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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不速之客說出來的話語讓所有在坐的學徒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
氣氛也在瞬間劍拔弩張了起來。
潘尼端起水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直接就是衝著這個來的,他轉了轉眼球,忽然笑了,將手中的杯子放到一邊的台子上:「這位大人,我們可能出了點什麼誤會。」
他這樣說著,一道無形的力量已經從他的指尖迸了出去,悄無聲息地纏繞到了這位巴克勞大人的身上,而顯然這個人還毫無所覺。
「誤會?沒有什麼誤會。」迪文巴克勞拍了拍手,一個年輕學徒畏畏縮縮地走了上來。
潘尼和旁邊的學徒們眯了眯眼睛。
他就是巴斯迪鄧肯。
「不錯,大人,這些學徒串通一氣,想要讓這個外來的騙子獲得佐斯大人的遺物。」
「先生,您對這句話有什麼解釋嗎?」迪文巴克勞斜眼看著潘尼,神情不恭。
「解釋?我不需要什麼解釋。」潘尼看了這個學徒一眼,在他的盯視下,這個學徒一頭冷汗地低下了腦袋。
潘尼皺了皺眉,幾乎沒想到這個學徒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來,他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太正常的氣味,把目光挪到這位巴克勞大人身上:「這個人是這裡的叛逃者,還殺死了一個學徒,他空口無憑所說的話,大概是沒有什麼可信度的,至於騙子之說,更是子虛烏有的誹謗,我雖然和佐斯先生親緣遠了一些,但確實是有關係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學徒都贊同我繼承他的遺物。」
潘尼半真半假地說了許多,繼續看著迪文巴克勞:「何況,哦?先生,你身上的魔法防護哪裡去了?」
這句無厘頭的話語讓迪文巴克勞愣了一下,然後神情猛地一變。
因為一陣涼風從大廳外面灌進來,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所有魔法防護不知什麼時候全部被消除了。
他身體一哆嗦,凳子一坐不穩,幾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需驚訝於他的失態。
沒有任何一個巫師會允許自己渾身沒有絲毫防護法術地出現在他人之前,在潘尼進入第五環魔網,方***成型之後,他的魔力也變得穩固到足以使一個法術長久地附在身上,現在他的體外就有幾層法術結界保護著,能夠讓他應對大多數突發狀況。
而擁有法術觸發器的六環法師,身上的花樣更是層出不窮,想要殺死這種級別的法師,就是一件很需要費腦筋的事情了。
不說中高級別的施法者,便是低階巫師,也知道應該時刻保持防護,他們或是藉助道具,或是用別的方式,能夠讓自己的長袍上長久地擁有一些保護,在許多情況下,這些魔法保衛著一名施法者的生命。
所以當迪文巴克勞發現自己身上的所有法術防護都消失,那些魔法道具的力量也陷入死寂的時候,就好像光著身子被丟進了墜星海,慌亂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且更令他恐懼的是,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法術防護什麼時候消失了。
他迅速查看四周,但是無論是怎麼感應,都察覺不到任何施法或是法術機關的痕跡,這讓他心情更加低沉,以他身上的法術防護,即使光明正大的破解,也需要好幾個法術才能消抹乾淨,他不認為自己會在這個過程之中一無所覺。
他將目光一個一個掃地過對面學徒的臉,這些學徒顯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表情十分驚訝。
於是他的視線最後停留在端坐的潘迪塞爾身上。
潘尼端起水晶杯,輕輕地啜飲了一口其中的茶水,品了品其中的苦味,直到在舌尖綻放一絲甘甜,眼神微微地恍惚了一下。
費倫有數個地方出產紅茶,不過瓷器卻少見,因此他也只好用這種杯子來喝茶水,如此附庸風雅的做法,要讓一些真正的上流人看到了,恐怕會笑掉大牙。
然而他只是不喜歡喝酒又不想喝白開水而已。
對於潘尼而言,破解這個巫師身上的法術防護並不困難,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引導法術,就好像低階法師的防護法術很難應對高級法師的攻擊一樣,在如此近的距離內,他能夠輕鬆看穿這個迪文巴克勞身上防護法術,然後用隱蔽的能量箭將之撕扯開來而已。
雖然一般的五環巫師很難做到這一點,但潘尼的能力卻足夠。
這也讓他對這個人的法術水平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這人晉職正式巫師的時間似乎不太長,法術力量弱得可以。
迪文巴克勞面色陰晴不定地站了起來,現在他才開始認真地注視這個看來年紀不大的巫師。
他的確是一名新晉職的施法者,雖然掛了個理事的名頭,但在這類巫師協會裡面,很少有巫師願意浪費時間去擔任一些職位,所以不能從職位上判別出一名法師的力量。
因為新晉職位不久,他並沒有屬於自己的法師塔,因此他在聽說佐斯去世之後,就立刻心動,貪慾驅使之下,沒有仔細考慮到太多的事情就趕了過來。
直到現在遭了當頭一棒,才有所醒悟。
一個被一群學徒推舉作為繼任者的,哪怕與佐斯沒有血緣關係,又怎會是個騙子那麼簡單?
