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春節就是那麼幾天的事兒,前期醞釀出了滿腔的情緒,除夕吃吃喝喝,看場笑不出來的春晚,到了凌晨煙花爆竹崩一崩,大年初一、初二再拜拜年,這節基本就過完了,人們也都沒什麼興奮勁兒了。
滿胡同的紅色炮皮看著相當喜慶,有種辦喜事的錯覺,街坊鄰居們大清早就開始串悠著拜年,小孩兒們每到一家收一把糖,兜都裝不下了。
小胖的感冒總算好了,病這幾天人好像都瘦了,小眼鏡穿著新衣服在旁邊嚼大蝦酥,說:「你真不吃啊,那我全吃了吧?」
小胖痛苦道:「我媽不讓吃,怕我上火。」
「上火是不是吃涼的比較好?」小眼鏡嘴角沾著糖渣子,手指頭黏糊糊的,「那咱們去找陽陽哥哥吧,讓他請咱們吃雪糕。」
尹千陽還沒起呢,因為昨天睡得實在太晚,和聶維山到家都三點多了。他抱著被子呼呼大睡,窗外的鞭炮聲和拜年聲也吵不醒他,千刀扒著床沿朝他叫也沒用。
比他睡得更死的是聶維山,幾天的高強度工作消耗了太多體力,而且嚴重缺覺。這倆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任外面風吹雨打,就是睜不開眼皮。
小胖和小眼鏡走到尹千陽家門口的時候正碰上尹向東鎖門,他倆倒是懂事兒,張嘴先拜年。白美仙伸手把小眼鏡嘴上的糖渣子抹了,問:「你們有什麼事兒啊?」
小眼鏡說:「我們找陽陽哥哥,你們出去怎麼不帶他呀?」
「他還睡覺呢。」尹向東把門打開,「找他玩兒去吧,進去以後鎖上門。」
尹千陽睡得正香,突然感覺床在晃,而且越晃越厲害,好像是地震了,他想跑卻沒力氣,這時房子已經塌了,鋼筋混著水泥的天花板咣當砸在了他背上。
完了完了,他肯定得癱瘓了。
誰知背上又一輕,估計是消防官兵來救他了。
結果高興得太早,那塊兒天花板又重重砸在了他腰上。
「哎呦我操……」尹千陽睜開眼,看見了自己的床頭燈,合著是做夢,可是身上怎麼感覺那麼沉重。扭頭一瞧,好傢夥,小胖正坐在他腰上樂,小眼鏡正在床尾瞎蹦躂。
「陽陽哥哥,你可算醒了!我真是瘦了,半天都坐不醒你。」
尹千陽把小胖蹬下去:「去你大爺的!我以為天花板掉了呢,你趕緊給我減肥!」被擾了好覺便再沒睡意,他靠著床頭,「你倆幹嗎來了?」
「找你吃雪糕,敗火!」小眼鏡往旁邊一趴,不拿自己當外人。
「去去去,吃雪糕敗什麼火,回家讓你奶奶熬綠豆湯。」尹千陽嗓門不小,但臥室外面沒動靜,他估計另外三口人已經去他爺爺那兒了。
肚子咕嚕咕嚕響,他尋思先吃點兒什麼。
收拾好鎖上門,尹千陽牽著狗去了隔壁,進院便大喊:「僅代表二雲胡同全體街坊來給您拜年啦!不要紅包不要酥糖!就想來盤煎餃子吃!」
三嬸的笑聲從屋裡傳出來:「別出洋相了,豬肉白菜和豬肉芹菜,吃哪個餡兒啊?」
「芹菜的!」尹千陽進屋,跟著三嬸去了廚房,「您還準備了兩樣餡兒啊,我媽入冬以後只包大白菜的,根本不管我們想吃什麼。」
三嬸往平底鍋里倒上油,準備煎餃子,說:「冬天正是吃大白菜的時候,再說了你媽把你養成白白嫩嫩的小帥哥容易麼,少在這兒編排你媽。去叫小山起床,你倆一塊兒吃。」
「得嘞。」尹千陽往臥室去,說是叫人,推門的動作卻輕柔之極,生怕把聶維山吵醒了。他慢步走到床邊坐下,發現聶維山整個人都出溜到了被子裡。
他邊掀開邊嘟囔:「也不嫌悶得慌啊。」
聶維山在被子底下笑,等尹千陽掀開後便跟猛虎擒羊似的把人拽倒在身上,他睜開眼揉揉尹千陽的後腦勺,說:「來,給我拜個年。」
尹千陽下巴尖抵著聶維山的胸膛,說:「新年好,祝您發財。」
「謝謝,這祝福實在。」聶維山看了眼時間,都半上午了。睡醒都有些那個勁兒,他捏了捏尹千陽的屁股蛋兒,「今天不是去你爺爺家麼,磨蹭什麼呢?」
尹千陽不好意思地說:「起晚了,一會兒就去。哎,你別捏啦!」
