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行營之內仇飛英、趙環、董炎、守倉的都頭徐福祿還有兩千士卒全都被北門宿衛給綁了,放到了校場中央。
知道了南太倉失竊的仇士良第一時間率領宮中留守的十數名長宿群魔和大內高手縱馬橫穿長安來到行營之中。他甚至還隨隊帶來了專門執行腰斬的行刑手和刑具。
南太倉失竊四百萬貫制錢、一百萬穀物,這簡直是要了仇士良的老命。京畿行營自上而下,全都腰斬幾個來回都無法讓他消氣。
仇飛英更成了眾矢之的。仇士良數十個假子中,不知多少人想要替他的位子。南太倉失竊的消息一經傳出,明里暗裡幾十個人一起使勁,仇飛英頓時被定死成替罪羊。趙環和董炎也跟著遭殃。
這三個貨不去守衛南太倉,反而去藏嬌樓逍遙快活,這還不該死?
仇飛英功力雖達五品巔峰,實力雄厚,但是在仇士良威壓之下根本不敢反抗。他知道,反抗只有死得加倍悽慘,甚至禍及妻兒家小。
看著還泛著血光的鍘刀在校場中央被長宿群魔親自架起,仇飛英只感到天旋地轉。乾爹狂怒攻心,怕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他了。他身旁的趙環和董炎已經哭成了傻子,癱在地上化為爛泥。
仇飛英以頭搶地,磕得滿頭是血:「乾爹饒命,乾爹饒命啊。這件事非我等之過,是永強永海川昔日仇家來尋仇所致,我等只是池魚啊。」
「正是如此,徐都頭,快快將那摘星叟之事向中尉大人稟告啊。」趙環和董炎哭得嗓子都啞了,說話都是撕心裂肺的哭腔。
「哼,我養的好兒子啊!」仇士良陰惻惻的聲音迴蕩在京畿行營的校場上,猶如陰司判官在讀閻王的判決。
「咚!」守倉都頭徐福祿一夜數驚,早已經心神渙散,此刻聽到仇士良滿含狂怒的低吟,精神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徐都頭!」「徐都頭!」趙環和董炎看到徐福祿暈過去,急得心尖子差點裂開,他們湊過去拼命用頭拱徐福祿,試圖讓他醒過來,但是徐福祿就是不醒。
「恩父大人,那賊子宣稱要為自己徒兒報仇,特意來南太倉找永強永海川較量,看見人不在,隨手偷了南太倉滿倉糧餉,向他下戰書。此事守倉兩千士卒都是雙眼親見,我以性命擔保此事屬實。請把這事交給我,我定會查得水落石出!」仇飛英雙膝點地,一路跪行到仇士良面前,以頭搶地,啪啪有聲。
「哼,誰又知道是不是你上下打點,里外勾連,做出一個大局來吞巴蜀糧餉。飛英,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我以為你對我的忠心還是值得期待一番的。」仇士良陰沉地說。
「恩父大人,冤枉啊,我冤枉啊,我仇飛英對恩父大人的忠心可昭日月!天地可鑑!」仇飛英知道自己完了,也忍不住哭出了聲,盡最後一點努力求放過。
「恩父,要行刑嗎?」在仇士良身邊,他的另一個假子神策左軍護軍許占雄低聲問。
許占雄早就想要頂替仇飛英的位置成為長宿群魔之首,這一回如果釘死仇飛英,他將會成為神策軍仇士良之下第一人。
「哼,還要等誰嗎?」仇士良冷冷地問。
「是!」許占雄大喜,連忙用力一招手,帶著麾下數名長宿群魔朝著仇飛英、趙環、董炎和徐福祿走去。
就在這時,京畿行營的門口響起了守門宿衛怒吼。
「何人闖營?」
「你意欲何為!」
「是永大俠?」
「這裡不進閒人,快快散去!」
「等一下。」仇士良忽然抬手制止了殺心大熾,雙眼冒火的許占雄。
「是……」許占雄心頭在滴血,但是卻不敢不服從仇士良的指示。他恨恨不已舉起手,阻止了麾下眾人。
「放永都頭進來!」仇士良以千里傳音之術指示道。
京畿行營門口頓時安靜下來。校場之上,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朝營門口看。
片刻之後,隨著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永強一身黑色武服,渾身五花大綁,昂首挺胸朝著校場中央的仇士良走去。
來到仇士良面前,永強雙膝跪倒在地,朗聲道:「中尉大人,此事怪不得中護軍大人和兩位支計官,更不干守倉將士之事,此乃我在江湖之上惹來的恩怨,永強罪無可恕,願以此身領受中尉大人任何刑罰。」
「哦?」仇士良心頭翻江倒海的狂怒在永強光明磊落的話語中,奇蹟般地平靜了下來。