他無法看出這個人的法術水準,甚至都看不到這個年輕人身上帶著什麼法術,這讓他心臟漸漸冰涼下去。
他一時間甚至忘了站立起來。
「大人,我想作為一個法師,身上不帶有任何防護法術就相對談話是不合適的,您可以先出去準備一下,稍後再來和我談論關於這裡的事情。」潘尼看著面色變化不定的迪文巴克勞,微微地笑了笑。
迪文巴克勞嘴角抽搐了一下,緩緩地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對幾個隨從使個眼色,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背影不免有些灰溜溜的感覺。
「大人,您剛才做了什麼?」蘭德看到巴克勞理事如同敗犬一樣夾著尾巴一聲不吭地離去,不免有些好奇。
他們法術水準粗淺,當然不知道這個氣焰囂張的理事被潘尼不動聲色間扒了一層衣服,巫師笑了笑,才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一眾學徒的嘴巴漸漸張大,不過隨後蘭德的臉色又變得很難看,這也讓潘尼有點奇怪。
「大人,這位理事的父親是協會三大長老之一的狄羅特大人,地位很崇高,而且他本人心胸狹窄,刻薄貪暴,您這樣戲弄了他一回,恐怕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長老?」巫師眉頭一皺。
聽起來很威風,但是他還不太明白海岸巫師協會的內部組織結構。
「是協會中力量最強大的三位大人。」蘭德恭敬地解釋道:「地位比會長更高,這位……呃,理事在一年前剛剛晉職,其實沒有資格擔任西門城的行會理事,只是因為長老的緣故,才能夠得到這個職位。」
「聽起來是個麻煩。」潘尼眯了眯眼睛,望著巴克勞理事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著。
不難得知他開罪了一個有著背景的傢伙,而且,似乎還有點難纏……
「學徒,你能不能解釋一下……」莊園外的小路上,迪文巴克勞的幾個侍從將學徒巴斯迪鄧肯按在地上,理事大人的語氣充滿了惱怒,到現在他的臉色依然是憤怒的血紅:「你早晨來通知我,說這傢伙是個騙子。」
「但是這個騙子卻能在我不注意的時候拆掉我身上的所有防護。」他咆哮著:「連我的父親都做不到這一點,這就是你口中的騙子?」
巴斯迪鄧肯打個激靈,渾身顫抖:「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騙子,蘭德那些人看我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做什麼打算都不和我商量。」
貌似戰戰兢兢地答話,卻沒人注意到他深深低著的臉上潛伏的陰謀得逞的冷笑。
這個中年巫師有著一個長老撐腰,行事素來囂張跋扈,這次栽了一個跟頭,是絕對不可能就這樣回去的。
巫師可不比貴族,尤其是基本靠著自我研習獲取到強大力量與地位的巫師,他們並不需要像貴族那樣經常與別人勾心鬥角,而且這種巫師走到哪裡都會是他人吹捧恭敬的對象,因此很少需要禮貌這種東西。
當然,如塞爾那樣巫師成群的地方,巫師就會在競爭的壓力下變得更加清醒理智,更善於與人鬥爭,與用虛禮與涵養掩蓋自己心中的陰謀詭計,但是在費倫其他地區,高階巫師十分少見,又處處受人尊奉,也就不需要那種東西了。
所以很多高階巫師的脾氣都不好,他們更不會教育自己的子女修養自己的性格。
而當一個高階巫師的子女同樣成為了巫師的時候,就不要指望他的教養會有多好了。
得罪了這樣一個人,以後的麻煩肯定無窮無盡。
巴斯迪鄧肯雖然被訓斥,但是心情卻還不錯,因為他的挑撥收到了十足的成效。
決不能讓這群傢伙就這麼稱心如意地占據佐斯的遺產。
居然想殺我,你們都得死!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心理缺陷,普遍存在的一種被稱為心胸狹窄。
一點小仇恨,能夠讓他記住一輩子,今天被傷害,恨不得今天就報復回來,何況是有人要他的命?
巴斯迪鄧肯就是這樣一個人。
鄧肯使盡渾身解數地朝迪文巴克勞分辨,使這位巫師相信他只是個不知情的糊塗蛋,又加油添醋地將巴克勞理事的怒火引向莊園中的潘迪塞爾,畢竟那種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扒光衣服的恥辱感深入巴克勞理事的心臟,他充滿仇恨的目光緊緊盯著後面的莊園,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協會的財產,怎麼能夠讓一個外來人占據?大人,他們是在揮霍佐斯大人的遺產。」巴斯迪鄧肯的挑撥引發了巴克勞理事的共鳴。
因為作為一位巫師,他自己都還沒有一座完整的法師塔。
建造法師塔需要巨量的資產,一個巫師在一生中建造一座,已經捉襟見肘,這一點,他沾不到長老父親一絲一毫的光。
因此他當初聽到鄧肯的告密時,幾乎立即就燃燒起了貪慾。
在潘尼手下不輕不重地栽了個跟頭,更重要的是丟盡顏面,憤怒,羞惱,妒忌,貪慾讓他難以抑制地產生了仇恨:
「一個外來的傢伙,居然也敢覬覦協會的財產?」
其實他已經把這座法師塔當成自己的東西了,如果佐斯的遺產真的按照與巫師協會的約定納入協會,以他的地位手段,將這些財產收歸自己手中並不困難。
所以在兩天之後,潘尼和學徒們還沒準備好接手法師塔的時候,一個軍官打扮的信使恭恭敬敬地帶著一封通知函前來:「這位先生,有消息稱你偽裝已故佐斯大人的遠親,意圖騙取他的遺產,海岸巫師協會向西門法院提出申訴,秉承執政會的意志,我們決定在三天之後開庭審理此案,作為被告人,還請您務必到場接受質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