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老兵一路走好
呂擎龍愣了一下，沒想到現在的營長張天強，居然是當時自己哥哥那場戰鬥的親身經歷者。
「你哥當時真的很英勇，帶著兩個人直接殺入敵方軍營二十多公里處，斬首對方一名跟你爹同等軍銜的敵軍將領，以及還有一名比你爹軍銜還要高一級的敵軍將領。」
「可以說，他真的是我見過這麼多兵當中，最有勇有謀的那一個。」
「只是可惜了，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雖然突圍成功，但是依舊是身受重傷。」
「擎龍，我在我退伍的前一天才跟你說，我是希望你不要太埋怨我沒有阻止你哥。」
陳霆的話語頓了頓，眼神中帶著歉意地望著呂擎龍。
當時那場突襲作戰，在戰鬥前，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如果說當時攔住呂擎天的話，說不定當時結果就不是那樣的結果了。
「班長，我不會埋怨你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而且我哥，很英勇，他的意志我會替他傳承下去的，這就足夠了，對嗎班長？」
呂擎龍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悲傷跟憤怒的表情。
有的只有一種堅毅。
那是一種，為了完成任務不惜任何代價的堅毅。
一時間，陳霆望著呂擎龍的臉有些恍惚了，他好像在呂擎龍的身上，看見了當初呂擎天的模樣。
愣了幾秒，陳霆這才反應過來，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好！好！好！」
「我相信你呂擎龍！我現在已經完全放心了，我可以安心回家復原。」
「我相信有你在我們部隊當中，以後我軍絕對可以再創輝煌。」
陳霆說完這些，只感覺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就消失了，自己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
兩人站著，一下子又變得有些沉默。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五點多破曉，原本漆黑的夜晚，也開始慢慢變得明亮起來。
待到連隊的值班員下樓，準備吹起床哨的時候，看見站崗的陳霆都愣了一下，連忙上前道：
「陳霆班長，你這是幹什麼？我昨天晚上沒有給你排哨啊！」
「沒事，我就是想站最後一班哨，好久沒有站哨了。」
陳霆回答了一句，值班員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最後嘆了口氣，接著走到樓前的空地上吹了吹哨：
「咻！」
「一連，起床！」
吹完哨子之後，連忙重新走到陳霆的身旁，好說歹說總算是讓陳霆回班洗漱去了。
一連今年退伍的人數不算多，差不多退伍了十二個人這個樣子。
其中七個都是上等兵，然後三個一期士官跟一個二期士官。
四期士官的話，只有陳霆今年一個人退伍。
這個退伍率說實話還可以的，算是比較少的了。
畢竟他們一連常年保持在位率，連隊基本上是九十多個人這個樣子。
之所以上等兵退伍得多，是因為確實特種作戰旅比起其他旅的話，要累的多。
他們當中有些人是身體扛不住了，然後退伍的。
然後越往後面的話，像是一期士官，二期士官這些的，想留隊都可以留隊的，名額很多，這一點跟其他單位不一樣。
回到班級的陳霆，已經脫下了自己的迷彩服，換上了陸軍夏季常服，也就是淡綠色的那一套。
陳霆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雖然三十多歲，但是根本沒有半點發福的跡象，渾身都是精瘦的肌肉，穿上夏季常服後，整個人看上去也是非常幹練精神。
