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皇帝根本不會想到,他之所以病來如山倒,這兩年來越來越嚴重,其實有皇后在其中的助力。
而讓皇后真正下定決心弒君的時機,則是那一次他們二人之間的談話。
皇帝的警告,讓皇后知道,她的兒子再優秀始終都只是一個踏腳石。
以謝翊斬盡殺絕的性格,若是真當謝翊稱帝,那麼他們母子也難逃一死。
若是從前或許他還可能放他們一命,不爭不搶,或許還能求他苟活。
可謝言禮已經有了威望,有了聲名,那麼…… 他便不可能輕易放他們活下來了。
一個有威名的皇后之子, 而謝翊一個出身卑微的皇子。
他又怎麼可能讓謝言禮活下來?
皇帝明知如此……卻依然將她們母子當成謝翊繼承皇位之路的墊腳石。
在他的心理,他們母子的死活根本無足輕重。
她那麼多年不爭不搶,結果換來的絕路。
這讓她如何甘心?!
在謝言禮去北境之時,顧青鯉便進了一次宮和皇后徹夜長談。
那次談話之中,雖然顧青鯉只有三言兩語,但卻讓皇后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娘娘,總該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儲君之爭…… 到底能不能明哲保身,有時候,也並非您能決定的。禮王殿下北境之行,或會改變朝廷格局……而皇上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娘娘應該早有察覺才是。」
「 聽聞皇上身體有恙,見太醫也越來越頻繁。對皇后娘娘和禮王殿下來說…… 這應該不算壞事。」
那時,她十分震驚和詫異顧青鯉竟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但隨著她的觀察,她也漸漸明白了。
青鯉所言非虛……
她的話,也是在點醒她。
而在那次和皇帝談話後更讓她對青鯉所說的那一番話感受頗深。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跟青鯉之間常有聯絡。
言禮從北境之行也讓她這個當娘親的明白,如今的兒子,也已經徹底脫胎換骨了。
顧青鯉淺淺抬眸,看向那殿外的夜色之中,微微揚起嘴角。
「 明日,便好了。」
皇后也緊張的看著外面。
她張嘴想跟旁邊的顧青鯉說什麼,可一轉身便見到了她那張從容的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側臉。
明明這孩子這麼年輕…… 看著甚至還是一副未經世事的模樣。
卻為何有如此的魄力?
對朝堂之事掌控如此……
作為娘親,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兒子不會無緣無故捲入這場漩渦之中。
分明……是因為她啊……
可若不是她,他們母子,或許也更是前途未卜……
此時此刻,皇后的心中對顧青鯉的情緒忽然變得複雜了起來。
既有喜歡、欣賞,可……也有一絲恐懼。
而此時,另一邊,已經塵埃落定。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皇帝此時虛弱的連說話都分外吃力,看著地上謝翊的屍體,心死如灰。
此時,謝翊的屍體就這麼明晃晃的躺在地上。
他的胸口被一劍洞穿,地上淌著血 ,死不瞑目。
十三持劍站在謝言禮旁側,劍尖還在滴著血。
這個時候外面的大臣們也都已經知曉,禮王殿下護駕有功,亂臣賊子已被當場就地正法!死於大殿之內!
聽聞此話原本的晉王黨腿都軟了,但很快他們便跪在地上齊聲道:「禮王殿下英勇無雙!」
謝言禮勾了勾唇,「兒臣,又怎能跟父皇多年的苦心相提並論。」
皇帝死死的盯著謝言禮,「是你,故意讓他以為我將傳位與你!是你串通海公公給老三虛報消息!也是你故意誘導老三帶兵逼宮! 今日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也是你把老三逼上的絕路!! 」
謝言禮淡淡道:「父皇,兒臣和三哥始終是親兄弟,您如此說,恐怕不妥吧 。」
平靜的口吻已經沒有絲毫父子之情。
「就連今日你大婚, 也在你的計劃之內吧!故意利用你們能大婚之日讓老三以為有機可乘,故意讓虎卉軍進京,實則你們早已設下埋伏! 就是為了讓他成為亂黨!而你們,則好瓮中捉鱉! 」
當他看到謝翊帶兵逼宮的那一刻,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可後來他明白了,分明一直有人在誤導他,給他從傳遞假情報!
是有人在做局! 讓他謀反!
可即便是因為人做局而走到這一步, 他依然感到心寒和失望。
「 皇上此話倒是有失偏頗了,若他本身無謀反之心,又怎會走到這一步。」 不緊不慢輕輕柔柔的聲音從殿外響起。
皇帝抬起頭,便見那身著喜服的女子一步一步徐徐從夜色中走了進來。
她身上披著一件赤色的斗篷,寬寬的兜帽將她的整個腦袋都籠在了陰影里。
她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名護衛。
男子年輕英武,女子美艷媚色,卻都在她身後畢恭畢敬。
謝言禮也起了身,目光在看向她時也柔和了下來。
而當顧青鯉出現,海公公也直接走到了顧青鯉的身邊,衝著顧青鯉恭敬的行禮。
「顧小姐。」
「 你來了。」謝言禮走到顧青鯉身邊,怕外面的風大又將她攏進來了些。
皇帝看了看海公公又看了看顧青鯉,似乎用盡了這一輩子的力氣,才不可置信的含說超出了她的名字,「顧青鯉?」
似乎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顧青鯉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可是看到海公公對顧青鯉的態度,他卻不得不懷疑海公公真正的主子,其實是她!
顧青鯉緩緩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了那張漂亮的不似凡塵女子清泠如月光的臉。
「 參見皇上。」 顧青鯉淺淺一笑, 稍稍頷首。
「 這一切…… 」 皇帝心中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謝言禮的改變是從去北境開始的。
也是從太后賜婚開始的!
在那之前,朝中根本沒有所謂的禮王黨!
顧青鯉並沒有回答皇帝的話,而是看向了地上已經成為屍體的謝翊。
「既然亂臣賊子已誅,百官們整個在外面候著,都十分擔心皇上的安危,皇上,也該對諸位大報一報平安才是。」顧青鯉輕軟的聲音卻有一種無形的危險壓來。
讓皇帝渾身都涼了涼。
謝言禮看向了海公公,海公公點了點頭,旋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