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急風

2024-09-02 03:26:31 作者: 雁魚
  207 急風

  潘尼卻不知道對於情緒豐富的菲娜小姐而言,怒氣只需要一小會兒就消退了。

  她喘著粗氣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房間--這房間位於舵室的旁邊,只有一個門可供出入,這就成了一個絕好的緊閉場所。

  手腕處的繩索讓她十分難受,她呲牙咧嘴地看著旁邊床上抬著下巴注視自己的小女孩,眼珠子轉動了兩下。

  這個迷糊的小女孩看起來很好糊弄的樣子。

  她這樣想著,語氣溫柔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奈菲絲,叫我奈菲就可以。」奈菲絲歪著腦袋看著菲娜:「你有什麼需要嗎?」

  「需要什麼?好吧,奈菲,我餓了。」剛剛吃過正餐的菲娜說道。

  「稍等,我去找大人。」奈菲跳下了床:「他會為你弄吃的。」

  「等等。」菲娜叫住了小姑娘,腦袋對著床邊的櫥櫃揚了揚:「那裡有些點心。」

  「點心?」奈菲絲皺著眉頭打開抽匣,其中果然放著一些小盒子。

  炸得很好的肉乾,***,還有蒸得軟嫩的蛋糕,一股味道就讓奈菲小臉蛋迷糊了一下,她晃了晃腦袋,把幾個盒子放到菲娜面前,又看了看菲娜的手:「好吧,我來餵你。」

  「真是個可愛的小丫頭。」菲娜眼見奈菲絲如此乖巧,心中生出許多好感,至少比那兩個可惡的大人好多了。

  小孩子總是可愛的。

  不過誘騙仍要繼續。

  再可愛的小孩子也沒有自由可愛。

  「唔,奈菲,你能不能讓我……哦,自己來?」她轉動著眼珠子,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十分可憐。

  小孩子都是心軟而善良的。

  她想道。

  「你要我幫你解開?」奈菲繞道菲娜身後,撓著頭髮。

  「嗯嗯。」菲娜連連點頭:「唔,好疼啊,那個女人真是粗暴。」

  她努力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她見到奈菲點頭,心中狂喜,然而小女孩下面一句話卻讓她心情跌落谷底:

  「好的,我去問一下大人。」

  「不不不,奈菲,為什麼要問大人呢?」菲娜額角流下了冷汗:「就一會兒,唔,放心吧,我又不會逃跑。」

  「那可不行。」奈菲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現在大人不在,如果你自由之後挾持我當人質,那會給他造成麻煩的,奈菲不能那麼做。」

  這無懈可擊的惡意推想頓時讓菲娜一陣無力--這是什么小孩啊?居然會有這種心眼?

  她立刻收回了剛才對奈菲的部分評價,小女孩天真善良的形象在她心裏面缺了一個角。

  「好啦,菲娜小姐,唔,大人是好人,我去問問他,他說不定會允許呢?」看著菲娜暈頭轉向的樣子,奈菲似乎有些不忍,輕聲地勸慰著。

  「好人?他是個劫匪。」菲娜悲憤地說道,忽然醒悟到什麼,連忙閉口。

  她看到奈菲絲表情變得十分委屈。

  不過小女孩卻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大怒,而是搖了搖頭:「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想搭一下順風船而已嘛。」

  「沒有惡意,可是我的手好疼啊。」菲娜臉皮一抽一抽。

  「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奈菲絲誠懇地道歉道:「但是奈菲真的不能幫你。」

  「你……哼。」菲娜咬了咬牙,看到小女孩楚楚可憐的表情,忽然悲哀於自己的心軟--她竟然無法對這樣的小姑娘發怒。

  好吧,她深吸了兩口氣,這個小女孩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忽悠。

  她又開始好奇起幾個人的身份了。

  「你們是哪裡的人?」她詢問著,看到小女孩面現難色,試探著繼續問:「是塞爾人嗎?」

  「啊?」奈菲絲一愣,顯然沒想到菲娜會猜到這點。

  「唔,你們的絕境腔太醒耳了,這瞞不過我,本大小姐可是從十歲就開始和各地的商人打交道了。」菲娜皺了皺眉:「這麼說,他是紅袍法師?不對,紅袍法師哪裡有長頭髮的?他的年紀也不可能是正式的紅袍法師……」

