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的女人們首先坐不住了,韋昭儀更是迫不及待的問出了聲:「娘娘……您這真是……」
不管正在做什麼,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豎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即使她們都不認為皇后是真的懷孕了。記住本站域名
原因連想都不用想,皇帝從在東宮娶郭氏為妻到現在總有十好幾年了吧,膝下尚還只有太子這一根獨苗,而皇后也有不能生育的傳言,這兩人在一處,說難聽了就叫天聾地啞配一對兒,能生育的機率太小了。
況且許後進宮這才個把月,就算夫妻身體都沒問題,若是現在查出身孕,不就是說剛剛大婚就已經坐下胎了麼,這未免運氣太好了些,讓人不敢相信。
而容辭那一邊好容易止住了吐意,就聽見韋昭儀這莽莽撞撞的一問,她沉吟了片刻,覺得若是這時候否認了,到時候真的公開的時候反讓人覺得矯情,不若趁此機會直說便是。
容辭飲了一口溫水,在含義各異的目光中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這是昨日才診出來的……」
韋昭儀雖開口問了,但心底也認為並沒有這回事,只是問出來求個心安罷了,聽皇后的答話便反射性的說:「原來如此……什麼?!」
不止韋昭儀張口結舌,其餘女眷也一併驚的瞪掉眼珠。
「娘娘……您、您這話當真麼?」
容辭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挑眉笑道:「這有什麼真的假的,女子孕育胎兒本是平常事,何須大驚小怪?」
這一點都不平常好嗎?!
皇帝不是子嗣艱難嗎?
你不是不能生育嗎?
嬪妃們不管性情如何,每一個都失魂落魄,嫉妒羨慕與難以置信交織,糾結的她們臉色變得一個比一個怪。
現場一片寂靜,人人都目瞪口呆,被這驚天的消息震的說不出話來。還是永康公主機靈些,先從那種難以言喻的心情中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奉承道:「這、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話說出來就漸漸恢復了鎮定,永康公主滿臉帶笑:「您怎麼不跟咱們說呢?要是早知道您有孕在身,我們可不敢讓您如此辛勞招待我們,若是累著了,臣妹又去哪裡賠陛下一個皇后和小皇子呢?」
容辭微微笑了:「倒也不是有意瞞你們,只是這才一個月出頭,到底怎麼樣尚還兩說,這就迫不及待的宣揚出去,叫人家笑話咱們家行事輕狂。」
這話就純是站在謝家媳婦的角度上說的了,一句「咱們家」,還挺讓在場的謝氏公主們心裡高興。
巴陵公主緊跟著說:「這又是什麼話,皇室添了皇子,就是普天同慶的好消息,八妹說的不錯,您正該好生休息才是,怎麼能再為這些瑣事操心勞神,將來您生的小皇子必定聰明伶俐,咱們姐妹來看看他也沾沾光。」
接下來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紛紛不甘落於人後,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容辭肚子裡還沒有黃豆大的「小皇子」夸的天上有地上無,活像這些人都能預知未來,斬釘截鐵的斷定這孩子將來一定文武雙全,天縱奇才。
容辭當了這些日子的皇后,再也不像當初那樣聽人兩句奉承就羞愧臉紅的不行,她現在聽的多了已經有些麻木,這些話就當撫耳清風,聽著高興一陣子,再拋之腦後當作沒聽過就是了。
容辭道:「行了,你們且住一住吧,本宮倒更想生個小公主,除了太子,本宮見過的男孩兒都調皮的很,不如女孩子乖巧貼心呢。」
今日容辭的二伯母,承恩伯夫人陳氏也被邀請進了宮,陳氏身份不夠,但因為是皇后的娘家人,也沒在末座,而是被安置在一張不遠不近的桌子上,她這些日子交際頗多,也鍛鍊出來了一些本事,漸漸的也不像一開始被賜誥命時那般放不開了,此時聽了侄女的話就道:
「娘娘莫不是說的許岩那小子?」許岩是陳氏的次孫,她笑著道:「您可別被他嚇著了,岩哥兒的皮實勁兒尋常男孩子三個捆在一處也頂不上他一個,實在不能以常理論之,旁的小子可沒他那麼能鬧騰,像是太子殿下,可不就沉穩有禮麼?」
這話雖不是有心奉承,但聽在耳朵里,卻比剛才那許多人的溜須拍馬更能讓容辭高興,她忍不住附和:「伯母說的不錯,太子從小……自來就懂事,偶有調皮也只讓人更覺可愛,偏又會疼人,每日請安時噓寒問暖,比他父皇還妥帖些。」
謝懷章聽了這話可不得冤死,圓圓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孩子,論照顧容辭怎麼比得過皇帝本人?只不過容辭愛子心切,每每能把兒子的優點放大十倍才至於此罷了。
至於聽到這話的其他人,則在心裡使勁兒回想了一番皇帝的日常舉動,很是想問一句,皇后是怎麼把「妥帖」二字跟他聯繫起來的……
這次宴會收穫頗豐,眾命婦們在第一時間聽到了個能震驚朝野的消息,紛紛覺得不虛此行。
回府的路上,幾個年輕點又彼此交好的婦人坐在一輛馬車中談論方才的事。
她們不像嬪妃們心情複雜,也不像宗室王妃覺得不痛快,自然心情輕鬆沒什麼負擔,畢竟皇后這一胎跟她們沒有利益衝突,就算將來有個什麼奪嫡之爭需要戰隊,那也得起碼是十幾年後了,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
