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的露天戲台子正敲鑼打鼓地唱戲, 半人高的石台子,翹角單檐遮下,台左右用大木柱架著, 柱上有木雕彩畫,台後頭用屏門隔著,台下坐著成排聽戲的人。Google搜索
外頭熱火朝天,後頭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胭脂~荷花剛頭崴了腳, 下一齣戲上不了,班主要你一會兒代場戲~」
戲班裡的四麻子捧著荷花的戲服一路飛奔而來,一邊嚷嚷著, 一邊往胭脂這處跑來。
胭脂正在後頭撩開帘子看台上的戲,聞言忙轉頭應了一聲,「好嘞!」伸手接過戲服,穿上戲衣, 收拾頭面, 緊趕著準備下一場戲。
待鬧轟轟唱完一出, 戲台子下還依舊熱鬧, 你一言我一語聊著戲,搖著蒲扇嘮著磕。
胭脂和戲班子裡的眾人一道收拾完,便慢悠悠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走。
曲溪鎮環水而小, 唾沫都噴得到的地方, 鎮子裡的人自然都是相識的,一路回去的也有不少看戲的街坊四鄰一道走。
劉婆婆見得胭脂在後頭慢慢悠悠的走著,便停下幾步對胭脂由衷道:「胭脂, 你剛頭唱得可真好,比荷花那丫頭會唱戲,那丫頭唱戲總是心不在焉,唱著唱著竟還崴了腳,叫老婆子好生掃興。」
胭脂聞言還未開口,便被一旁錢家嬸子搶話,一臉『剛頭看到了不得了的大事』模樣,一手搖著蒲扇笑著道:「劉婆,荷花那心思可不在唱戲上,您是沒瞧見那小眼兒全往台下俊書生身上呢~」
前頭兒的陶家嬸子聞言忙神秘兮兮的擠了過來,「莫不是兩人看對了眼,往野地里鑽過?」
胭脂聞言眼兒刷了一下發亮,忙興致勃勃聽著。
這巴掌大的地兒,蒜大點兒的事兒也沒有,好不容易出段野史,叫她如何能不興奮?
錢家嬸子一聽,捂嘴一笑,幸災樂禍道:「哪能啊,我瞧得可仔細了,那書生倒是正經聽戲的,根本就沒接荷花的秋波。」
出話一出,眾人皆笑起,其中一個和錢家嬸子要好的,直調侃道:「錢家的,你怕是一下午都盯著人書生看了罷,這般事都曉得。」
錢家嬸子聞言也沒反駁,又另起一頭道:「你還別說,那書生長得可真是真好,我在鎮上從來就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據說是上過京的,後頭也不知怎麼就到了咱們這裡教書,在咱們鎮上的可是搶手得很,反著請媒婆上門的也不少。」
「我琢磨是看上了荷花,否則一個教書先生怎得每場戲都來聽戲,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不能罷,你忘了咱們胭脂,那身段嗓子都是一把手,模樣得又乖巧水靈,那個見了不喜歡?」
胭脂見她們夸自己水靈,心裡頗為有些小歡喜,又想到她們要是見了龍王給顧雲里挑得那一個個國色天香,必然就夸不出這話來了,便又有些虛得慌。
住在胭脂隔壁的陳家嬸子聞言直嘆道:「倒是可惜胭脂早早嫁人了,要不然和這後生倒是般配得很。」
胭脂正聽得開開心心,這話頭又繞到這上頭去,直聽得兩眼發直,見她們越說越興起,忙搖了搖頭露出幾分女兒家的嬌羞,一副不敢多說的模樣。
她們見了也沒再多調戲,自然而然又把話題轉了俊書生身上。
胭脂又睜圓了眼一驚一乍地聽著,這小道消息可是有趣勁爆得很,讓她們的嘴一過,繪聲繪色,唾沫橫飛間便能出一個跌宕起伏的好故事。
有時一個小道消息還能一下分出好幾個故事,簡直是胭脂這樣的陰物求之不得的樂圈兒。
大伙兒正一路熱熱鬧鬧閒聊而去,把那俊書生的底子扒得乾乾淨淨,末了又一頓狠夸,將人是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才沒走了多久,前頭的王媒婆迎面而來,面上塗了厚厚的胭脂,嘴角上方點了一顆碩大的媒婆痣,穿得花紅柳綠,一看見胭脂忙一個勁兒貼過來,「胭脂,可叫我好找,我在你家門口等了好一陣子。」
胭脂直覺頭疼,其餘人可不喜王婆這樣的人,小鎮上有點事就傳得快,王婆總替鎮上大戶人家相看,好姑娘一個個皆給挑去做妾室,在他們這些小戶人家面前名聲自然是不好的,自家有兒子的難娶媳婦兒,有女兒更是怕被討去給糟老頭子做妾,見得王婆來便如避瘟神一般忙都散開了。
一旁的陳嬸女兒早嫁了出去,自然是不怕的,見王婆纏著胭脂不放,便笑著勸道:「王婆,胭脂可是有相公的,在外頭走船還沒回來呢,你這樣可不好看。」
王婆聽後直「呸」了一聲,呵斥道:「什麼相公,哪家相公整三年都沒回過一趟家的,說不準早在外頭另娶了,這年紀輕輕的哪能這般耗著,便是個天仙也蹉跎不起!」
陳嬸子聞言雖也不好說什麼,雖說王婆人品不怎麼樣,可這話倒是說得明白,這胭脂家的男人確實不像話了些,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放在家裡卻從沒回來看過,十有八九就是外頭有了新歡,這般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便也沒說什麼衝著胭脂笑了笑,趕忙追上前頭的一道走了。
只留下胭脂一個人被王婆纏著,那一陣陣濃烈的胭脂水粉味,薰得她腦袋發暈。
胭脂忙從王婆手裡抽出胳膊,尷尬笑道:「王婆,我相公過些日子就回來了,他脾氣不好,這般讓他聽見可是不好的。」
王婆聞言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端起一副長輩的架子,「什麼相公,你那個叫相公?
