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敲門聲再也沒有響起，可是陸一沉卻睡得非常不好。
床上時不時地傳來他左右翻身的聲音，和極低的嘆息聲。
坐在客廳工作的顧小暖起初沒在意，等這樣的動靜持續到半夜2點的時候，她忍不住起身走了過去。
床上的男人背對著她，整個臉埋在被子裡，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從前幾天半夜的敲門聲，他都比現在睡得安穩。
輕輕的低語在他那邊出現，顧小暖站在門口細細聽了幾分鐘，越聽越不對勁。
他這不像是簡單地在做噩夢。
確定了這一點，顧小暖迅速走到床邊，冰冷的氣息靠近瞬間，男人猛然伸出手臂，將她牢牢地抓了過去。
「……別走。」胳膊圈了過來，將顧小暖直接抱進了懷裡，「別離開我，求你。」
陸一沉的頭蹭了過來，直接埋進了她的懷裡，手臂將她的腰身勒緊，他臉上有微涼的液體流下，落到了顧小暖的脖頸之上。
外面有微弱的光亮，陸一沉好看的側臉微微露出，顧小暖的手指探過去，那是人類的眼淚。
抱著她的男人牢牢壓著她，剛才還混亂的呼吸和低喃在靠入她懷裡之後，很快就消失不見。
亦如之前的那幾個相擁而眠的夜晚，他在她的懷裡，乖巧得像一隻安睡的貓咪。
顧小暖嘆息一聲，只能無奈地躺在那裡，但男人摟緊她腰身的手臂太過用力，顧小暖動了動身子。
還沒怎麼動，腰間的力量猛然加大。
顧小暖黑眸微眯，再掰斷他的手臂似乎不太好。
一聲悶哼，冰冷的手緩緩摸上陸一沉的發頂，顧小暖有些笨拙地輕輕摸著，她依稀記得，季向南在十年前養過一隻貓，就是這麼摸的。
只要他一摸貓的腦袋，那貓就會乖乖地趴在那，任由他逗弄。
懷中的陸一沉在這樣的輕撫之下，腰間的手臂緩緩鬆開，整個人放鬆的靠在她懷中。
清淺的呼吸聲自他的鼻間噴灑在顧小暖的胸前，他的手臂依舊沒有離開，仍舊將她圈緊在自己懷裡。
顧小暖看了看床頭柜上放著的鬧鐘，緩緩閉上雙眼。
啪！
什麼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
顧小暖瞬間睜眼，眸底迅速有血色湧出。
啪啪！
窗戶之外，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敲打玻璃。
啪啪啪！
這一次不僅僅是臥室，還有客廳。
陸一沉被聲音吵醒，微微皺眉，沒等他開口，顧小暖手抓起毛毯，一個掀起，將他整個蒙了起來。
「怎麼了！」
被毛毯蒙在裡面的陸一沉，聲音悶悶的傳出來，顧小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纖細的手掌連人帶毯直接拽了過來，扛在肩上。
「顧小姐？！」
陸一沉完全被毯子裹住，他的聲音顯得很是慌亂，顧小暖推開臥室的門，直奔客廳，直奔大門。
咔嚓！
玻璃碎裂的聲音，兩道黑影瞬間竄了進來！
而此刻，顧小暖穿著一身睡衣，踩著拖鞋，扛著陸一沉打開大門跑了出去！
顧小暖扛起一個快1米八的男人依舊跑得飛快，還好是深夜，樓梯間內只有她狂奔的身影。
被裹在毛毯里的陸一沉似乎明白了有狀況，也不再出聲，任由她一路扛著往下面跑。
身後的樓梯間內，有追來的聲音，速度很快，伴隨著輕輕的低笑。
顧小暖神情陰冷，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的戲弄了。
她還是太天真了，以為老頭子的警告可以讓他們退卻。
顧小暖扛著陸一沉匆匆跑出樓門，身後的追擊似乎也悄然停止。
「看來是惹惱了他們，更變本加厲了。」
顧小暖低低開口，眸子裡的血色漸漸退去，停車場只怕也有同族埋伏，她可不會自投羅網。
「顧，顧小姐？」
被裹在毯子裡的男人發出聲音，「我、我有點喘不過氣了。」
顧小暖連忙把他放下，將他身上的毛毯一把扯下來，上面有很多破碎的玻璃渣子。
「應該沒有劃傷到你吧？」
顧小暖眼神迅速掃了他一圈，陸一沉搖頭，「剛才的，是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被找上門了。」
顧小暖有些煩躁，按理說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會到吸血鬼的老巢鬧事，但對於她，這個規則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不到50歲的吸血鬼，誰都能踩一腳。
她的所謂巢穴，也不再安全。
只能去找老頭子了，不然……陸一沉在她身邊，只怕熬不過幾天。
「走吧，我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顧小暖開口，陸一沉嗯了一聲，老實地跟在後面，倒是顧小暖先停了下來。
她回眸，看見了男人光著的腳。
