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妍從未看過如此漆黑的眼睛，她被這種眼神和沈厭的話震住了。
她愣了好幾秒。
這是沈厭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但是話中的內容更令人心驚。
沈厭是個童年悲慘的孩子無疑，但這在書中只是一筆帶過，更多的筆墨都落在他以後如何陰暗偏執。
所以謝妍知道他被虐打，卻不知道他餓的竟然連老鼠蟲子都吃。
看著面前漂亮精緻如同人偶一樣的孩子，謝妍難以想像他在啃食活老鼠時的樣子。
她內心的震撼無以復加。
謝妍幾次想張口說點什麼，卻都沒能發出聲音。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深呼吸了幾次後，謝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只是想給你送點吃的。」
一邊說著，謝妍一邊飛快的從包里掏出了一堆零食。
棒棒糖，手撕麵包，棉花糖，還有剛從楊慧雲小吃攤上帶來的炒年糕。
「這個炒年糕是上次在家裡一起吃過的，你吃點吧。」
不知道怎麼的，原本只是想來喂喂貓的謝妍，此時居然有一種欺負了小孩子的罪惡感。
一直以來，都是謝妍自己覺得沈厭像小流浪貓而已，他畢竟不是真的貓。
人吃老鼠，吃蟲子，難道還能是因為喜歡嗎？
都是迫不得已罷了。
而謝妍剛剛那番話在無意之間，居然有一種「何不食肉糜」的天真，就像去問哮喘患者為什麼不呼吸，明明到處都是氧氣啊的荒誕感。
把吃的東西全都捧到了沈厭面前，謝妍甚至把炒年糕的塑膠袋打開，木籤子插上去直接扎了一塊兒送到沈厭嘴邊。
「快吃吧，我錯了。」謝妍道歉道的十分光速。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竟是比沈厭看上去還要悲慘，她耷拉著眉毛看上去都快哭了。
女孩兒泛著水漬的雙眼直直的看著沈厭，眼神里是歉意和無聲的催促。
似乎沈厭再不吃，她真的要哭了。
謝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這副德行，但沈厭頓了好幾秒，還是伸手接過炒年糕。
他兩隻手上都是乾巴巴的泥土，但似乎也不嫌髒，直接就吃了起來。
謝妍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遠處的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這裡。
幾個同樣年歲不大的男孩兒眼巴巴的看著這邊，饞的口水嘀嗒。
餐廳的飯其實根本就吃不飽，每頓的量都是固定的，更別提王超那幾個人還會去搶很多人的飯。
也不知道王超他們怎麼那麼能吃，他們幾個只要吃飽了，幾乎全員都要餓肚子。
尤其是沈厭，他被王超針對了，李明明也出院回來了，基本上沈厭的飯剛到手就會被他們幾個瓜分掉。
院裡其他身材弱小的那些孩子也都差不多，吃不到多少東西。
此時看到沈厭這邊的炒年糕，紅彤彤的，裡面還有火腿腸，看著就香，他們這會兒肚子叫的厲害。
小孩的眼神毫不掩飾，謝妍也很快就注意到了，看他們一個個也瘦骨嶙仃的，便沖他們招招手，叫了過來。
謝妍這次來帶的東西還挺多，便挑挑揀揀，給幾個孩子分了點麵包和乾脆麵，都是比較能飽腹的。
一個稍微大點的男生開心壞了，他接過麵包立馬就甜甜的笑了起來：「謝謝姐姐！姐姐你真好！！」
其他人也跟著道謝，「謝謝小姐姐！」
「謝謝姐姐——」
一聲聲甜甜的姐姐讓謝妍終於找到了一點欣慰的感覺。
這才是她預想中應該出現的場景。
謝妍也樂得幫助小孩兒，又低頭拿了些大白兔奶糖出來分，那幾個小孩兒更興奮了，圍著謝妍嘰嘰喳喳的喊姐姐。
而一旁的沈厭沉默的看著這邊熱鬧溫馨的場面，眼神又冷了一分。
口中的年糕已經涼了，沒有熱的時候好吃，微微發硬。
他不再去看謝妍，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年糕吃了個乾淨。
正要轉身離開，就被拉住了手。
「你去哪，我還沒讓你走呢。」
沈厭的體溫偏低，手腕肌膚滑滑的涼涼的。
謝妍對上他的眼睛，湊過去小聲說：「我還有好多東西呢，只給你吃。」
這話一出，謝妍先是沒忍住笑了一下。
要不怎麼說是小孩子呢，哪怕是反派也不例外。
剛剛她注意到沈厭的情緒變化，在她給其他小孩分食物的時候，沈厭明顯不高興了。
原本謝妍只給他吃，現在卻給了別人，小孩子的霸占欲是很強的，尤其是在吃這一方面上。
「為什麼。」沈厭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平靜的問道。
「因為我想和你當朋友啊。」
「為什麼要和我當朋友。」
「因為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鄰居，話說我是不是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謝妍。」
「……」
似乎是不理解認識的第一個鄰居和當朋友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沈厭沒音兒了，半晌沒回話。
剛剛的幾個小孩站在原地吃麵包，沈厭則往小樓跟前挪著步子，但又被謝妍拉著手腕，不得不慢吞吞的走。
「我上次給你的巧克力吃完了嗎，我這裡還有，我還帶了玉米糖，你還想吃什麼，我明天再來……」
話音剛落，沈厭的步子突然停下了，轉頭凝視謝妍。
他的眼睛像純黑的寶石一樣清亮，此時盯著謝妍卻是讓人感到透心涼。
他的心情似乎比剛剛看到謝妍給其他人分糖時還要差。
莫名其妙被小反派瞪了，謝妍有點懵逼，她哪裡說錯話了嗎？
這小孩兒的心情也太難猜了，跟坐過山車一樣，她完全無法理解啊。
「額，這些你留著，我該回家了，明天見。」
把包里的吃的都掏出來給沈厭一塞，謝妍便揮了揮手跑了。
這傢伙，給沈厭餵點吃的也挺有心理壓力的。
現在天黑的比夏天要早了，天色已經暗了大半，小冷風嗖嗖的吹，謝妍默默的把校服拉鏈拉了上去。
就這麼走了一段路，謝妍後知後覺想起了一件事。
她剛剛在院子裡看到的全是男孩兒，一個女孩兒都沒有。
按照女嬰棄養和男嬰棄養的比例來看，這很不合理。
該不會……
系統突然冒出來了：【你猜的沒錯，小女孩兒一般很快就會被收養了，所以剩下的都是男孩兒】
至於「收養」回去幹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這是個黑心孤兒院，謝妍不敢往深了去想，但又忍不住去想。
【那個，沈厭還有多久會被變態領走？】
系統：【一個星期吧，怎麼，不忍心？】
謝妍想說沒有，卻沒能說的出來。
一個哪怕吃蟲子也要拼命活下來的孩子，有著熊熊火焰一般的求生欲望。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變態的手中苦苦堅持那麼多年，最終活下來。
但活著，只是最終結果。
過程往往卻是不堪入目，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