  她暗暗想著,一個常識誤導了她。

  在普通人的概念裡面,學習法術是異常艱難的事情,即使有著法術天分,等到能夠正式稱為法師的時候,大多已經進入中年,所以如同潘尼那樣年輕的人,她實在難以想像他會是一名正式的紅袍。


  她並不知道在紅袍法師會裡這個年輕人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不,或許還不僅僅是小有名氣——畢竟能讓紅袍法師會的四位學派首席得之而後快的年輕法師全費倫就這一個。

  奈菲絲樂於菲娜產生這種誤會,當然也不會多嘴解釋什麼,即使再沒有經驗的人也會知道現在潘尼需要的是隱姓埋名——如果他的名字傳進各地塞爾人的耳朵裡面,或許又會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亂子。

  雖然首席們未必會親自出手對付潘尼——畢竟紅袍法師的敵人遍布整個塞爾,一個傳奇紅袍出現在塞爾之外,必然會受到無數的監視與暗算,而且對於奈維隆和勞佐瑞爾還有阿茲納述爾而言,親自出手對付潘尼更有著巨大的危險……

  不過即便是一大票席位導師或是高階環之導師找上門來,潘尼恐怕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或者還會更糟。

  所以奈菲只是樂呵呵地看著胡亂猜測的菲娜,直到少女不悅地揚起了眉頭:「我猜到了,你們一定是在塞爾得罪了什麼人才會偷偷藏到我的船上,是嗎?」

  奈菲絲一呆,忽然發現以正常人的智商來判斷,得出這個結論是不足為奇的。

  畢竟幾人出現時的狼狽裝扮,還有其後的態度,都說明了這一點。

  菲娜心中一突,然後就得意起自己的聰慧來:「吶,你們早點說就是了,為什麼非要這麼對我?本小姐是那樣不通情達理的人嗎?」

  「抱……抱歉。」奈菲再次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道歉,一臉的歉然:「只是大人似乎習慣了掌握主動,所以……」

  「所以就搶了我的船,然後把我綁在這裡?」菲娜大怒。

  「真……真的對不起。」奈菲絲面色委屈,好像隨時可能哭出來。

  「嗚~本小姐真是太倒霉了!」奈菲絲沒有哭,菲娜倒先是哭了出來:「怎麼會讓我碰上這種事情啊?」

  「別……別哭。」奈菲絲手忙腳亂地用袖子蹭去菲娜的眼淚,然而這套隨身的僕役長袍究竟是穿得太久了,幾下子把菲娜擦成了大花臉,她更加慌亂侷促,透過鏡子看到自己的臉被擦成了這個樣子,菲娜反而破涕為笑,她上下看著奈菲絲骯髒的衣服,忽然嘆了口氣:「我的柜子裡面有幾件短裙,你倒是可以當成袍子穿,這件衣服該換掉了。」

  「我……」奈菲絲眼圈一紅,低下了頭:「菲娜小姐也是好人呢。」

  「哼哼哼,好人活該被綁架,被劫持;連小孩子都不可憐我。」菲娜翻個白眼。

  奈菲絲臉色變得通紅了,站了起來:「我這就去找西恩大人,看看他能不能和你好好談談。」

  「等等等,別找那個人。」一想起那個男人,菲娜就莫名其妙地一陣彆扭,潛意識覺得那個氣質安靜的法師不是那麼好打交道,至少她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呃……」奈菲愣了一下,又乖乖坐了回去。

  她一向不喜歡勉強別人。

  「我說……」看著乖乖坐著的奈菲絲,渾身依舊有些狼狽,菲娜皺了皺鼻子:「那兩個人怎麼就忍心帶著你這個小女孩顛沛流離?」

  透過一些痕跡可以推斷出這個小女孩在之前的日子,女船長自己也清楚自家的酒窖絕不是住人的地方,她有些不可想像,尋常人家這樣年紀的小孩子儘管已經開始學著懂事,但是仍然受著家人的寵愛,至少她在今年之前,家人從沒讓她離開過星幕市一步,雖然商人家庭難免趨利,但是她仍然享受夠了家人的溫暖。

