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三年(十九)
半個月後習望回來,走路依舊一瘸一拐的,但看過去精神很好。
趙成傑有參加軍訓,整個人曬黑好多,趙雲見著他愣了很久沒反應過來。
不管如何兩人對新環境都適應的不錯,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之後很快又是幾個月,這一年也到了尾巴上,習望迎來了他的20歲,而劉念26歲。
年三十零點的時候劉念的電話響了,來電是沈憶楓,她沒接,直到持續近五遍後,她才接了起來。
電話內外都是響亮嘈雜的鞭炮聲,就算說話也並不一定聽的清,何況她一如往常的沉默。
但沈憶楓一直在說話,絮絮叨叨模糊不清的說著,他說:「劉念,我想你了,你跟我說句話吧,你好久沒和我說過話了,其實我天天想你,你走了多久我便想了多久,你信我,你再信我一次,我撐不下去了,劉念,你……」
對方應該是喝了酒,聲音帶著酒精麻醉後的含糊,劉念的反應是直接掛了電話,手機又響的時候她索性扣掉了電板。
她轉身走到窗口,看著滿天五彩喜慶的煙花出神。
另一邊,沈憶楓坐在黑沉沉的客廳,手機落在不遠處的瓷磚上,屏幕粉碎電板脫落顯然已經報廢,茶几上倒著一隻空酒杯,正隨著胖乎乎的杯身來回晃動著,紅酒瓶已然見了底。
他平時不怎么喝酒,酒量自然不怎麼樣,現在一瓶紅酒也夠他受得了。
屋子裡沒開燈,但暖氣開的很足,他閉眼頹廢的坐在沙發上,襯衣領口敞開著,露出性感漂亮的脖頸,臉上酒醉的紅暈連帶脖子也染了粉色。
眉心微微皺著,精緻的薄唇抿成了直線,雙手隨意的搭在兩側,混合著濃濃的酒香,整個人都透著張揚放肆的頹廢美。
一到這個特殊的日子,腦海里劉念的身影便越發清晰,那四年的春節是他過的最快樂的節日。
充滿活力的淘氣少女,眨巴著乾淨明亮的雙眼將屋子弄得亂七八糟,還理直氣壯說那是在渲染春節氣氛。
當時的煩躁無奈此刻細細想來也是摻雜著寵溺和包容的,但是現在的劉念再也不會那樣鬧騰了,取而代之的是安靜、沉寂、死氣沉沉,完全的兩極化讓他心中的恐懼和難受在這個晚上突然傾瀉爆發出來。
他不知道還能怎麼做,那個人打不得,罵不得,逼不得,他還能怎麼辦?
是不是真的只有拿命出來才可能再讓她正視自己一眼?
活著是為了什麼?
他這樣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沈憶楓突然睜眼,裡面是勃勃的憤怒,隨後伴隨著極大的怒火一腳踹在了茶几上,酒杯和紅酒瓶瞬間掉落在地上。
酒香伴隨著心底的絕望更濃了。
好一會他磕磕絆絆的撈過一旁皺成一團的西服外套,掏出錢夾打開,內置的透明夾層里是劉念19歲海灘上的照片,照片抽出來後,下面還壓著另一張劉念和錢清的合照,這裡的劉念更稚嫩青澀,這張照片原本是為了提醒他時刻牢記自己曾經歷過什麼,等劉念入獄後本該沒了作用,他卻沒捨得扔,到最後夜深人靜時反覆來回的看,報復的初衷變成了最濃郁的懷念。
上面的人是曾經事事以他為先的劉念啊,酒精薰染的雙眸漸漸赤紅起來,他湊過去輕輕吻了下上面的人,隨後,強烈的思念和渴望轉變成了自身最野蠻的欲望。
他喘著氣,雙眼濕漉漉的近乎痴迷的看著照片上的人,不斷的湊過去親吻,呢喃著那個心底最深處的名字,整個晚上,和過去很多個夜晚一樣,一次又一次紓解自己的欲望。
年後沒多久,習望難得主動準備去監獄看了姜芮,劉念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高興,平時淡漠的五官因著他這個決定而柔和起來。
同時習望也打算跟著劉念再去掃墓看錢清,劉念沉默了下後搖頭,「算了,今年還是不去了。」
「這樣好嗎?」
習望皺眉看著她,「一年就這麼一次,我看你清明也沒去。」
劉念依舊搖頭,「不去了。」
習望很不解,也不贊成,但仍舊說服不了她,劉念倔起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拿著劉念準備好的東西走了出去,她沒跟著習望一塊前往,走到這一步,任務其實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家裡剩了劉念一人,趙雲已經被趙成傑接了回去,要寒假過後再回來。
劉念抬頭看天,昏蒙蒙的感覺要下雪。
她的預感是準確的,當天晚上真的下起了雪,一片片從米粒開始變成了指甲蓋大小,最後緊密的幾乎看不清外面的事物。
次日醒來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白白胖胖的累積在上面,看著十足漂亮,大清早趙成傑帶著包裹的跟只熊似得趙雲興沖沖跑了進來,整潔的大片白雪瞬間破壞殆盡。
兩人鼻尖凍的紅紅的,樂呵呵的跑到屋檐下,趙成傑對著躲一邊的習望喊道:「喂,快出來玩雪啊,難得今年雪下這麼大。」
習望沒多大興趣,「又不是沒見過,都幾歲了還玩這個。」
趙成傑扒拉幾下趙雲的帽子,指著自家妹子興味盎然的笑臉,「正好13歲。」
