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的時候,李少微看起來有些不舍,嘆息著說:「唉,與殷兄一見如故,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了。閱讀靈界就要大亂,殷兄要是去無想天取了白玉翎,就找個地方避世清修吧。」
殷無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弄明白他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客套。不過他又不是那些什麼公主、聖女,就也向李少微認認真真施了一禮:「要此行順利,我當去須彌山拜謝。李兄,總有再見的時候的。」
兩人又閒扯幾句,李少微隨早等得不耐煩的精衛駕雲遠去。
等他們走了兩刻鐘,殷無念與屍孫佼也御劍飛入群山之中。兩人在雲霧中疾馳,深谷幽壑潮水般向身後褪去,等一口氣飛了半個時辰,才在一處崖頭停下來歇腳。這裡已是這片群山邊際,在崖頭能看到極遠處無邊無際的平原上,許多凡人城鎮如菌落一般往四面八方蔓延伸展。
這時候太陽正在天中,那些城鎮便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看起來竟也有些仙家氣象。
殷無念嘆了口氣:「還在凡界的時候,我曾想飛升之後的靈界該是白雲縹緲、仙鶴齊鳴。等真飛升了,見了這種鑲金嵌玉的凡人居所,也真覺得到了仙家所在。可沒多久,就知道這裡比凡界還要殘酷——也不知道李少微他後悔沒有。」
屍孫佼聽得直愣神——與殷無念相處也有一百好幾十年,何曾聽過這位幽冥大法師說這種傷今懷古的人話?
但他忽然記起一件事:「啊,師父,你在凡界的時候,是不是那個什麼清虛觀的弟子的?」
殷無念斜了他一眼:「清虛觀就是清虛觀,哪有什麼那個什麼?」
屍孫佼忙道:「是是……欸?這麼說起來,我如今也是清虛觀的弟子啦!對了,那個李少微也是清虛觀的弟子……那他是什麼輩分?」
殷無念沉默片刻才說:「我算是他的師叔祖吧。」
屍孫佼笑起來:「哈,那我豈不是他的師叔啦!?」
殷無念不說話了。於是屍孫佼覺得事情要壞——法王為什麼在見了那個李少微之後說這些話?媽的,不會是見那個李少微說話好聽,打算把他收為座下鬼將吧?法王原本就是他的師叔祖……要這傢伙入了門,豈有我的好日子過!?
屍孫佼在心裡大叫不妙,趕緊盯著殷無念的臉瞧,想猜猜他還在想什麼。
其實現在殷無念在想那個飛廉法師。
他這混元魔體的練法就是在每一個大境界時與心魔融合,再以肉身當中的五形之力將其壓制,令其成為自己新的神魂。
但在寂幽海突破至返虛時,他意識到不但這功法的威力遠超自己想像,危險性也是一樣的。等自己修到即將突破合體境時,就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來壓制更加強大的心魔——飛廉法師正在召喚的五行元靈之力,他勢在必得。
只不過怎麼去摻和上一腳?
那老魔要召喚五行元靈,那麼所需的五行靈力自然越多越好。自己在突破境界時已煉成火靈之體,在他眼裡該屬於一件寶貝。
不過飛廉法師也是上界魔君,實力無比強橫。要是就這麼跑過去,只怕沒等開口就要被他給煉了。得想個法子……叫他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不會對自己動手,然後才好趁這段時間細細籌謀,虎口奪食。
要是能從白骨夫人那裡得到更多信息就好了。飛廉去寂幽海同沉姜商議時,似乎並沒有避開她。她如今既然是分量這麼重的一個內應,那從前那些事也不是不可一笑泯恩仇——暫且。
那麼得想法兒先和她聯繫上。
此時屍孫佼已經想到該怎麼把已將自己排擠到一旁、獨得了殷無念青眼的李少微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解決掉,再取得殷無念的原諒,卻聽殷無念終於開口道:「我記得你從前的宗派也在無想天附近吧?」
嗯?問這個做什麼?
但屍孫佼立即答:「一兩百年的事,記不大清了。好像是叫玉清丹鼎派的。」
殷無念點點頭:「你知道白骨夫人的往事麼?」
自離開寂幽海後,殷無念提到她時只稱白骨,如今卻叫全了名號。屍孫佼因修煉混元魔體,作為鬼修的執念已不像從前那樣強烈,腦子也就逐漸清醒起來。聽了這稱呼,立即小心,決定不再在「白骨」後面帶上「娼婦」兩個字:「她從前是個人修嘛。還有個人修的丈夫。好像是兩個人隱居,趕上了巫靈大戰,結果雙雙被一個趁亂奪寶的人修殺了……好像是叫孫飛虎——嘿,我聽她提起過這事。她之後還想找人報仇呢,可那人早死啦!」
殷無念想了想:「除去鬼族裡的幾個人之外,沒多少人知道白骨夫人的這段往事。孫飛虎這名字,知道的人該也沒幾個的。」
「嘿,可不是!」屍孫佼高興地說,「我也是幾十年前才弄清楚的——我原本想找著那人來對付白骨,可一想,他早就死啦。我想著找著那人的轉世也不錯,可是派出去好多人,沒一個能辦成事的。」
「好。那麼現在咱們找到了那個孫飛虎的轉世。」殷無念轉臉看他,「就在玉清丹鼎派。」
「嗯?」屍孫佼沒明白殷無念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得對,得給自己重新起個名號。」殷無念又想了想,「從現在起,我就叫赤霄真君,你呢,就是赤霄真君的弟子,陰散人。好,走吧。」
屍孫佼完全跟不上殷無念的想法:「師……」
殷無念瞪了他一眼。
「……赤霄真君。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殷無念已經御劍而起:「我既然做了你的師父,怎麼能不為你出頭?去無想天之前咱們先去玉清丹鼎派,找那個孫飛虎的轉世——你從前不是被同門殺了麼?殺你的那個同門就是孫飛虎的轉世,新仇舊恨一起算。」
屍孫佼更懵了:「可是真君……你怎麼知道殺我的那個就是他的?我連那人的名字都忘啦!」
殷無念冷冷一笑:「我說是,那自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