一聲輕嘆，她冰冷的身軀走近，在男人羞怯閃動的目光中，再一次將他打橫抱起。
「你是怕我的腳劃傷流血嗎？」
陸一沉看著她的俏臉，胳膊靠了上去，似乎被一個姑娘家公主抱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是啊，腳上的傷口不好處理，而且……不好吃。」
陸一沉低笑，嗯了一聲，雙臂摟緊她的脖頸，臉埋在她冰涼的頸窩之內。
寂靜的街道上沒有多少路人，不然又不知道會投來多少目光。
一輛計程車停到了顧小暖面前，司機師傅看著她動作輕巧地將懷中的男人放到后座上，忍不住開口。
「小姑娘，力氣不錯啊。」
顧小暖也坐了進去，對著司機師傅輕笑，「舉鐵的。」
司機師傅比了個大拇指，顧小暖說了一個地址，這是季向南的地址。
在車上的時候，顧小暖原本想給季向南發個信息，卻發現自己手機都沒帶，陸一沉倒是帶了手機，可顧小暖根本沒記住季向南的具體號碼。
「到了小姑娘，這裡是高檔社區，計程車進不去的，你們自己走進去吧。」
「好。」
顧小暖開車下去，彎腰將陸一沉又抱了出來，她抱得輕鬆不費勁，甚至停頓一下都沒有，坐在那的司機師傅看得自此目瞪口呆。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猛啊。」
在外面的門衛見到顧小暖點點頭，顧小暖也微微點頭，就這麼抱著陸一沉走了進去。
懷中乖巧如小鹿般的男人微微抬眸，眸色暗了幾分。
一路暢通無阻，所有的密碼都被顧小暖正確按下，直到到了季向南的門前。
陸一沉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的手指輸入了幾個數字，門，開了。
男人的眸色，像是徹底融於了這一片黑暗之中。
顧小暖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順便拉著陸一沉一起。
門打開，室內黑暗一片。
寬闊的客廳直達眼前，還有同客廳連接在一起的開放式廚房。
一身筆挺西裝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站在廚房裡，他的身上，正掛著一個呼吸急喘，一臉潮紅的女人。
修長的手指迅速捂上了顧小暖的眼睛，帶著她退後一步。
黑暗之中，站在那裡的季向南微微回頭，眼底血色洶湧，尖牙還沾染著新鮮的紅色。
顧小暖被蒙住眼睛，卻聞見了血的味道，瞬間明白了。
她急速後退，打開門走了出去，也將陸一沉扯了出來。
咯嗒。
剛打開的門又再一次合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門內正在發生什麼，不用言明。
站在門外的顧小暖像是一個被老師訓斥而出罰站的孩子，陸一沉整個人隱在黑暗之中，只有那雙眼睛閃著莫名光亮。
「那就是你的……男朋友？」
顧小暖一愣，門後，傳來了什麼細微的動靜，她微微皺眉，「不是，我沒有伴侶。」
陸一沉眼裡濃郁的黑色一點點褪去，「顧小姐，也做過這樣的事嗎？」
「什麼？」
顧小暖一臉問號，看見了他微紅的俊臉和微微閃爍的眼睛。
「這扇門之後，正在發生的事。」
顧小暖一時間沒了聲音，她輕嘆一聲，「沒做過，我喜歡抱著血袋啃，又不喜歡抱著人。」
「是不是這樣，吸血會更享受？」
顧小暖挑眉，沒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對，全當他的好奇，「可能是吧，畢竟這時候人類的血液流速最快也最興奮，喝下去的味道會和平常不一樣？」
看著她的那雙眼睛又閃爍了幾次，門在這時候打開，季向南眸中的血色沒有退去，甚至尖牙都沒有收回。
「老……」顧小暖剛要開口，季向南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麼，冰冷的眼神掃來，「隔壁，密碼一樣。」
啪！
門再一次被關上，似乎有更大的動靜傳來。
顧小暖一愣，扯著陸一沉迅速走到隔壁，開門，關門。
沒有開燈，顧小暖直接窩進了巨大的沙發里，狠狠鬆了口氣。
在季向南的地盤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去睡吧，在這裡很安全。」顧小暖窩在沙發里開口，似乎不想起來的樣子，她沒聽到陸一沉的動靜，連忙起身。
卻在抬起身子的時候，撞上了他靠過來的俊臉。
兩人的呼吸在這一刻，只有毫釐。
溫暖的唇輕輕印在她的額頭之上，在顧小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抽身離開。
高挑的身形在黑暗中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顧小暖坐在沙發里，手下意識地摸向額頭。
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