「皇后這運道未免也太好了,剛進宮就懷上,這後宮的娘娘們十好幾年了也沒得個一兒半女……」
「話也不能這麼說,這陛下不臨幸,光是女子也生不出孩子來的。」
「你又知道了?」
女子特意壓低了聲音:「咱們也不是閨中不知事的少女了,這誰承了恩露誰沒有……那還看不出來?」
「說什麼呢,好不害臊。」另一個又羞又騷,兩人打鬧一番,又一人又說:「她說的也不錯,皇后未進宮時,陛下日日在紫宸殿守著太子,聽說批摺子要到深夜,要像寵幸誰得有三頭六臂才行呢,有次宮宴,我眼瞅著他連誰是戴嬪誰是宋婕妤都分不清楚——這得多久沒打交道才這樣生疏啊,我們家老爺連打帘子的丫鬟稍有姿色都能記住人家呢。」
「這不更說明皇后運道好嗎,別說天子至尊,就算是尋常男子,有了兩吊錢還琢磨著要去納妾呢。天下男兒,不好色貪花的頂多有五指之數,她偏偏就占了裡頭最高不可攀的一個,這人的命數可真是難說……人家可還嫁過人呢。」
「……對了,你們猜恭毅侯府得到消息回作何反應?換了我可不得嘔死,怕是想撞牆的心思都有了。」
「以後謹慎些吧,提起中宮就不要再提那邊了,免得招惹事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比較穩重,在此時才開口:「不論如何,皇后算是把位子坐穩了。」
恭毅侯府的反應自然可以猜的出來。
王氏聽到中宮有喜的消息之後關起門來把屋裡所有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足足半個時辰才鐵青著臉從裡面出來。
她的大兒媳王韻蘭守在門口,見此便問道:「母親,這是出了什麼事?可彆氣壞了身子。」
王氏沉著臉,留下一句:「許氏有孕了。」便甩袖大步朝三省院走去。
王韻蘭愣在當場,她腦海里浮現出一張許久未曾見過的略帶稚氣面孔,那漂亮卻冷淡的眸子涼沁沁的望過來,對自己說:
「大嫂,你比誰都清楚,並不是嫁給誰,就會喜歡誰。」
「我會離開這裡。」
「若是反悔,便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她確實做到了當初的承諾,便如同一隻與這充斥著虛情假意的侯府格格不入的鳥兒,毫不猶豫的鑽出籠子,再也沒有回來。
並且,飛到了另一個對她珍愛有加的人掌心中……
王韻蘭並不嫉妒容辭的地位,但是卻對自己的處境迷茫極了。
如同枯木一般困在這死氣沉沉的侯府中,每日唯一期盼的事情就是遠遠的看那人一眼,這樣的日子,原本以為自己會甘之如飴,可是人到底並非草木,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困守,真的是自己想過的日子嗎?
王氏不顧小廝朝英的阻攔,強硬的把正房的門推開,顧宗霖正在東次間的書房中。
他正提筆在宣紙上寫著什麼,聽到門「啪」的一聲拍在牆上的巨響也不做任何反應,直到王氏怒氣沖沖的走過來要奪他的筆,顧宗霖這才抬起頭,表情十分平靜。
「母親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王氏即使現在滿腔的怒火,看到兒子古井無波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些犯怵,她停了一停,把那些話咽回肚子裡,用儘量平和的語氣道:
「劉氏那邊已經替你說好了,你若嫌她身份低微,就納作良妾也是一樣的,到時候生幾個兒子,你心裡想著誰我都不管了。」
顧宗霖重新低下頭眨也不眨的盯著紙張:「您不用忙了,就算是八抬大轎把她抬到門口我也不會娶的,何必白費功夫......還耽誤人家女子終身。」
他嘴上說的劉舒兒,其實真正指的是誰王氏心知肚明,那一肚子火眼看就要壓不住:
「你不用跟我這樣指桑罵槐,我當初那麼做又是為了誰?況且你是因為娶那女人用的手段不乾淨才難過的嗎?你自己的心事自己知道——你不是後悔用了手段娶她進門,而是後悔失去了她,你別忘了,是我把人騙進來的沒錯,可是,將人逼走的明明是你自己!」
顧宗霖抿住了嘴唇,手下用力,幾乎要將手中的筆捏斷,好半晌才沙啞著聲音道:「母親所言不錯,我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他這一副樣子讓王氏又心疼又著急,不禁放緩了語氣,甚至帶上了哀求:「霖兒,除了不能挽回的,你想要什么娘都答應,咱們先納個妾室,至少有個血脈,不然……」
「我不會再娶任何人,母親不必再多說了。」
「你這又是想做什麼?!」王氏提高了嗓門:「又要為一個女人斷子絕孫麼?可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知不知道——中宮有孕了!」
顧宗霖的身體狠狠一震,筆尖重重的落在紙張上,留下一道醜陋又扭曲的痕跡。
他緩緩抬起頭注視著王氏,王氏忍不住移開了視線:「你是不知道外頭是怎麼傳的……霖兒,娘知道你心裡難過,可咱們爭口氣不成嗎?」
出乎意料,顧宗霖並沒有如普通男人一般發怒甚或失去理智,他漸漸平復了急促的呼吸,但眼中的情緒如同碎裂的冰川一般,既悄無聲息又精心動魄:
「帝後和睦,自然會誕育皇嗣,我……區區一屆臣子,有什麼資格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一章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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