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後的刺客,當即甩開侍衛的手後拱手,轉向蘇湛,滿目懇切,「小人邢柯,願為梁王姑爺差遣!」
宋清微微眯起雙眼。
就這麼輕易收服了?
明明蘇湛還未表明目的,只是隨口一說,便能讓這錚錚鐵骨之人歸心?
見此情形,沈峰等侍衛同時向後退了一步,不再加以阻攔。
收與不收,還得姑爺來定奪。
若收,那便就此作罷;若不收,便即刻收入大獄,明日問斬。
不管怎樣,他們不能越矩!
蘇湛向前邁出一步,微微俯身,雙手負於身後問道,「你可知,你這有三姓之嫌?」
三姓!
身為南詔之人,卻為北戎驅使,如今計劃失敗,又要投降梁州。
降而復叛,這種人最是不可信!
「三姓……是小人從未遇得明主,輾轉多處,無法實現心中抱負,故而才再度降於梁州!」
邢柯說到動情之處,眼角似乎有晶瑩的淚花滑落,情真意切,極為動容!
宋清聽聞此言,倒是頗感意外。
想要實現抱負,卻做起了刺客的行當,如何能夠達成?
莫不是被那赫連筒骨給欺騙了?
「你有何抱負?」
「良禽擇木而棲,得一明主,便能少走數十年的彎路。」
「明主?」
蘇湛眼前微微閃動,趕忙側開一個身位,將宋清展露出來。
「王爺乃梁州明主,你能有如此想法,也算是棄暗投明。」
大爭之世,的確需要明主。
梁州軍民上下一心,其最為根本的核心,便是這梁王宋清。
從某種意義而言,宋清早已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
宋清側眸看向蘇湛,隨即赧然一笑,並未言語。
沈峰雖感詫異,但也並未出聲。
然而。
邢柯的眼神落在宋清身上,卻多有輕蔑之意,轉而再度看向蘇湛,眼中增添了些許崇拜。
那輕蔑之意極為明顯,一旁的沈峰當即察覺。
「小子,竟敢對王爺不敬!」
隨即「噌」的一聲,長刀橫出,架在邢柯的脖頸處,只要隨時用力,便可砍下其頭顱。
但邢柯卻絲毫不畏懼,「梁王爺宋清,表面上錚錚鐵骨,主張北伐,可實際上,不過是縮頭烏龜!」
「豎子!」
沈峰當即怒喝。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膽敢辱罵王爺,那便是死罪!
「還不讓說了?」
邢柯斜眼看了沈峰後,再度說道,「朝廷步步緊逼,梁州軍事自理,更有數萬靖梁軍,卻只敢防禦,不敢與那朝廷相爭!」
「這難道不是縮頭烏龜?」
沈峰聞言,氣得面紅耳赤。
「賊子何敢!」
話剛出口,直接提刀蓄力,朝著邢柯的脖頸砍去。
刀刃划過空氣,發出一陣嗡鳴。
可。
刀剛剛落下,便聽到一聲清脆聲響。
刀刃不知為何,在空中斷裂,斷口處竟直接划過邢柯的脖頸,卻未造成絲毫傷痕。
「怎麼……」
沈峰不明所以,再抬頭時,才看到宋清緩緩收起掌風。
雖然被罵,同樣面紅耳赤,但不得不說,這個邢柯說到了關鍵之處。
不敢反,那他就是縮頭烏龜!
但……
這罵得也太難聽了。
若朝廷非正統,那舉兵討伐,便是撥亂反正。
反之,造反不得民心,只會大敗。
這本是極為淺顯的道理,但世人卻不會去思考,只會相傳梁王爺雖鐵骨錚錚,但被朝廷如此壓迫,卻不敢造反,就是縮頭烏龜!
「王爺……」
蘇湛嘴角微微顫動,看向宋清。
宋清一擺手,「無妨。」
隨即稍稍順了順氣息,看向邢柯,「那你說,誰是明主?」
「當然是梁王姑爺蘇湛蘇公子!」
「若小人沒猜錯的話,現在這裡表面上是梁王府,但實際上,一切對外決策,都是由蘇公子決定?」
「連梁王爺都聽從蘇公子的話,那蘇公子若不是主,那是誰?」
沈峰雖然不明白王爺為何出手救下這個賊子,但此刻此人非但不收斂,反而得寸進尺!
「你若再敢胡言亂語,已有取死之道!」
沈峰盯著邢柯,眼神中透著狠厲。
蘇湛也剛剛從愣神中回過神來。
這邢柯也太頭鐵了!
當著梁王爺的面,說他的女婿,是梁王府的主人?
這不是以下犯上?
率真是率真,但傻也是真傻!
「邢柯,你要是還想活命,就向王爺道歉,務必真誠!」
卻不想。
邢柯還在思考之際,宋清忽然朗笑出聲,看向邢柯,「哈哈……你還真敢說啊?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治罪又何妨?這本就是事實!」
「好!」
宋清朗聲道,隨即吩咐道,「沈峰,帶他下去先行安置。」
「可是王爺……」
沈峰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明明是刺客,此時為何突然轉變態度?
僅靠耍嘴皮子,就能矇混過關?
「無需多言。」
「是……」
沈峰不敢再多說,既然王爺堅持,那必然是有其道理。
將邢柯帶下去後,宋清扭過頭來看向蘇湛,「賢婿啊,往後這個邢柯,只對你一人負責,務必讓其成為梁州的最強助力!」
「是,王爺。」
蘇湛躬身行禮,隨後抬起頭,「王爺何時相信這個邢柯了?」
本來還以為還會再麻煩好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就相信了。
倒是出乎意料。
「也不算相信,只算是考驗罷了。」
宋清笑了笑。
縮頭烏龜的名號,自己背負也就罷了。
但梁州總歸是要交給蘇湛的,既然邢柯說蘇湛是明主,那外面五國應該也傳遍了蘇湛的名號。
未來前來投奔之人,只會越來越多。
那現在相信一個邢柯,未來還會有數十個邢柯。
梁州正值用人之際,剛好派上用場。
而最為重要的是,他們相信蘇湛,更相信蘇湛能夠帶領他們實現心中抱負。
……
翌日清晨。
蘇湛睡到了中午才起身,一臉疲憊,頂著黑眼圈打開房門。
青蟬站在門口,笑著道,「姑爺實在不該,與那邢柯一夜長談,竟忘了時辰……」
蘇湛打了個哈欠,打到一半忽然蹙眉,「忘了時辰?」
「茶叔沒有告知姑爺麼?」
「今日是陳、韓二位將軍進入嘉陵城的日子。」
蘇湛當即清醒,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忘了。
當世岳武穆,與當世韓良臣,那可是當朝肱骨,得留個好印象。
「王爺呢?」
「王爺早早便在城門處等候。」
蘇湛趕忙用清水洗了兩把臉,便匆匆出門,剛到門口便碰上了躊躇不前的宋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