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造物主（3）
作為天道學院的校長，天衍這些年來接納了無數個漂泊在位面之外無處可去的孩子，而謝春風則是裡面最為身世複雜那個。
明明身為被神寵眷的孩子，卻擁有著一個叛徒墮魔的父親，她的人格並不完整，她就像是一尊早已經支離破碎遍布裂痕的玻璃瓷器。
「遺光他啊…這種事還真是他一貫的作風呢。」
拖了把椅子出來坐下，天衍慢悠悠的支起煙槍，二郎腿一翹宛若京城二環里那些一天到晚拎著鳥籠子的老大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慵懶慈祥。
儘管他看上去也只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神是沒有年齡的。
他望了望姜御，又看了看低頭不語的謝春風，抿著煙杆的唇呼出一圈白霧，神情有些無奈：「姜御你先出去吧，這種事交給本大爺來就行了。」
姜御有些猶豫的鬆開扶著謝春風的，頷首示意：「校長……有事叫我，我就在門口跟系統君一起整理試卷。」
言罷，窗戶外面便露出系統君牢牢擠壓在玻璃上妄圖偷聽的一張十分關切憂心軟乎乎的白雲大臉。
天衍敲敲煙杆，直到確定沒有任何人能聽見談話，這才於封閉的療養室內慢悠悠的開口。
「我記得幾年前有張筆試卷子，問的是神明會不會死去，當初100％的學院交上來的答案都是神明是永生不死的。」
天衍晃著腿：「當時我也沒批對錯，畢竟對於壽命短暫的凡人而言，神明的確是永生的。但是春風啊，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有朝一日也會碎裂隕落，你懂我的意思吧？」
謝春風怔怔仰起頭：「可是……」
「可是遺光那廝乃是與我同時誕生的天地間的造物主，象徵著浩渺宇宙銀河的銀之神，你也知道，力量強大到了極致之後是會被不斷消磨的。」
天衍揉揉眉心，語氣有些感慨：「而他竟然為了能在每個考場裡都遇見你，竟然願意在那種小位面里浪費千百年時間。」
初見離別那日，她笑著說想要再見到他。當時的神明先生溫柔擦去她臉上的灰塵，卻只給出了傲慢矜貴的答覆。
想要兌現於這個承諾，她從不知他需要去面對什麼。
只要一想到這裡，謝春風便覺得心臟宛若被綢帶束縛收緊，壓得她連呼吸都感覺喉嚨里冒著血泡般疼痛。
除了微不足道的喜歡，她從未給過他任何能與之相匹配的東西，可即便是一顆糖、一朵花，只要是她送給他的，他都會表現得很高興。
溫柔這種東西，本身就並不是僅僅存在於表面。他傾盡了骨子裡極致的溫柔，只為了履行答應小姑娘的約定。
她抱緊被褥，怔怔望著掌心那副眼鏡。
如果從一開始她就待他再好一些，如果她沒有執著於考試，而是多陪他說話跟他待在一起。
若是那時候能大大方方的告訴他，想跟他永遠在一起。
「你那位父親並未死，當時遺光為了保全你，選擇散儘自己在那個小位面里所有殘餘的神力將你父親同自己一起冰封了起來，恰好玉墜里的微弱的能量救了你一命。」
天衍敲去煙杆里多餘的灰，認真的看著療養艙里的謝春風。
「如果我告訴你有辦法能救回來，只是成功率將近虛無，並且失敗你將會一併死去，你會考慮嗎？」
不等謝春風答覆，天衍又緊接著開口：「你要想清楚，雖然畢業考是暫停了，但按你現在的成績跟資質能找到家人回到故土是遲早的事，你沒必要被這件事束縛。」
一切出自神的自願，他無需她償還什麼。
聽到迴轉的辦法那一刻，謝春風氤氳著水霧的眸倏然亮起光澤，仿佛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不用考慮，也不必猶豫。神明曾經將她從無數個黑暗牽至光明，如果他僅僅是她一人的救世主的話。
這次，便換她來庇護他吧。
身為造物主的存在，遺光即便是在本體身受重傷意識凍結之下，仍會有一抹神力回到他最初誕生的位面里。
那個位面就像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宇宙，遺光在裡面也擁有著特定的身份，或許是神，或許不是。
而謝春風需要做的，就是將遺光那抹神力從位面里引導出來。
這樣，他本體的清醒概率將會增加。
雖然不知道前往的將是怎樣一個地方，但謝春風心底卻絲毫沒有恐懼。
她擦乾臉上的眼淚，面無表情的撈起一旁掛著的外套一一穿上，長靴、手套、發上的緞帶，就如同最開始考試時那般整裝待發。
如果眼淚與悲痛只是無用的存在的話，那就如初心那般，去嘗試與命運相搏吧。
她從不相信什麼得到的饋贈早就被命運暗中標註好價格，因為失去的已經夠多，孤身一人的人再也無法失去什麼。
謝春風將眼鏡藏進上衣內口袋裡，朝著天衍敬了一個標準的禮，儘管她臉色蒼白得厲害，漂亮的桃花眼卻如昔般彎著弧度。
永遠害怕什麼的話，就永遠無法得到什麼。
誰要楚楚可憐樣？她偏恣意張揚而輕狂。
——
【特殊地圖數據加載中……】
【本次考試為第十一卷單人場，主題為：造物主之境，由編號06學員謝春風獨自完成。位面暫無任何主線及支線任務，本系統只希望你能回來。】
隨著系統君帶著幾不可聞喟嘆聲的機械電子音落下最後一個字，謝春風眼前意識逐漸漆黑，整個人仿若沉溺在一片冰冷湖水中，無力沉浮。
天幕閃爍著幾顆零碎的星子，漆黑湖面偶爾能看見幾隻互相依偎在翅膀里的天鵝，而她鞋尖踩在水面泛起漣漪，竟然如履平地般沒有絲毫下陷。
這裡是……？
從混沌意識中醒來，無論她往哪個方向走，可只要到一定距離後便會再次被傳送回她到來時的那個出生點。
這裡就像是一方被完全封閉的盒子，四面皆是空氣牆，而她的活動範圍暫時也只有這一塊占地面積並不大的湖。
可是，遺光大人會在哪？
找了一晚上也沒找到什麼信息，反而是之前身上的傷與疲憊累加起來，逼迫她不得不坐下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