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一群人說說笑笑地很快就到了市中心的學校門口,此時是5月初,正是島上最熱的時節,傍晚那場大雨已經停了很久,空氣很快又悶熱起來,遠處能聽到海浪拍打著沙灘的聲音,在盛夏的晚風裡,那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褚洵蹲在校門口的小花園旁,用手撥弄著一株七里香。
皎白幼小的花瓣上還沾染著雨水,一簇簇芳香的小白花被清亮的綠葉包裹著,既清新又沁人。
很小的時候褚洵曾聽他的母親說過,七里香的花語是「我是你的俘虜」。
俘虜
那時候只有四五歲的褚洵想,這個世界上,誰會甘心拋下一切,放下身段,去做另一個人的俘虜?那未免也太丟人了吧。
大抵男孩子在年幼的時候都是不允許自己被別人打敗的,更何況是心甘情願地去做另一個人的俘虜呢?所以從小褚洵就覺得,這種白色的小花就只是長得漂亮而已,卻一點也不喜歡它代表的含義。
褚洵蹲在花壇邊,從遠處看身形依然高挑,他今年只有十八歲,身高已經趕上了1米85的周洛,也許再過個兩年他就能比周洛還要高了,他蹲在那,低著頭,藍白相間的校服領子處露出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他的皮膚很白,比周洛還要白,這得益於他的法國母親——Julia。
褚洵繼承了母親深邃立體的五官,他的眉骨很突出,淺綠色的眼睛隱藏在深深的眼眶裡,像一灣古老的湖泊,鼻樑極高,又挺又直,讓他臉部的輪廓顯得更加立體,他的嘴唇很薄,顏色非常紅潤,當他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時,活像個在T台上走秀的歐美男模。
但在極富攻擊力的長相下,他卻擁有一頭綿軟的深棕色頭髮,不知是不是由於混血的原因,他的發質非常軟,栗色的短髮軟軟地垂墜在耳邊,給他凌厲的外表增添了一份貓咪一樣的乖巧可愛。
當然這份乖巧可愛也只有周洛能享受得到,其他人見了他只有望而卻步的份。
有幾個膽子大的少女結伴走到他身邊,紅著臉小聲問他:「褚洵,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少女的臉蛋甜美嬌俏,夜晚的海風輕輕吹動她們的裙擺,這是一幅極動人的畫面,只可惜褚洵連頭都不抬一下,冰冷的嗓音里有著不屬於這座熱帶海島的冷冽:「走開,擋著我的光了。」
少女們急紅了眼,跺著腳跑遠了。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鳴笛聲,褚洵抬起頭,看到了周洛的車,他臉上的冷漠瞬間消散,順手將花壇里那朵七里香摘了下來,攥在手心裡。
他站起身,在十幾束車燈的光暈里走向周洛。
車門打開,周洛和趙磊一起從車上走了下來,褚洵唇邊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快步迎了過去。
他剛走了沒兩步,右邊的車門突然也從裡面被打開了,饒河裡穿著一件騷氣十足的緊身上衣靠在車門旁,沖褚洵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褚洵嘴角的笑意倏地淡了下去,他悄無聲息地將手裡那朵七里香扔到了馬路上,面無表情地走到周洛身邊,叫了一聲:「叔叔。」
周洛勾住他的肩膀將他摟到懷裡,討好地說道:「等多久了?等著急了?有沒有被雨淋到?是叔叔不好,小洵別生氣啊。」
他臉上依然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眼睛往車門旁又看了一眼,淡淡地問道:「他怎麼來了?」
周洛鎮定自若地說道:「哦,你說河裡啊,他今天過生日,幫里的兄弟們一起替他慶祝慶祝,我今晚可能要喝得晚了,就不回去睡了,走,先把你送回家。」
「嗯,」褚洵點了點頭,轉過身跟著周洛往車裡走,剛走了沒兩步他突然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就倒在了周洛懷裡。
周洛連忙扶住他,「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勉強撐起身子,聲音有些沙啞:「沒事,可能是剛才淋了雨,現在頭有些疼,回去吃點藥就好了,走吧。」
他皮膚本來就白,此刻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剛撐起的身子沒過幾秒便又倒在周洛身上,周洛將他抱在懷裡,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一片,「你發燒了,難不難受?」
「我沒事,叔叔你別管我了,把我送回家就行了,你和他們出去玩吧,不要因為我耽誤了你們的計劃。」他軟綿綿地靠在周洛懷裡,聲音虛弱無力。
周洛多疼他啊,從屁大點的小屁孩好容易把他養這麼大,一丁點苦都捨不得讓他吃,更別說他現在生著病躺在自己懷裡了,周洛抱緊了他,扭過身對饒河裡和趙磊說道:「小洵生病了,今晚我就不去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什麼?!今天是我生日!!你答應陪我一起過的!!」饒河裡本來靠在車門上笑得一臉得意,突然聽到周洛這麼說,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周洛煩躁地皺起了眉:「別他媽跟我鬧啊,我是答應你了,但現在小洵生病了我能不管嗎?」
饒河裡惡狠狠地瞪了褚洵一眼,這個小崽子一肚子壞水,他才不相信他是生病了,指不定又憋著什麼壞點子!