習望撇著嘴依舊不想動,趙雲眼珠一轉看向了一旁的劉念,叫道:「劉念姐咱們一塊玩。」
不等人回答,直接甩了趙成傑的爪子就去拉劉念,劉念很是被動的被拉拉扯扯的拽去了院子裡,習望嘖了聲,最後也站起來跟著往外走。
趙雲衣服穿得多,鼓囊囊的行動不是很利索,拉著劉念在地上蹲著堆雪人,就這麼蹲了會再站起來時一下撲到了雪地上,整張臉嚴嚴實實的都埋了進去。
劉念嚇一跳,立馬拽住她領子將人拎了出來,「摔哪沒有?」
趙雲仰起頭,臉上全沾滿了雪,嘴巴呸呸的往外吐著雪粒,趙成傑和習望在另一頭滾雪團準備給雪人當身子的,一轉頭見趙雲那狼狽樣就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別說,看著確實挺奇特,連眉毛都白了,粉色的毛絨帽也都染成了白色,看她在那憨憨的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後來玩著玩著就鬧騰起來,雪團在空中飛來飛去,劉念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喜歡熱鬧的姑娘了,無辜的被砸了幾下後腦勺後明智的躲到了院外,只是一抬眼見到了一身黑的沈憶楓,高領柔軟的黑色毛衣,同色系長外套,酒紅色褲子加黑色雪地靴,整個人一如曾經的風騷而時尚,也不知道在這站多少時間了。
劉念拉上院門,淡淡的看向他,也不開口,在這人面前她格外的沉默少語,其實兩人確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彼此間有了太多不可觸碰的東西,一點就著,安全起見,沉默是最好的辦法。
好一會,沈憶楓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雞蛋大小的透明球,裡面正是一個咧著嘴的小雪人,隨著球的滾動,裡面會不斷的落雪花,做工很精緻考究。
原以為劉念依舊不會有反應,結果這次難得的接了過去,沈憶楓有些意外,意外之後是掩飾不住的愉悅,他笑道:「記得那年也是下雪,我們……」
話語因著劉念的動作驀地頓住了,眼睛柔軟的弧度也在瞬間如冰封般僵硬起來。
劉念拍了拍手,看著已經掉進臭水溝的透明球,淡道:「不好意思,看見這東西心情就不好,順手扔了,你還要嗎?
還要的話我給你撿回來。」
沈憶楓低了低頭,澀然道:「不用了,不喜歡留著也沒用。」
默了默,又道:「劉念,我……是不是不管做什麼都沒用了?」
「對。」
她毫不猶豫道:「你如果希望我過的舒服些,還想著補償我一些,那麼就別再來找我,我現在對著你每時每刻都是在勉強自己,甚至勉強到吃不進飯睡不著覺,你覺得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你讓我入了一次地獄,現在你讓我第二次在地獄流浪,你夠狠!」
沈憶楓看著她面無表情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起伏的吐出這些極度傷人的字眼,「我以為你那會對我用情是很深的,現在多少還總會有殘留的。」
劉念舔了下乾燥的嘴唇,搖著頭,「你想多了,真的,十幾二十歲的姑娘就算喜歡一個人也是很有限的,我能喜歡你到什麼程度?
尤其那會沈先生還傲的很,所謂的感情就更有限了,我甚至覺得那會我根本就沒喜歡過你,只是玩玩罷了。」
這話一出說明劉念徹底否決了曾經的一切,現在已經步履維艱,如果曾經的也只是空想,那麼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沈憶楓微微瞠大眼,周邊冷冽的空氣仿佛因著她的語言瞬間凝成堅冰扎在了他身上,身側的雙手緊了又緊,虎口生動的紅綠花樣刺青隨著肌肉的蠕動就跟活了一般,最後隱忍著一字一頓道:「我不是傻子,是真是假我會分辨,劉念,你別再觸及我的底線,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崩潰的後果會是什麼,想來那也不是你會願意見到的。」
劉念低頭一下一下踢著眼前的白雪,對他近乎威脅的語言毫不所動,「我自認為我身上已經一無所有,你還想從這拿走什麼?
你要麼直說,每天這麼僵持著你累,我也累!」
沈憶楓側了下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那雙妖媚的眼睛宛如被著色的彩畫,越加迷離生動起來。
他道:「你還是不相信我?
你到現在依舊覺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劉念側頭看他,耳畔短短的碎發落下些許,「你有理由讓我相信你嗎?」
沈憶楓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下,顫聲道:「我喜歡上你了,真的,劉念,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