家裡人都在,而且門都沒鎖,聶維山肯定不會太放肆,他伸個懶腰從床上起來,洗漱時順手把髒衣服扔進了洗衣機。
三嬸喊道:「小山起來沒有啊?你們再不出來小宇就把餃子吃完了!」
餃子皮煎得金黃香脆,滿滿三大盤,尹千陽在旁邊坐下開吃,問聶穎宇:「對了,你跟三叔和三嬸說去紹興的事兒了嗎?」
「還沒。」聶穎宇吃得滿嘴油,「等會兒就說,你和我哥幫幫腔。」
尹千陽直撇嘴:「雞賊,算計好的吧。」剛說完,聶維山從臥室出來了,前幾天像通緝犯一樣的人又帥回去了,但是感覺哪裡變了,尹千陽停下筷子發愣,半天組織不出個所以然。
聶穎宇說:「哥,你好像曬黑了點兒,也瘦了,輪廓有點兒鋒利,感覺比之前野了。」
尹千陽狂拍桌子:「對對對!以前能打趴下十個,現在看臉感覺能打趴下三十個!」
「消停會兒,哪天誇我看臉能考一百五,我覺得比較值得高興。」聶維山眨眼的工夫把餃子吃了半盤,扭頭問聶老,「爺爺,下午開張嗎?」
聶老回答:「開,你去還是我去?」
「我去吧,閒著沒意思。」聶維山應了一句,應完感覺被碰了下腿,他抬眼瞄了下尹千陽,隨後又垂眼繼續吃。
尹千陽一隻腳伸過去,故技重施似的用多寶鏈磨蹭聶維山的腳踝。後來聶穎宇擦擦嘴吃飽了,桌上只剩他們倆,聶維山終於抬頭,說:「你能讓我安生吃個飯嗎?」
尹千陽裝傻:「你不是一直在吃嗎?」
聶維山輕描淡寫地說:「行,你接著蹭,把我胯//下二兩肉蹭起來了別不管就行。」
「靠!」尹千陽臉一紅,沒想到對方說得那麼直白,他瞄了眼門口,心虛得不得了,「你下午去店裡啊?那我去找你。」
午間新聞都要開始了,尹千陽終於想起來要去他爺爺家拜年。
人走了,狗還在,聶維山在書桌抽屜里翻草圖,終於翻找出了那張狗房子,往小狗眼前一晃,說:「刀啊,下午給你弄套獨立別墅,你就不是普通狗了。」
歇業好幾天的古玩一條街仍舊冷清,只有三兩戶開了門,其他家老闆都是外地的,怎麼也得初八以後才回來了。聶維山掀了卷閘門,把厚帘子掛起來通風,然後擦櫃檯、掃院子、整理庫房,忙活了一身汗。
沖了個澡渾身舒坦,舒坦了才能幹好活兒。反正也沒什麼客人,他把大門掛了牌子,便在後院鋸起了木頭。
尖屋頂不積水,左右開窗透氣性好,房檐打眼兒掛鈴鐺,油漆畫上狗爪印,聶維山精心打造的狗房子太夢幻了,千刀鑽進去瞬間洋氣了三分。
尹千陽到的時候吃了一驚,只見耳記門口放著擱滿綠植的裝飾架,架子前是嶄新漂亮的狗房子,千刀趴在裡面只露個腦袋,被太陽一曬還眯著眼。
「靠,你也太滋潤了吧!」尹千陽蹲下撓撓千刀的頭,再抬眼時聶維山已經端著茶缸站在了門口,他仰頭說道,「聶老闆,這狗比我還幸福呢,我心裡不平衡。」
聶維山說:「那怎麼辦吶,我給你也做個房子?」
尹千陽隱約記得有個詞兒,但其實也拿不準,不過拿不準也敢說:「那不成金屋藏嬌啦?」
「你就別整天拽成語了吧,」聶維山差點兒把茶水噴出來,他就知道尹千陽說不出什麼好話,「知道金屋藏嬌是什麼意思麼?」
尹千陽本來就沒底,問:「什麼意思?」
聶維山其實也一知半解,忽悠道:「就是包小蜜的意思,你願意給我當小蜜嗎?」尹千陽蹦起來要打人,「我當你大爺!」
聶維山攬著鬧騰的尹千陽進了門廳,邊樂邊說:「我爸排行老二,我還真有個大爺,可惜他小時候就掛了,誰都沒見過。」
尹千陽不鬧騰了,怕自己收不住,萬一磕碰了東西就麻煩了,乖乖坐到櫃檯後面,掏出倆沙琪瑪就開始吃。
聶維山無語道:「你這大年初一十一點多才去拜年,兩點多就回來了,又吃又喝還又拿,你爺爺別給你氣得高血壓了。」
「我爺爺高血壓的時候我還穿開襠褲呢,可別冤枉我。」尹千陽閉著嘴嚼,沒有聲音,咕噥咕噥的。聶維山覺得有意思,隔著櫃檯捏對方的臉,像把玩什么小物件兒。
沙琪瑪粘牙,尹千陽皺著眉說:「你最近怎麼那麼黏糊啊?」