  所以她不敢想像居然有人忍心讓這樣的小孩子經受這樣的磨難。

  「他們真是鐵石心腸啊。」她嘆了口氣。

  「不要這麼說。」奈菲絲抬起了頭,挺起的小鼻頭展露一絲倔強:「大人他是好人,沒有他的話,我是不會活到現在的,如果有人想要對大人不利的話,我會用能想到的所有辦法殺掉他們的。」

  純潔的眼神和認真的語調,讓聽到這句話的菲娜從肚子裡面冒出一股冰涼的氣息,一直衝上腦門,渾身冷冷地打了個寒顫。

  她滿頭冷汗地盯著奈菲絲,天真善良小女孩的形象一層一層飛快地崩潰了。

  「這位大人……」當法師踏上甲板,每一個人都用一種恐懼的目光看著他。

  雖然沒穿紅袍,也不是光頭,但在塞爾上船的巫師,這個身份本就能讓人產生很微妙的聯想。

  不過作為忠誠的僕人,老羅本還是負責起了與法師交涉的任務:「這個,無論你的目的為何,請務必善待我們的小姐,哦,雖然我知道,我的言語分量輕微。」


  「你不必擔心。」法師微笑起來:「我們並沒有別的企圖,你們的船依然可以行駛向預定的目標,至於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吧,我是為了免去一些麻煩。」

  「免去麻煩?」羅本的臉皮抖動了兩下,會用這麼暴力的方法免除麻煩,這個巫師果然不是好人。

  他這樣想道。

  「好吧,雖然我們產生了一些誤會,呃……」法師聳了聳肩:「不過現在還好不是嗎?請放心吧,我對你們沒有惡意。」

  「無論如何,希望如此。」羅本苦笑起來。

  「話說這裡是什麼地方?」潘尼看了看周圍的海域,皺起了眉頭:「出東墜星海了嗎?」

  「這,剛才耽擱了小半天的時間,不過應該已經快了。」羅本想了想道:「不過在離開阿格拉隆半島之前,我們需要靠岸補給一下。」

  「阿格拉隆半島?」潘尼皺起了眉頭,出於一種過往遺留下來的記憶,他本能地對這個地方帶著反感——所有的塞爾人都不喜歡那裡,就像每一個阿格拉隆人都對塞爾懷有仇恨一樣:「我能否提出一個建議。」

  「請講。」羅本提起了耳朵。

  這個自稱毫無惡意的巫師羅本是完全不信任的,聽到潘尼如此說法,他暗自提高了警惕——改變航向,可以知道這個法師想要把船帶到哪裡,或許就可以暴露出這個法師的意圖。

  不過潘尼並不知道這個忠僕心中的胡思亂想,法師的想法十分單純,那就是儘量地遠離絕境東域的每一寸土地與海域。

  「南邊應該是恩瑟吧。」潘尼默默回想了一下東墜星海周圍的地理。

  「不錯……」

  「如果需要補給的話,可以考慮南面的地方,至於具體位置,你可以任選。」法師仰起了頭,看著天上的太陽,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不喜歡阿格拉隆。」

  「……好吧。」羅本皺著眉頭,試著從偏移的航向中推斷出潘尼的目的,不過很顯然法師的『具體位置任選』深深地迷惑了他,然而形式如此,他也只能點頭答應,把船頭調轉向南。

  不過這樣的行為卻為他們帶來了麻煩——就在他們調轉船頭後不久,船身忽然開始劇烈顛簸起來,晴朗的天空幾個呼吸間變得陰雲密布,表情凝重的大副匆匆湊到羅本旁邊說了兩句,老僕人表情也嚴肅起來。

  法師不去聽他們談論的內容,透過越來越急的海浪與狂風,還有遮蔽太陽的烏雲,也知道了這艘船遭遇到了什麼。

  海上的風暴一向如此毫無徵兆地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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