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宴喬款款而立,笑容甜美。
她似乎正在參加一場舞會,身後是一方擺滿了酒紅玫瑰的大理石長台,陸續有身穿漂亮小禮服的人從她旁邊走過。
宴歡這通視頻電話沒想著避開俞少殸,因此當宴喬的聲音剛在車內響起時,她第一眼就是瞥向他。
車內的光線稍暗,俞少殸薄薄的唇輕抿著,從宴歡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緊緻的下頜,和微凸的喉結。
喉結明顯滾了一下。
俞少殸壓根沒睡著,他醒了,但沒睜眼,依舊保持著假寐的姿態。
宴歡心裡暗諷了聲,轉眼看向鏡頭,問道:「你現在哪兒?」
「我在法國參加一個私人高定禮服秀,姐姐你看。」
宴喬說著把手機鏡頭切換了方向,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充滿了西方情調的寬闊禮堂,香檳美酒,衣香鬢影。
片刻後宴喬重新切回鏡頭,眉眼彎彎的,眼裡閃著光。
「姐姐,是不是很好看?」
宴歡敷衍地嗯了聲,心裡大抵有數了。
她簡單和宴喬閒聊了兩句,然後佯裝不在意地將話題引向了楚秋澤。
「媽讓我送個東西給楚秋澤,你幫我問問他現在在哪兒。」
「送東西?」
宴喬雖然奇怪,但沒有多想,留下一句:「好,我問問他。」
宴喬掐斷了視頻,想來是去找楚秋澤了。
車內,宴歡把手機放到一邊,垂下眸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視頻電話證明了宴喬當下並未和楚秋澤在一起。
這讓宴歡更加確信在醫院見到的男人是楚秋澤,而且和那懷孕女人的關係絕對不簡單。
宴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確定楚秋澤劈了腿,還把人搞懷孕了。
但事無絕對,說不定是她看走眼了。
現在只等宴喬電話。
聽聽楚秋澤是怎麼說的。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宴喬重新撥了視頻電話過來。
「姐姐,我剛剛和秋澤聯繫了,他說他去鄰市出差了,最遲明天回來,要不東西先放你那裡吧,等他回來了讓他親自去拿。」
宴歡默了默,「他真是這樣說的?」
宴喬點頭,笑容十分甜蜜:「嗯嗯,姐姐你放心吧,秋澤他不會騙我的。」
嘖嘖,這莫名的自信。
我這可憐的妹妹啊。
渣男只配垃圾桶,姐姐也是為了你好。
「宴喬,這件事你自己判斷吧。」
說完,宴歡掛掉視頻電話,選中那張照片發了過去。
宴喬沒有再回消息過來了。
但宴歡幾乎能想像出宴喬看到這張照片後的反應。
戀愛腦的小白花妹妹怕是很難承受住這樣的打擊。
不過長痛不如短痛。
早解脫了好早找下一個。
宴歡默嘆了聲,把手機放下準備伸手去拿包包,但拽了一下卻沒拽動。
低頭一看,原來是被人用手壓住了一角。
宴歡沒好氣地抬眼,視線瞥過,恰好對上一雙冷郁陰沉的眸子。
俞少殸早就睜了眼,他蹙著眉,眉眼中儘是冷意。
他能坐穩俞氏集團的位子,心思和手段不可謂不深沉,從宴歡和宴喬的隻言片語中,他便大致推測出發生了什麼。
俞少殸緊緊盯著宴歡的眼睛,語氣驀地變得森然。
「楚秋澤他幹什麼了?」
「他欺負喬……宴喬了?」
果然沒錯,只要是和小白花妹妹有關的事情,這狗男人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很容易丟了分寸。
之前他倆一起去宴家老宅,他表現出了出乎意料的平靜,宴歡還以為他有長進了呢!
現在看來,自己真是高估他了。
宴歡諷刺一笑,勾唇輕哂的模樣讓俞少殸陷入了一瞬的恍惚。
不知怎的,他的心竟有些慌亂。
尤其是看她紅唇勾出冰冷一弧時,他的心底更是莫名滋生出了幾分悔意。
「隨口問問而已。」
俞少殸抿了下薄唇,把壓在包上的手撤開,佯裝鎮定地望向窗外。
車內陷入一時的寂靜。
只能聽見保時捷些微引擎的聲音。
他的那句解釋倒是讓宴歡納罕。
不過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管他是解釋還是欲蓋彌彰呢。
短暫的沉默後,宴歡斂去神情,無所謂地一聳肩,不打算瞞他,實話實說。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楚秋澤劈腿了唄。」
她話說得輕描淡寫,說完後,她便悄悄打量去視線,等著看俞少殸的反應。
可出乎她意料的,俞少殸居然比她想像的要平靜許多,他側臉望向車外,車窗玻璃上倒映出他冷雋沉靜的眉眼。
仿佛被劈腿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而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
宴歡在心裡嘀咕了句。
這時俞少殸緩緩轉過頭來,眸子裡沒什麼異樣的情緒,他盯著宴歡的側臉,忽然壓低聲音笑出了聲。
他這聲笑來得突然。
而且毫無道理。
不對,明明是很有道理!
白月光被劈腿,此時正是傷心欲絕的時候,三年合約又即將結束,只要多去安慰安慰,抓住機會做個貼心暖男,這不正好能趁機上位嘛!
呵。
難怪這麼開心。
宴歡想通了這裡面的玄機,對俞少殸這狗男人的嘴臉越發瞧不起了。
她悄悄撇嘴,心中哂笑。
正想拿包過來翻化妝鏡給自己補口紅時,卻不料臉頰忽然被人用指尖輕輕掐住。
粗糲溫熱的指尖觸碰到臉頰時,宴歡猛然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轉臉望過去。
俞少殸輕揚眉梢,唇角扯著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他盯著宴歡的眼睛,牽唇一笑。
「俞太太剛剛是不高興了?」
宴歡:「???」
她啪的一聲打掉俞少殸的手,像看弱智一樣睨著俞少殸。
不高興?
我為什麼會不高興?
這狗男人該不會以為自己對他情根深種,見他對宴喬如此上心,吃醋了吧??!
自戀狂?
妄想症?
關愛智障,人人有責!
這八字箴言,用在狗男人身上真是無比貼切!
於是宴歡看向俞少殸的眼神更怪了。
而另一邊俞少殸不甚在意地捏了捏被打下來的手指,嘴角依然噙著意味難明的笑意。
目光一直停留在宴歡的臉上,笑而不語。
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宴歡被他笑得全身發寒,低聲嘟囔了句「神經病」,屁股更是往裡挪了挪,留出了足夠的安全距離。
就這樣一直回到靜茗公館。
保時捷剛停穩,宴歡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踩著細高跟匆匆離去,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架勢。
俞少殸坐在車裡,靜靜望著她氣呼呼逃走的背影,居然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像只被人揪住尾巴的小野貓。
張牙舞爪的。
俞少殸低笑了笑,抬手扯了把襯衣的領口。
他想起來宴歡在老太太面前讓他吃的虧。
這下,也算找回了點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