聶維山扯道:「快春天了,難免的。」扯完覺得自己有點兒冤,抬手給了尹千陽一個腦瓜崩,「我哪兒黏糊了,誰吃個飯在桌子底下蹭我,沒羞沒臊的。」
尹千陽嘴裡噴著甜氣兒:「我那是幫你下飯呢。對了,都二月了,你還差我兩顆柿子黃呢。」
聶維山跟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掏出一顆,握著尹千陽的手腕給他穿鏈子上,說:「另一顆下午雕,你仔細看沒有,我每顆雕的花紋都不一樣。」
尹千陽美道:「是不是因為一種花紋不足以表現我的帥氣?」
掌中的手腕很細,橈骨微微突起,白淨的皮膚和柿子黃相互映襯,聶維山捋直尹千陽的手指,說:「骨相不錯,皮相也不錯。」
「是吧,我帥得由內而外。」尹千陽把手掌一翻,掌心朝上,「看我的生命線,這麼老長,活九十沒問題。事業線也還行,六十退休。愛情線都伸到指縫裡了,咱倆能白頭偕老。」
聶維山挑刺兒:「你這還撇出去一點兒呢,說明有波折。」
尹千陽眼睛一瞪:「廢話!波折就是跟家裡坦白的時候唄,肯定得挨一頓打啊!」
「噢,這樣啊。」聶維山被瞪得心頭一酥,「沒事兒,挨打我頂著,你在後面吃沙琪瑪就行。」
千刀在門口聽著裡面連吵帶笑,終於打起了呼嚕。
整條街十分安靜,客流量基本為零,偶爾逛過來的也只是隔著玻璃門瞧瞧。門廳里也終於安靜了,聶維山守著木製托盤雕珠子,尹千陽隔著半米玩五子棋,誰也不打擾誰。
倆仨鐘頭過去,手機都快沒電了,眨麼眼的工夫帘子起了條縫兒,有道光照了進來,尹千陽把五子棋按了暫停,抬眼望著門口,做好了招呼客人的準備。
「營著業沒有啊,狗都不搭理人。」
進來一男的,約莫五十歲出頭,說是長臉吧但也挺寬的,說是圓臉吧著實又不短,雙眼皮若隱若現,大眼袋倒是明目張胆。身上黑外套黑長褲黑帽子,捂得挺嚴實,但腳上卻穿著雙手工布鞋,就一層布的那種。
尹千陽心想:您腳冷不冷啊。
想完迎著笑臉招呼:「您隨便看看,有合眼的就試戴一下,我們還能定製,料也能自己選。」
這位客人哼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便在店裡轉悠起來,他動作特別慢,走一步要緩半天,好像店裡埋著地雷似的。尹千陽低頭繼續玩五子棋,但忍不住偷瞄,他覺得這人神神叨叨的。
轉了一圈也沒說看上什麼,尹千陽問:「您有喜歡的嗎?自個兒戴還是送人啊?」
「你啊,甭管我。」這位爺說話拉長聲,說完繼續轉悠,大概轉悠了十多分鐘才停下,開始發表高見,「沒什麼特別的,手藝也就那樣吧。」
尹千陽不樂意了,頂白道:「您沒發覺價錢也就那樣麼,好的當然也有了,那自然也就不是這些價了。」
這位客人總算正眼瞧人了,問:「你是老闆?有二十麼?」
「我哪那麼顯老啊。」尹千陽把手機一擱,柿子黃磕在了玻璃櫃檯上,嚇得他趕緊摸了摸。那位客人睜了睜眼,走近鎖定尹千陽的鏈子,說:「你戴的這個就不怎麼樣,要不是料還行,我以為地攤兒上買的呢。」
尹千陽外行,什麼都不懂,只知道這話貶了聶維山的手藝,但又怕護不到點上出了丑,劍走偏鋒道:「你知道什麼呀,先不論我這條到底好不好,賣給客人的全看手藝,給自己人的則看心意,所以就是拿砂紙隨便蹭蹭,我這條也是情意千金的寶貝。」
聶維山始終沒抬過眼,一直忙活手上的那點兒活計,他擱下刀準備等會兒去拋光,笑道:「聽他詐你,你那串子我拿了十成十的手藝做的,快使出畢生絕學了。」
來人大笑:「你們到底誰是老闆啊?」
聶維山走到尹千陽旁邊,給他看雕好的那顆,順便回答:「誰是老闆,這串子也不賣。」尹千陽吃驚地抬頭,「你想買我這條?美死你了!」
那人搶了珠子看,看得格外仔細,說:「小子,你這手藝跟誰學的?你們這兒的大師傅呢,我要見他。」
聶維山嘆息一聲:「大師傅南下了,在廣州吃燒鵝呢。」
尹千陽噗嗤笑出聲:「這是祖傳的手藝,基本能確定斷在這輩兒了,您要是買的話得趕緊的。」