呂擎龍跟著一起下哨回到了班級，季白長望著跟陳霆一起下哨的呂擎龍，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走到呂擎龍的身邊問了一嘴。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臉上的表情有些許苦澀。
早知道這樣的話，自己跟呂擎龍換一下哨，最後的一段時間裡面，他還想再陪陳霆一會。
回到班內的陳霆，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床鋪。
褥子那些的是帶不走的，只能放在班裡面，到時候等自己走了之後，可能需要班裡面的成員幫自己交一下。
他能帶走床單跟被子。
說實話，自己蓋了差不多十六年的被子，都已經很熟悉了，每天晚上不蓋這被子說不定都睡不著覺，所以被子肯定是要帶走的。
將這些東西打包後，交給了樓前等待快遞的老鄉後，陳霆返回了連隊，剛好馬上就要開飯了，索性就不上樓，跟樓底下的幾個關係好的老兵，以及隊部的文書聊了聊天。
期間還包括找到了連長指導員聊了一會天，聊得有說有笑的，根本不像是馬上要退伍的人員。
這種情況持續到列隊去開飯，他們馬上要退伍的人員被單獨另外成一隊，帶到食堂簡單吃了點早飯。
等回到連隊的時候，連隊裡面的小喇叭，已經在放起了刀郎的《駝鈴》
「送戰友~」
「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莫名湧上了心頭。
以往每年都是自己聽著《駝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老兵，現在總算是輪到自己了嗎？
陳霆的心中有些苦澀，那種感覺根本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班長.」
一旁季白長的聲音很輕地叫了一聲陳霆。
「嗯？怎麼了？」
陳霆壓抑住自己心頭的難受，轉頭望向季白長。
季白長臉上的表情很彆扭，眼眶泛紅，就好像馬上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打住打住！大老爺們現在哭什麼玩意！不許哭！丟人不丟人！」
陳霆的訓斥，給季白長把剛要落下來的淚憋回去了。
接下來所有人回到連隊之後，值班員讓所有馬上要退伍的老兵都留在班裡面做最後的收拾。
在老兵退伍前，部隊就會把所有老兵退伍的時間，以及從哪裡走，怎麼回家的方式全部統計好，然後是老兵自己買車票或者火車票，最後統一進行報銷路費。
這是屬於部隊最後的溫暖了。
陳霆是乘坐上午的高鐵回安徽，基本上退伍人員都是訂的是上午的票回家。
班裡面已經沒有陳霆需要帶走的東西，所有東西已經全都收拾好了，陳霆只需要攜帶一個行李箱，其他的已經全都郵回了家。
「丁維，以後在我走了之後，你就是一班的班長了，以後你可能玩心要收起來一點，多把重心放在工作上面。」
「你當班長，我還算放心，你要好好帶這一班，知道嗎？」
陳霆望著自己面前站著的丁維，認真說道。
丁維認真地點了點頭。
接著陳霆的目光放在了另外三個一期士官的身上道：
「你們三個，今年的話，就算是第四年兵了，也不是新兵了，等下一班班內的事情，你們還需要配合著丁維班長。」
「王元，我走了之後，你就是一班的副班長，你配合著丁維一起好好管理整個一班。」
「李瓦，你在一班好好干，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問丁維，我對你也是很放心的。」
陳霆走到李瓦的身旁，伸手拍了拍李瓦的肩膀道。
「俺明白了班長！」
李瓦重重地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最後，陳霆的目光落在了呂擎龍三人的身上。
「你們三個，我也很放心，未來的天空是你們三個人的。」
「以後的天空很高，肆意去飛翔吧。」
陳霆說完這些話，季白長再也繃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上去一把抱住陳霆嚎啕大哭起來。
他好難受。
自己的班長要走了。
這種亦師亦友的感情，讓季白長緩不上來勁，跟一把錘頭狠狠敲擊在自己心頭上一樣，難受的讓他發悶。
「哭什麼，不要哭了，我又不是死了。」