饒河裡扯著嗓子沖周洛大喊:「他怎麼每次生病時間都掐得這麼准啊?!聖誕節的時候吃壞肚子,情人節的時候腿磕破皮,我剛好今天過生日他就又發燒了,哪有這麼巧的事?!還有上次,我們好不容易出海玩兩天,他嘴裡起個口腔潰瘍,一個電話你就跑回來了,周洛,你說我在心裡到底算……」
「再說我抽你信不信?什麼在我心裡?你他媽就是老子手下的馬仔,怎麼就在我心裡了?!」周洛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怒意,冷冷望向饒河裡,只一眼,饒河裡就閉上了嘴。
他跟在周洛身邊快兩年了,明白這種眼神的含義,他知道自己如果再敢多說一句,周洛真的會抽自己。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把周洛惹急了。
在褚洵面前他是不能和周洛親近的,也不能讓褚洵看出他和周洛之間的情人關係,更不能讓褚洵知道周洛喜歡男人,周洛說他怕自己帶壞了褚洵。
但饒河裡卻覺得,那小子其實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會每次他留周洛過夜都被那滿肚子壞水的臭小子給攪和了。
「行了,我帶小洵回去了,你們也散了吧。」周洛不再多說什麼,摟著褚洵打開了車門。
當他轉過身的時候,褚洵的臉正好對著饒河裡這邊,只見剛才比林妹妹還嬌弱幾分的褚小少爺突然睜開了眼。
褚洵望著饒河裡,將自己的臉埋在周洛的頸窩裡親昵地蹭了蹭,然後沖饒河裡露出一個巨大的,挑釁十足的笑容,而後整個人便被周洛抱進了車裡,關上了車門。
「臥槽!!看到沒?你看到沒?!」饒河裡突然像個炸毛的獅子一樣蹦起來,扭過頭衝著趙磊喊道:「他剛才沖我笑你看到沒?!我就說他是故意的,這個小兔崽子就他媽是故意的!!」
趙磊心想,故意的又怎麼樣?老大就吃他這一套有什麼辦法?他拉住饒河裡的胳膊將人往車上拖:「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眼瞎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你整天跟我們小少爺吃哪門子的醋啊,他6歲的時候就跟在我們老大身邊了,是我們老大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人家十幾年的感情,你有什麼好比的。」
饒河裡咬牙切齒道:「我就是不服氣,他總妨礙周洛談戀愛算怎麼回事啊?我聽說我前面那個人就是被他擠兌走的,周洛今年都25了,他這麼纏著周洛,總不能讓周洛打一輩子光棍吧?!」
趙磊關上車門笑著說:「你這叫什麼話,人家兩個人那是親情,你們兩是什麼?你們這頂多叫……」
「叫什麼?」
「你們這叫基情,基情四射!!哈哈哈哈。」
饒河裡怒瞪著眼,衝上來就往趙磊的非酋腦袋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你他媽才是基情,我們是愛情!!愛情你懂不懂?!傻逼!!」
其實他和周洛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雖然有時候趙磊會叫他一聲大嫂,但他知道,在周洛的心裡並沒有將他當成另一半看待,頂多就是個無聊解悶解決生理需求的床伴罷了。
他原本是塔谷一家夜總會裡的小鴨子,那天他接到了一個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客人,雖然他心裡犯噁心,但為了生存他沒得挑,反正都是被人操,眼睛一閉也就熬過去了。
可沒想到那人竟然強迫他跟自己一起吸毒。
塔谷地處南北交界地帶,是整個塔洛希島上最混亂的地區,這裡是洛城毒品的主要流入地,也是癮君子,妓女,毒販的聚集地,塔谷有整個塔洛希島上最多種類的毒品,最便宜的妓女,最低廉的酒店,最血腥暴力的賭場,是平民的狂歡之地,也是遊客的獵奇之所。
這裡的妓女和小鴨子幾乎各個都是癮君子,他們把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換成一包又一包的毒品,日復一日地沉迷在毒品與暴力的世界裡,周而復始,越陷越深。
但饒河裡卻從來不碰毒品,不管是白面還是大麻他一口都不沾,他是見過人沾染上毒品之後是什麼樣子的,他那畜生一樣的爸爸就是活活吸毒吸死的。
那個肥頭大耳的客人正在興頭上,他花了錢就是來尋開心的,結果這小鴨子竟然敢反抗自己,他二話不說掄起身旁的檯燈照著饒河裡的頭上就砸了過去,「不長眼的小婊子,你一個小鴨子竟然敢反抗我,你不吸是吧?今天老子就非讓你吸,吸死你個小賤貨!」
說著他抬起腳就往饒河裡身上狠狠地踹,饒河裡生得秀氣,個頭也只有一米七出頭,這人卻生得虎背熊腰,他死死按住饒河裡,饒河裡根本逃不了。
饒河裡倒在地上被連踹了十幾腳,他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要被活活踹死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突然生出了豁出去的決心,他趁著男人不注意,用手在自己身後小心翼翼地摸索起來,好半天終於摸到了一塊剛才砸到自己頭上的檯燈碎片,那人正壓在他的身上一腳又一腳踹得過癮,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反抗,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將那片玻璃碎片狠狠地插進了那人的眼中,那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終於鬆開了鉗制他的手。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拼命往門外跑,剛拉開門,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周洛曾問他為什麼寧願死都不吸毒?他說,吸了毒和死又有什麼區別?
那天周洛救了他,將滿身是血的他從那間夜總會抱了出來,從此以後他便跟在周洛身邊,到現在已經兩年。<!--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