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茶樓是當地早晨最熱鬧的地方,吃叉燒,喝早茶,聽小曲聊八卦,仿佛一切煩惱在這個時間都是不存在的。
「小二,再來一籠叉燒!」
「來嘍!」
「小二,茶沒了,再沏壺茶!」
「好嘞!」
客人的叫喊聲,小二的要喝聲在輕快的小曲中此起彼伏。
街道上,三個基督教士,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舉著兩塊寫著「神愛世人」的牌匾,唱著「哈利路亞……」朝茶樓走來。
樓上拉小曲的一個老頭,聽到街道上越來越近的基督教歌,大聲喊道:「洋鬼子又來了!」
頓時,其它拉小曲的仿佛受到了侮辱,拉小曲的速度明顯加快,聲音明顯提高了不少,仿佛這樣就能證明些什麼!
茶樓下的老基督教士走到茶樓下也自然提高了唱聖歌的聲音,這一幕仿佛已經發生了很多遍。
突然,海上傳來了「笛…」的聲音,那是軍艦的鳴笛聲,這一刻,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立刻轉過頭看向大海的方向,眼神中帶著恐懼,過了一會兒,在沒有聽到炮聲後,才鬆了口氣。
拉小曲的,唱聖歌的,聲音再次響起。呦呵聲,吵鬧聲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
跟著黃飛鴻站在茶樓下的劉南看到這一幕,感覺即是好笑又是悲哀,想要尊嚴又恐懼戰爭,這就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樣子。
茶樓最上層,到處都掛著鳥籠,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不絕於耳。
這一層大部分都是當地有一定地位的人,其中一個穿著華麗,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愁眉苦臉的說道:「現在省城洋人多了,日子難混了」
又對旁邊一個同樣衣著光鮮的老翁羨慕道:「張翁,你威風了,能跟洋鬼子做生意!」
張翁一邊端著個大菸袋點著煙,一邊謙虛道:「在老家混不上飯吃,只好到英國去做牛做馬!」
「這回老趙帶了只貴妃雀來跟你照像,這隻鳥出盡了風頭。」旁邊另一個人馬上接口道
「照相小意思,一會兒你也來一張」,張翁笑著說道
那個人馬上拱起手來感謝道:「真是關照,托你的福啊!」一臉的興奮,這可是人生第一次照相呀,能不激動嘛。
這時樓梯口突然傳來一片:「黃師傅!」的恭敬聲,正是劉南跟著黃飛鴻上了樓來。
黃飛鴻也笑著拱手回道:「各位鄉親父老,大家好!」
張翁一聽到聲音就馬上迎了出來,親切的喊道:「飛鴻,你來了!」
黃飛鴻看了看張翁笑道:「干舅公,幾年不見,您更精神了!」
「托福,托福,飛鴻,你看看,這次誰和我一起回來了」張翁笑著轉頭指了指身後。
劉南一直跟在黃飛鴻身後,聽到這,也跟著黃飛鴻往張翁身後看去
只見張翁身後不遠處,一個老式的照相機立在那裡,四條高高的木腿支撐著上面的照相機,相機上面還有個黑色的布蓋著。
一個穿著西洋服裝的女孩正把頭埋在黑布下調試著什麼。此時,聽到聲音從黑布下探出頭來。
烏黑的頭髮上戴著個圓圓帽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瓊鼻,雪白如凝脂的皮膚,好一個青春美麗的女孩。
經過現代美女薰陶的劉南,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都被一下子驚艷到了。
女孩看到黃飛鴻的時候眼前一亮,提著裙子小步走了過來。
「十三姨?」
「飛鴻!」
兩人同時喊了出來,劉南這時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未來的師娘嗎?難怪這麼好看。
黃飛鴻看到十三姨明顯很開心,朝十三姨抱了抱拳。
這時十三姨卻上來握住了黃飛鴻的手上下動了幾下。
劉南看到黃飛鴻被握的一臉懵,趕忙上前道:「她是要和你握手呢!」
十三姨也解釋道:「洋人見面里就是握手。」
同時又拉了拉旁邊的洋人女孩朝黃飛鴻道:「我給你介紹,她叫Joanna」
Joanna上前握了一下黃飛鴻的手禮貌的說道:「How do you do?」
黃飛鴻一臉疑惑朝劉南小聲問道:「do,什麼do?」
劉南小聲回答道:「師傅,她講的是英語,在問候你,意思就是你好嗎?」
「哦!」黃飛鴻明白道