我瞅你就是個傻的,這趙大老爺有財有勢,年紀雖說比你大兩輪,可你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就完了!
這年紀大的會疼人,更何況你進去以後,以趙大老爺看重你的架勢,一定會待你和旁的姨娘不同,到底那處叫你瞧不上,非要為了個不著家的這般死守空閨。」
胭脂見婉拒不行,也不拿相公不相公的說事了,只微微笑起明明白白道:「王婆,你回了趙老爺罷,我不至於沒個男人養著便完了去,至於這做妾一事還是另擇他人罷。」
王婆一聽可急了,忙拉著胭脂悄聲道:「我可和你說實了,那趙大老爺原配早沒了,你這頭進去要是肚子爭氣,多生幾個兒子,輕輕鬆鬆就扶正了去,後半輩子可就只管享福了,哪用得著這般拋頭露面的唱戲。你現下年紀還不大,真要到了我這年紀還在外頭唱戲,旁人還不把你看到腳底下去?
胭脂,旁的人我可不說這些的,要不然看你是個好的,我才不耐煩說這般多呢~」
胭脂見話頭又回昨日那般,也懶得再接下去,快步拐進了連著另一條街的巷子,不多時便出了巷子。
在街上走了沒幾步又猛然頓住,看著前頭酒家外頭站著的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人身姿碩長,清簡布衣,背著行囊背上斜插一柄長劍,一頭烏黑的頭髮用布帶一絲不苟束起,眉眼如畫,面若冠玉的好模樣。
正對著酒家老闆抬手在自己胸口比了個高度,又用手比劃著名說話,清越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什麼,只知他似乎在向店家詢問什麼。
那店家搖了搖頭,他也未曾放棄,抬手將行囊里的畫抽了出來,正要打開給那店家看。
後頭王婆快步追了上來見胭脂不理會她,忙在後頭叫道:「胭脂,你可要好好想想我的話,我這般可全是為了你好!」
那人聞言手猛地一頓,接著便轉頭看了過來,待看到了胭脂神情幾變,極為複雜,一時只握緊手裡的畫,站在原地一眼不錯地看著她,一雙黑漆漆的眼眸瞧著濕漉漉的,像一隻被人半路丟棄的可憐小犬兒。
酒家老闆見他不問了,便轉身回了店裡釀酒去了。
胭脂細細看了他許久,他好像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褪去了少年時的恣意傲然,越顯男子沉穩可靠的模樣,眉眼一如既往的溫潤雅致,卻很是疲憊的模樣。
胭脂見著忽然有些心疼,想來是蘇家敗落了,讓他失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現下才過得這般不好。
後頭王婆見胭脂泫然欲泣的感傷模樣,以為她聽進了自己的話,便又道:「你那相公不必怕,便是回來了又怎麼樣?有趙老爺替你撐腰,那還用得著怕這些。」
胭脂聞言權作耳旁風吹過,她現下想得都是他為何在這裡出現,他這幾年過得究竟怎麼樣……
蘇幕卻是扎紮實實地聽進耳里,他掃了眼胭脂後頭的王婆,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顯然就是媒婆,且聽著剛頭講得話,如何還能不知曉其中的意思。
看著胭脂的眼神便徹底暗了下來,眼裡漸漸結了冰,仿佛將她當做個陌生人一般。
那眼神太過刺人,胭脂忙別開眼去,不敢再看下去。
片刻後,蘇幕也不再看下去,轉身頭也不回快步離去。
胭脂才慢慢抬眸,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只覺眼眶一陣發熱,終是忍不住苦笑出聲。
王婆見她充耳不聞自己的話,直勾勾看著前頭那個俊生,如何還不知曉她其中的心思。
這女兒愛俏,天經地義,更何況剛頭那個俊生長得確實出挑,跟畫裡走出來的人似的,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般好看的。
可她就是不喜歡胭脂這麼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剛頭還一副忠貞烈婦的模樣,開口閉口的相公,現在下瞧見個俊後生,便跟失了魂似的,沒臉沒皮地痴看著。
原道趙大老爺哪處入不了她的眼,這原是麵皮長得夠不上她的眼啊。
這眼光倒是高,也不看看剛頭那俊生看得上她嗎?
那氣派模樣一瞧就不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她一個拋頭露面唱戲又嫁了人的,還真當自己是朵水仙花,人見人愛呀~
王婆看著胭脂便越發有些看不起,只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嘴上怎麼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昨個兒可收了趙老爺一大筆錢,這人若是沒給他拉進府里,不只那錢打了水漂,自己也有得排頭好吃,想著便苦口婆心勸道:「別看啦,麵皮子好看有什麼用啊,末了未必是個會疼人的,且瞧這模樣一定不是這裡的人,想來也是路過這處,說不準家裡有嬌妻等著。」
胭脂聞言心頭一刺,頓時說不出話來。
王婆見胭脂默不作聲,便踩一個捧一個道:「你瞧瞧那寒酸樣如何比得過趙老爺,這開門當家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是花不到錢的,進了趙府便是一排的丫鬟婆子伺候你,何必為了張麵皮去過苦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丹青手:「你的惡犬兒找上門啦~」
胭脂:「我沒瞎。」
丹青手:「你有兩個選擇,1.哄著養。2.跪著養。」
胭脂:「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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