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家裡沒人,萬事都方便,聶維山摟著尹千陽後退進屋內,直接一腳把門踹上了。餐桌上的排骨蒸飯還冒著香氣和熱氣,但完全吸引不了這兩個人的注意力。
尹千陽被窗外照進來的光晃了下眼睛,終於在青天白日裡覺出羞來,他慢慢地從聶維山的懷抱中離開,更慢地解釋道:「我就是剛才瞎想來著,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旖旎了一把。」
聶維山坐到沙發上,伸腳把茶几旁邊的小板凳勾到了面前,說:「坐這兒。」
尹千陽把自己卡到茶几和沙發的縫隙中間,還被聶維山從正面半包圍著,他用手肘拄著膝蓋、手腕托著下巴說:「我想了想,以後咱們自己住樓房,周末你做飯,我洗車,過著小日子,感覺特別美。」
聶維山伸手捧住尹千陽的臉:「嗯,然後吃完飯我去看店,想讓你陪我一塊兒去,但你犯懶。」
「不對,我不懶。」尹千陽反駁,「那我到底去沒去啊?」
「沒去,我把你親了一頓,然後自己去了,你這懶蛋。」聶維山笑著抵住了對方的額頭。
尹千陽用鼻尖輕輕亂蹭:「怎麼親的呀?」
「這樣。」聶維山把腦袋向右偏,嘴唇擦過尹千陽的嘴角,嘴角完了是唇峰,四片薄唇漸漸貼/合在一起,力度也由廝/磨變成了帶著力量的剮蹭。
尹千陽仰著頭,臉蛋兒仍被捧在手心,他覺得自己是聶維山的寶貝了,像糖心牡丹花或者富貴小包子,就安放在聶維山的掌中,給什麼溫柔甜頭他都受著。
突然唇上一濕,兩個人都遲疑了片刻。
聶維山眼中意/欲不明,但閃爍著平時從未顯現過的情緒,他收緊手掌,把尹千陽臉上的二兩肉都捏變了形,問:「那樣願意嗎?」
尹千陽微微張開嘴:「願意。」
親吻繼續,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聶維山生怕擾了對方一般,他所碰之處都是軟軟的,還帶著點兒熱,帶著點兒甜。
「唔……」尹千陽不止眼眶子燒紅了,整副頭面都燒紅了,他鑽進聶維山的衣領里,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電視裡親嘴兒看著挺傻逼的啊,怎麼和對象親嘴兒這麼美呢?
都要桃花朵朵開了。
排骨蒸飯已經變涼,兩個人洗手吃飯,期間都不說話,臉還都通紅,不知道在回味些什麼。
後來幾天聶維山說到做到,每天上課都認真聽講,筆記恨不得每句都寫上,課間成了老師辦公室的常客,晚自習的時候一心撲在作業上。晚上回家還要向聶穎宇請教,就為了把作業給尹千陽抄。
尹千陽也再沒找張小齊借過作業,每天看著聶維山為他學習,心裡又感動又心疼,下午去訓練都要來個一步三回頭。
田徑隊那幫子人活得更瀟灑,已經開始盤算聖誕節了,秦展坐在球門底下,手裡摁著手機上的計算器,說:「咱們的隊費還有九百多,但是聖誕完了緊接著就是元旦,所以錢得計劃好怎麼花。」
尹千陽故意說:「元旦我們學校要開聯歡會,聖誕不放假,就不用算我的了。」
「那不行,拿獎牌學校給獎金,這裡面有你的一份力。」秦展做了個收束的手勢,「平安夜基本都和對象約會是吧?那一人拿點兒,其他落單兒的湊一起吃飯。」
尹千陽激動地問:「都誰有對象啊?你們打算送什麼禮物啊?」
問了一圈兒,人家都送鮮花什麼的,最不濟的送蘋果,他覺得沒什麼參考價值。想起聶維山擺攤兒賺錢給他買跑鞋,最近又玩命學習讓他抄作業,他心裡情意洶湧,特別想為對方準備個禮物。
散會後開始訓練,尹千陽悄悄問秦展:「我想聖誕節買個禮物,你說現在擺攤兒賺錢還來得及嗎?」
秦展答道:「看你買什麼吧,一兩百的話就別擺了,我借你得了。」
「那不行,我必須自己賺錢。」尹千陽本來想捂著,憋了會兒還是決定禿嚕了,「我想送小山的,但是還沒想好買什麼,所以最好多賺點兒,有備無患。」
秦展微怔:「你倆真讓人感動。」感動完幫著出主意道,「這樣吧,你就去體校南門外面那條街上擺,這周圍好幾個大學,晚上人挺多的,而且離學校近,大家還可以給你搭把手。」
尹千陽說干就干,第二天就翹了訓練去實地考察,考察完進了點兒貨,然後用田徑隊友情贊助的宿舍床單一鋪,正式開始練攤兒了!
