起了個大早,現在也該累了吧?」
父親有點兒意動,就對董明道,「你不睡會兒嗎?」
董明就根本沒有睡午覺的習慣,見到父親確實有點兒乏了,這才道,「我呆在這兒怕您睡不著,還是去姑姑屋裡吧。」
「熊伢兒還真是懂事了。」姑姑笑了起來,隨後又指了指劉小晶和劉文遠,「你們兩個,我們都去東屋。」
原以為姑姑會讓自己這三個小的一邊兒玩兒去呢,卻沒想到,剛進了東屋,姑姑就抓住了董明的手,然後還把那姐弟倆叫住,「你們倆也過來。」隨後,姑姑看著董明,像一種看陌生人的樣子注視著他片刻後才繼續道,「熊伢兒,你跟姑說實話,以前我可是知道你並不是個聰明的,按你以前的樣子,別說考上縣中了,就是上鎮中都不容易,姑姑回村子也沒得空問你,這成績你是怎麼變好的?」
董明現在也是小心再小心,生怕自己的變化引起周圍人的關注,自家的父母不容易發現他的變化,那是因為他在家裡刻意讓他的改變顯得自然。可對於姑姑就不同了,姑姑一年也回不了兩回村,那他的變化,在姑姑這裡就顯得有些突兀了。無奈的董明,還好,他有一個自帶的背鍋俠,再次將自己的變化歸功於那個雷電。姑姑雖然對董明的這個解釋,顯得將信將疑,但卻也沒找出來能讓董明成績變好的更合理的解釋,這才不情願地放過了身上有些冷汗的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