之前聽說南太倉被搬空,仇士良狂怒攻心,殺意如沸,只想要見血,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除非話中有關鍵詞:該死!腰斬!刑罰!罪無可恕。
仇飛英說的關於摘星叟和永強的恩怨,他一句都沒聽真切,怎麼看他,怎麼該死。
但是在永強平靜的話語中,出現了「刑罰」和「罪無可恕」,就成功讓他聽了進去。一旦腦子開始運轉,狂怒便消失,理性開始一點點回歸,他對於永強所說的事情,留上了心。
「哇——!」聽到永強的話,仇飛英、趙環和董炎全都放聲哭了出來。眼看著鍘刀都快要落下的時候,永強猶如天使一般地出現了,還義薄雲天地為他們擔了所有罪責,讓他們逃出生天。
永強簡直就是他們的救世主啊。
想到他們曾經還試圖指認永強來替自己做替罪羊,他們又羞又愧,同時又為死裡逃生而歡喜,這些都讓他們沒有不哭的理由。他們哭得像剛出生的孩子。
永強朗聲說了幾句話,仇士[鄉村小說 ]良全沒聽見,這幾個貨太吵了。
「都給我安靜點,誰再哭,先宰了誰!」仇士良勃然大怒。仇飛英、趙環和董炎瞬間閉嘴。
仇士良非常地尷尬。永強押運著百萬糧餉進京,雖然解了長安之急,也暴露了長安城內的種種醜態。這些都見不得人。
「永都頭可願再說一遍。」仇士良狠狠瞪了仇飛英三人一眼,尷尬地說。
「是。當日南聖手名號的繼承著魚蕙蘭偷盜西川閃金鎮雷公牌,我與武盟盟主雷長夜定計將其擒獲。後來在把她交接給東川節度使之時,她被橫江盜襲殺。昔日的南聖手摘星叟是她的師父。他這一次來,是要為徒兒報仇雪恨。」永強朗聲道。
「所以摘星叟盜糧餉,就是為了陷你於死地?」仇士良沉聲問。
「正是如此。所以南太倉失竊,都因永強而起,我當一肩擔下所有罪責。」永強沉聲道。
仇飛英、趙環和董炎趴伏在地上,臉貼著地,默默地流淚:真夠意思啊!永大俠不愧是永大俠,做人能做成這樣才不愧是頂天立地之人。他們這些人都是螻蟻,是永強腳下的灰塵。
「此事也不能都怪你。」仇士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這是不是我的嘴?
隨即他終於理清了思路,長舒一口氣:「這件事雖然因你而起,如今殺了你也於事無補。卻不知你可有對付摘星叟的方法?這百萬錢糧可有找回的可能?」
「謝中尉大人不殺之恩!」永強昂首道,「此事既因永強而起,吾當窮盡手段,尋找摘星叟蹤跡。不過昔日計擒魚蕙蘭,多虧武盟盟主雷長夜謀劃。如今要擒摘星叟,我需與他再次合作方能成事。若是最終無力擒殺這摘星叟,我當向他借四百萬貫和一百萬石谷清還南太倉所失。」
「哦?此話當真?」仇士良站起來了,世上還有這麼富的朋友嗎?
「雷兄與我肝膽相照,性命尚可託付,區區錢糧當無大礙。」永強朗聲道,「如果中尉大人開恩放行,我願修書一封給雷兄,讓他先為我籌措足額錢糧,與東南八鎮賦稅一起運抵京師。」
不但巴蜀秋餉有了奪回的希望,連東南八鎮的糧餉也能一起來,仇士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是喜是驚。
「雷長夜竟有如此敵國之富?」他那剛剛滅了一個多月的心火再次燒了起來。
「他如今富甲天下,錢財於他而言,如雲煙。」永強低頭道。
「雷長夜……雷長夜……雷長夜!」仇士良的心裡只剩下這個金光燦燦的名字。若得雷長夜,什麼都有了啊。
「如此傑出之人,真想早日一見啊。」仇士良微笑著說。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所有長宿群魔和京畿行營的軍士都驚了。丟了幾百萬貫巨款中尉大人竟然還能笑出來,簡直是奇蹟。
當天夜裡當著仇士良的面,永強給雷長夜修書一封,將長安之事簡單扼要說了一番。這封書信仇士良立刻以八百里快騎發向揚州。
而永強則在長安京畿行營住了下來,處於仇飛英、趙環和董炎的監視之中,相當於變向的軟禁,作為逼迫永強好友雷長夜履行吩咐的憑仗。對於這個待遇,永強安之如怡。但是整個京畿行營的士兵卻都被他感動了。
如果永強不來自首,不但仇飛英、趙環、董炎、徐福祿和守倉士兵得死,仇士良一個不高興,京畿行營所有士卒都要被調到西北方鎮戍邊,去喝西北風。
更不要提他們視為性命的糧餉了。只要有個由頭,仇士良永遠第一個想到剋扣糧餉。更何況他們失了全部的巴蜀秋餉。
而永大俠不光是自首,還要留做人質交給他們看管。他們根本不敢提看管二字,現在的永強是京畿行營全體將士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