田徑隊的眾人站在攤位前,一個比一個愁,秦展簡直無語,問:「你他媽琢磨老長時間,就是要賣橘子?」
尹千陽把面前的小橘子山壘了壘,說:「賣別的剩下了怎麼辦,賣吃的剩下了就自己吃掉,划算。我看了看,這街上賣水果的不多,我應該很好賺。」
然後一晚上過去賣了四斤,賺了不到二十塊錢。
尹千陽自己剝著吃,整個人已經沒什麼叫賣熱情了,晚上收攤後用床單把橘子一包,直接寄放在秦展他們宿舍。
秦展說:「我們宿舍二十多度呢,別擱壞了,明晚能賣完嗎?」
「夠嗆,我覺得要賠。」尹千陽兜里還揣著倆橘子,都捏軟了,「先這樣吧,明天降價試試。」
回到家覺得渾身疲憊,本來不想寫作業了,可看見桌上放好的卷子和練習冊,又只能乖乖寫完,不然太對不起聶維山了。
「哎。」他往桌上一趴,想著最後如果賠了怎麼辦,他倒不在乎那點錢,關鍵是忒沒面子了,好像他幹啥啥不行似的。
接下來又擺了幾天,聖誕節逐漸逼近,每晚的客流量越來越大,生意也好了些。平安夜當晚尹千陽找教練借了個喇叭,一遍一遍地吆喝。
「廣州運來的砂糖橘!全是特供!」嗓子都喊劈了,他剝開兩個自己吃,四處觀察著來回的客人,忽然看見抹熟悉的顏色。
秦展吃著肉夾饃溜達過來,說:「那人跟你校服一樣!哎,那不是冰冰麼!」
尹千陽立刻揮手:「冰冰!快過來!」
再仔細一看,冰冰後面還有個熟人。尹千陽張目結舌,看著冰冰和張小齊手牽手向他走來,秦展反應挺快,樂道:「原來正約會呢,怎麼跑我們學校這邊來了?」
冰冰說:「這邊遠,不容易遇見老師。」
尹千陽還撒著癔症:「你們倆……」
冰冰說道:「千陽,我和小齊上學期就在一起了,但是一直沒跟你說,今天正好碰見了,那就不瞞著你了。」
張小齊馬上補充:「注意保密!」
「你倆真行。」尹千陽麻利拿了個塑膠袋,裝了滿滿一袋橘子,「怪不得小齊願意借我抄作業呢,原來是這樣,放心吧,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說完反口:「小山不算別人吧?」
送走了冰冰和張小齊,秦展他們也要回宿舍了,尹千陽守著七八斤橘子數錢,算了算一共賠了九十多。
本來還想賺錢買禮物呢,這下行了,還得找向東或者美仙借錢。他把橘子全裝進書包,然後拍拍屁股準備回家了,路上經過一家新開的禮品店,他忍不住走了進去。
巴掌大的音樂盒要一百多,怎麼不去搶啊。
北海道風鈴,比北戴河風鈴貴三四倍。
男朋友圍巾三百多,絕對是資本主義羊毛織的。
窮窮的尹千陽逛了一圈兒,心都逛碎了,臨走看見了角落的本子,他過去挑選,覺得每本都特好看。店員說:「這是日本的一個牌子,很多畫畫的都喜歡這個系列。」
他說:「日本都核泄露了,不打折啊。」嘴上這麼說著,手卻攥得死緊,然後挑了最大最厚的一本。
聶維山在家寫作業,那種不會寫硬寫的感覺,快崩潰之際,手機振動蹦出條消息:「出來唄。」
披上外套跑出去,開門就看見尹千陽站在台階下,他站在台階上面問:「這幾天訓練挺忙啊,回來這麼晚,明天聖誕節休息嗎?」
尹千陽想休息,但還有七八斤橘子的重擔在身,於是沒正面回答,他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從裡面掏出那個本子,說:「給你的禮物。」
聶維山接過:「給我畫畫的?」
「嗯,以後別老在草稿紙上畫了,掉檔次。」尹千陽退後兩步,疲憊地呼了口氣,「我可累呢,回家了。」
聶維山三階一步邁下去,搶先蹲在了對方身前:「我背你,省勁兒。」
尹千陽趴到對方背上,被背起後覺得自己特別可憐,他嗅嗅聶維山的脖子,說:「賺錢怎麼那麼難啊,我想給你買個好點兒的禮物,但是靠自己的力量只能買得起這個本子。」
聶維山走得很慢:「你這幾天去賺錢了?你這不是學我嗎?」