「好了好了。」
陳霆伸手輕輕拍著季白長的背部，季白長那哭聲才慢慢收斂下來，最後鬆開了抱著陳霆的手，不過眼睛因為哭地太過用力，已經紅了一大片了。
「各班，退伍人員可以出來集合了，帶好你們的行李上大巴車！」
「連隊所有人都下來送一下！」
值班員的聲音，不適時宜地在樓前的空地上響起。
整個人連隊的所有人，都簇擁著十多個馬上要退伍的老兵下了樓。
「班長，回家之後，記得長聯繫啊！」
「是啊班長，有時間的話常來部隊看看我們啊。」
一班眾人說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舍。
包括陳霆本人，聽著自己班裡面的這些小兄弟說的話，心中也是充滿了苦澀感。
但是沒辦法，他的軍旅已經結束了。
面對這些小兄弟的話語，陳霆只能強忍著點著自己的頭。
其他班的情況也是如此，不過其他班的話，更多的還是人家班長對於自己手底下小兄弟的叮囑比較多：
「退伍了之後，你們退伍費不要亂花啊！一定要留著，別整什么正步踢進夜總會，一夜花光退伍費什麼的！」
「如果有人找你們借錢，千萬不要借，問就說你們的錢全都借給你們的班長了。」
「一定要記住啊！自己口袋子捂緊一點，有很多人就盯著你們的退伍費呢！這是最後的要求了！」
可以說做班長的，最怕的事情就是自己手底下的小兄弟吃虧。
連馬上要退伍了，都在教他們一些應對方法。
「好了好了，都不要圍著了，給退伍老兵一點空間，人家大巴車都在那邊等著呢！」
眼見著連隊裡面的人都圍著即將退伍的老兵，半天都走不出去，值班員雖然心裡也很不舍，但是還是強撐著朝著人堆中喊道。
有了值班員的命令，眾人這才迎送著退伍老兵登上了旅裡面的大巴車。
大巴車會把他們所有人退伍老兵全都安穩地送到機場、車站。
退伍老兵們也在這個時候，被留在連隊裡面的人，在胸口位置掛上了大紅花，亦如他們剛來到軍營時的那樣。
一個男人，這輩子收到的最關鍵的兩朵紅花。
一朵是在入伍，另一朵是在退伍，都在胸口上綻放著。
眾人一直將陳霆送到大巴車前，全程都是呂擎龍幫陳霆領著他的行李箱。
行李箱不重，裡面應該就是一些基礎的衣服而已。
「好了，送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們回去吧。」
陳霆轉過身，面帶微笑著朝著眾人說道。
同時伸手接過了呂擎龍手中自己的行李箱，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大巴車下方的存儲空間裡頭。
「班長，我們再送你一程吧。」
「不用不用，你們都回去吧，等下路邊站著送我一下就行。」
為了防止他們還要挽留，以及自己的這幫小兄弟會太過難受，所以陳霆直接表現出更絕情，直接大步走上了大巴車。
他也不敢回頭，他害怕自己回頭之後，自己就真的忍不住了。
坐上車後，甚至他都不敢坐在靠窗的位置，只是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機。
在大巴車外的眾人，已經在值班員的安排下，沿著旅大門口的道路上，整整齊齊地站成了兩排。
今年特種作戰旅退伍的總人數差不多在將近兩百名這個樣子。
所以旅裡面的大巴車也是有整整五輛的，等下這五輛大巴車，也要從旅訓練場的地方開始，繞著旅裡面的道路最後開上一圈，也算是讓這幫老兵最後再看一眼他們生活過的地方吧。
五輛大巴車前，所有的退役人員已經全部登上了大巴車，處於大巴車前的老兵點了點頭，點燃了手中象徵著迎向新征程的紅色鞭炮。
在一聲聲清脆響亮的鞭炮聲中，搭載了退伍老兵的大巴車緩緩沿著旅裡面的主幹道，繞著旅里開了一圈。
望著昔日的訓練場、射擊場、大禮堂、食堂、宿舍樓跟熟悉的環境，聯想到以後自己再也不可能會到這裡了，車上已經有不少老兵都放聲大哭了起來。
最後，大巴車在旅里繞了整整一圈後，重新朝著旅大門口的方向駛去。
陳霆最後還是沒忍住望向兩旁的道路上，望著昔日一個個熟悉的面容朝著自己招手，大喊著：
「老兵們一路順風！」
兩滴淚，還是控制不住地從眼角往下滑落。
屬於他的軍旅生涯，終歸是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