那人仰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沉思了片刻說:「我要一顆白玉髓的掛墜,什麼時候取不一定,只一條,必須比他這串子強。」
放下定金人就走了,尹千陽急忙問:「他是不是有病啊?」
聶維山把錢收好:「那是個行家,你沒瞧他那幾個手指肚麼,多厚的繭子,而且點名就要見大師傅,現在這種首飾店哪還有師傅,說明他能從物件兒上看出水平。」
尹千陽捏著對方的手:「你這繭子趕上他得多少年啊?」
「沒有三十年出不來。」聶維山攥著珠子準備去拋光,抬腳前充滿春天氣息地說,「到時候再弄你,你就得喊疼了。」
忙活到傍晚,倆人都不準備回去了,初二尹千陽直接去姥爺家拜年,聶維山接著看店。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冰箱裡連片菜葉子都沒有,尹千陽這兩天把嘴吃叼了,說:「不想叫外賣,難吃。」
聶維山拿了購物袋:「路口就有超市,買菜回來吃。」
大小伙子一起上過山游過泳,也一起網吧大戰打過球,就是沒一起逛過超市。促銷的商品挺多,尹千陽品嘗了一路,從餅乾到速凍水餃,嘗完也不買,干占便宜。逛到了冷鮮櫃那邊,聶維山拿了盒雞胸肉,問:「照燒雞排吃不吃?」
「吃!」尹千陽又品嘗了酸奶,「真酸,開胃了。」
聶維山推著購物車:「買點兒香菇,再買個半拉南瓜,回店裡給你做道香菇蒸碗。把香菇的根切了,然後填上南瓜和魚肉調的餡兒,對了,去找找龍利魚在哪。」
尹千陽問:「什麼是龍利魚?」
聶維山回答:「一種經常搞特價的魚,刺兒少肉嫩。」
尹千陽止不住好奇:「你從哪知道的這些啊?」
「上課玩手機,瞎看的。」聶維山斜睨了對方一眼,發現尹千陽滿臉的不相信,「怎麼?我本來就是居家好男人型的,你有什麼不理解嗎?」
「得了吧,你打架的時候才不呢。」尹千陽沒發覺自己的語氣喜滋滋的。聶維山跟著一塊兒喜滋滋,「誰打架?咱們家您比較愛打架吧?」
找到了龍利魚,尹千陽挑了幾塊拿去稱重,稱完接著逛,問:「你真的學做菜了?不是說好學美容美髮麼?」
聶維山懶得跟他逗樂,說:「仙姨的手藝那麼好,所以將來一起過日子的話,我不能讓你嘴上受委屈啊,所以沒事兒學學唄。」
尹千陽心裡滾開水似的,咕嘟冒熱氣,小聲卻憧憬地問:「咱們就這樣柴米油鹽的過後半生麼?」
聶維山目視前方,語氣輕快地說:「柴米油鹽聽著沒什麼勁,但要看和誰過,和別人的話我也過不下去,和你的話,我天天開心。」
他終於把目光移到尹千陽臉上,問:「你覺得呢,願意麼?」
尹千陽說:「願意。你做飯,我擦地,分工明確,但是覺必須一塊兒睡。」
買了兩大袋東西回到耳記,落下卷閘門,關了門廳的燈,聶維山直奔廚房開始準備晚飯。千刀挪到了後院,廚房裡飄出裊裊炊煙,尹千陽挽著袖子說:「派活派活,別讓我閒著。」
聶維山把魚肉剁碎,支使道:「唱個歌。」
「靠,還不如讓我剝頭蒜。」尹千陽搬小凳坐在後院,抱著狗開嗓,「年少多好,貧困多好,一蚊積蓄足以快樂到,廉價結他抒發我暴躁。」
狗叫了兩聲,嫌他唱得難聽。
尹千陽生氣了,繼續唱:「如果生命能選擇,十字路口你我踏出的每步更瀟灑。如果活著能坦白,舊日所相信價值不必接受時代的糟蹋。」
廚房裡傳出來香氣,千刀徹底不聽了,跑了進去找聶維山。尹千陽坐在板凳上看月亮,默默哼完了整首歌,要不是被來電鈴聲打斷,他還得再次播放。
「餵?」聶維山正煸豆角,沒看是誰就接了。
尹千陽按捺不住好奇心,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聶維山沉聲說:「媽,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