「學你怎麼了,我這是向你致敬。」尹千陽有點兒委屈,晃了晃腿,「這幾天可冷了,我在體校外面擺攤兒賣橘子,又要稱重又要算帳,餓了想買個鍋貼吃都捨不得。」
聶維山托著尹千陽的屁股掂了掂,說:「還剩了七八斤吧?」
尹千陽驚訝得很:「你怎麼知道?!」
「背著比以前沉啊。」已經走到了家門口,聶維山把人放下,然後拉開對方的書包鏈瞅了一眼,「把橘子給我,明天咱們弄個流動攤位。」
尹千陽不知道什麼是流動攤位,但他心裡莫名踏實了,點點頭約定好,轉身準備回家,走到門前終於想起了大事兒,扭頭說:「等等!你猜我今天遇見誰了!」
沒等聶維山猜,他一股腦說道:「我遇見冰冰和張小齊了,原來他倆上學期就有一腿了!」
「我操!真的啊!」聶維山突然來勁,激動之情完全掩蓋不住,「那我不用再使勁學習了吧!我他媽也快累死了!」
尹千陽跟著激動道:「以後咱們就找大嫂借!你不用那麼辛苦了!」
倆傻子各回各家,又窮又開心,尹千陽泡了個熱水澡,美美地睡了一覺,聶維山把橘子在冰箱放好,終於扔了筆換刻刀,雕了仨鐘頭的柿子黃。
第二天聖誕節正好趕上周末,尹千陽起床準備約會,殺到三叔家後徹底被震撼了。
那七八斤橘子全都已經剝了皮,不止剝了皮,還都穿了串兒,聶維山早上去附近市場買的簽子,忙活了一早晨。
鍋里咕嘟咕嘟滾著金黃色的糖漿,尹千陽有點兒饞,哆嗦著問:「你不會是做糖葫蘆吧?」
聶維山把案板擦乾,說:「是,你之前多少錢一斤賣的?」
「五塊一斤。」尹千陽折服了,感覺聶維山除了學習沒有不會的。
聶維山拿起一串,輕輕伸到滾沸的糖漿上,半秒轉一圈,整串橘子就裹上了糖,裹完迅速拍在案板上,頂/頭自然地拉出一截糖片來,說:「現在五塊一串兒。」
上午九點,聶維山騎著自行車,自行車后座綁著三顆大白菜,大白菜上插滿了冰糖橘子,尹千陽坐在前面橫樑上,騎起來能聞見玉蘭花的洗髮水味兒。
特像那部電影,貌似叫《甜蜜蜜》。
流動性擺攤兒就像兜風,他們從路口出發,第一站停在附近的公園門口,五塊錢一串,賣夠一百就換地方,到了東區廣場再停下,最後又騎到了柳心河畔。
聖誕節熱鬧,什麼都漲價,破蘋果還賣三十一個呢,他們的冰糖橘子簡直是物美價廉,尹千陽羽絨服兜里塞滿了零零整整的鈔票,高興得都合不攏嘴。
黃昏時分轉到了市中心,大白菜上就剩兩串了,把車子鎖好,一人拿一串開吃,糖脆而甜,裡面的橘子涼涼的還多汁。
尹千陽拍拍兜:「賣了將近七百塊錢,太牛逼了!」
聶維山看著對方滿足的模樣覺得內疚,摸摸尹千陽的臉說:「現在可能很苦,但我不會讓你一直跟我過苦日子的。」
尹千陽欣喜的表情褪去,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經過,他靠近一步,對著聶維山的眼睛說:「咱倆都是男的,所以不用那麼呵護備至,咱倆又都才十七,以後還有無限可能。有錢沒錢的,如果想要的東西多,那沒錢可能會很痛苦,可我不想啊,我已經吃得香穿得暖了,我從沒覺得這樣苦,我還覺得好他媽甜呢。」
聶維山笑著,卻有些想哭:「你也好他媽甜。」
「人生在世,不就圖一樂麼。」尹千陽笑容燦爛,映著淡淡霧霾後的夕陽,「我每天無憂無慮的,夠滋潤了,你也高興的話,那更美了,咱們現在還搞著對象,可美死了吧!」
聶維山抓住尹千陽的手腕,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個銀鏈子來,鏈子上串著幾顆雲紋圓珠。他給尹千陽戴上,說:「開學到現在,四個月了,四顆。」
就算惹事兒也雕了。
尹千陽晃晃手腕,算了算還差多少顆,他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