旁邊的張翁趕緊對著黃飛鴻顯擺道:「飛鴻,你回她,西安扣肉,西安扣肉就行了!」
黃飛鴻連忙轉頭對西洋女子笑道:「啊,扣肉…扣肉…」
劉南差點笑出豬叫,一想到平常一本正經的師傅講著,扣肉,扣肉,這畫面太美。
接著黃飛鴻又指著身後努力憋笑的劉南說道:「這是我去年新收的小徒弟就劉南,」
劉南趕忙上前跟張翁,十三姨握了一下手,問了一聲好,最後面對Joanna笑著道:「Nice to meet you!My name is Liu Nan,Welcome to China!」
Joanna聽到劉南說英語眼前一亮,笑著回答:「Nice to meet you,too! My name is Joanna,Thank you!」
劉南故意出來說這一段標準的英語並不是為了顯擺,因為他最早拜黃飛鴻為師的時候說是在倫敦待過,父母去世後回的國。
這時候,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一口流利的英語正好可以證明這一點,也為他後期行事多一份方便。
這個時代,雖然大部分人都很痛恨洋人,甚至有些人會對穿洋人服裝的人叫「假洋鬼子」。
但是,出過國留學的人回國社會地位都不會低,在嘴上罵「假洋鬼子」的人,未必不是一種嫉妒的心態,也就是常說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果然,劉南周邊的人,包括張翁在內聽到他一口標準流利的英語態度都有所變化。
這時,張翁對黃飛鴻說道:「飛鴻,我們去跟鳥照張像?」
「好!」黃飛鴻回答道,說著和張翁走到照相機前準備好的椅子上,一左一右坐了一來,中間桌子上擺的正是那隻貴妃雀。
「飛鴻啊,照相很容易的」張翁一臉我照相很有經驗的樣子
「怎麼照?」黃飛鴻問道
「就是看著前面這個照相機就行了」張翁指了指前面
十三姨也接口交代道:「不要動,不然就照得不漂亮了,坐好哦!」
黃飛鴻聽到後馬上正襟危坐,一臉僵硬的看著照相機。
看著黃飛鴻的表情,劉南也是暗笑,他發現師傅面對這些東西就沒有了平常的那種一代宗師的感覺,其實,也是挺有趣的。
「預備,一,二,三!」十三姨頭放在黑布里,外面手拿著快門按鍵,數到三時,一按!
「卡!」隨著一聲響,照相機猛地向前噴出一片火光。
說時遲,那時快,黃飛鴻一腳蹬在了張翁的椅子上,同時借力往後一跳,兩人同時,躲開了火光。
可憐桌上鳥籠里珍貴的「貴妃雀」,毛都燒黑了。
Joanna見狀拎起旁邊的一壺水就要往鳥籠里澆,看可能救回小鳥。
十三姨趕忙上前阻止道:「那是開水!」
兩人手忙腳亂,壺「啪」的掉在地上熱水四濺,黃飛鴻上前把十三姨往後一拉護在懷裡,急忙關心道:「怎麼樣,怎麼樣,燙著沒有啊?」
「沒有!」十三姨慌張道
「這洋玩意太危險了,不要再玩了」黃飛鴻對著十三姨勸道。
「磷粉,放多了一點」十三姨比劃著名手小聲道。
張翁滿臉通紅的上前對十三姨責備道:「你真丟人,還叫我別動呢!」
主要是,今天這麼多人圍觀他們照相,本來是很有面子的事,現在成了笑話。
黃飛鴻上前開玩笑道:「干舅公啊,幸虧您叫我來了,不然的話,您也跟這鳥一樣了」
「可不是嗎?」張翁一臉認同道。接著又把黃飛鴻拉到一邊沒人的地方說道:「過兩天我就走了,你這十三姨去了兩年英國,就整天吵著要回唐山來,這也好,省的她跟洋人混在一起,幫幫忙,幫我看著她」
「看著她?」黃飛鴻又問道
「嗯!」張翁肯定道
黃飛鴻轉過頭看向十三姨,亭亭玉立的十三姨眨一雙大眼睛正撲閃撲閃的盯著黃飛鴻看著,看著黃飛鴻回頭看她,對著黃飛鴻就是一個笑臉。
看著可愛的十三姨,黃飛鴻也忍不住笑了,對著張翁回答:「我會好好照顧十三姨的!」
劉南看到黃飛鴻和十三姨他們聊著,沒他什麼事就想回寶芝林了,他本就對交際不感冒,上輩子為了掙錢不得不去交際
現在,他更想把時間放在洗武和學醫救人上,以後功夫練的好了,有了自保的能力,他還想全國各地的去看看,甚至去看看整個世界,體會不一樣的風景,這是他前世一直想做卻又沒時間做的事。
劉南趁黃飛鴻不忙的時候上前說道:「師傅,我先回寶芝林了,我怕二師兄一個人忙不過來」
「好的,那阿南你先回寶芝林吧,要是有棘手的病人就過來找我」黃飛鴻答道
劉南見黃飛鴻答應了就悄悄退了下去,一個人出了茶樓,一邊欣賞著街景,一邊往寶芝走去。
路上遇到一些他看過的病人,也都會向他親切的打招呼,喊一聲:「小南師傅好!」甚至有的會塞一些自家做的吃的給他。
其實,這也是他喜歡學醫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