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會廳外,梵梨和和歌遇到了普太太,感到分外親切。
「普太太,上個月你帶我們三日游,到現在我都還記憶猶新,真是非常感謝。」梵梨笑道。
「哪裡哪裡,跟你聊天以後,我覺得自己才學到了很多。」
這一回,普太太的腹部不光掛著小普,還掛了另外一個可愛的小男孩。這個小男孩體型比小普體型還小一些,眼睛更圓,臉蛋更粉嫩。和歌再次被鮟鱇族的小男生萌到了,忍不住過去摸了摸這個小男生的頭:「普太太,這是你家老二嗎?」
「是的,他是昨天才變成老二的呢。」
小普橫了一眼「老二」,氣鼓鼓地把頭擰到相反的一邊,一點都不想碰到他。
「昨天?!」和歌驚嘆道,「這才一天,他就長這麼大啦?」
聽到這裡,梵梨大概猜到了和歌誤會了什麼,趕緊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和歌,不是……」
「你和你老公也太厲害了!鮟鱇族都太能生了!」和歌無視了梵梨,上下打量「老二」,「這個孩子像誰呢?」
「應該是像他爸爸吧。」普太太摸了摸「老二」的頭。
「他爸爸長得這麼可愛?今天他在這裡嗎?」
「沒有呢。」普太太搖搖頭,「我還沒來得及去見公公和婆婆,見『老二』這麼可愛,就把他強行帶走啦。但小普就不高興了,吃了一天的醋了。」
「誰願意跟別人共享老婆呀!」小普抬頭,用那雙萌萌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普太太,「他有我可愛嗎?有嗎!別說了,你覺得有!我們都結婚多少年了,你憑什麼不跟我商量就找老二?啊?」
普太太一臉憐愛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安慰他,「老二」就可憐巴巴地說:「哥哥不要怪我們的普親親啊,若不是我昨天死咬著她的腹部不放,她也不會被迫就範的……」
「你不要替她講話!她想甩掉你還不簡單嗎,你這個小弱雞!你們就是姦夫淫婦偷偷瞄對眼,勾搭上了!」
「老二」沒有受到絲毫動搖,反倒甜甜地說:「哥哥,我會和你和平共處的,不會跟你爭寵的。你陪著我們媳婦兒這麼多年了,我肯定什麼都聽你的……」
「哼!灌迷魂湯沒用!」小普抱著胳膊,強勢擰過頭去,「帝國政府真的不靠譜,雖然廢除了我們族群的多夫制條例,但根本沒有有效阻止有錢女人花天酒地啊,氣死我了!爛政府,爛政府!我討厭這個奴役男人、物化男人的女權社會!」
「哎呀,老公,你的包容可是在為帝國做貢獻呢,怎麼開始憤青了呢?」
普太太摸了摸他的頭,卻被他強勢打開:「不要碰我!不要為自己的花心添加冠冕堂皇的藉口!我們男人結了婚,都沒有人權,都是婚驢,太他媽的委屈了,啊啊嗚嗚嗚嗚……」
和歌呆如木雞地看著普太太,再看看小普,再看看「老二」,再看看普太太,嘴巴大大張開。梵梨跟普太太打了個招呼,拽著她的手腕,溜了。
經梵梨解釋,和歌才知道,原來陪伴他們三日游的,一直是「普氏夫妻」,而不是「普太太和她兒子」。
雄性鮟鱇族沒有雌性鮟鱇族頭上的誘餌,所以不會覓食。從生下來之後,他們就會到處遊動,物色未來的另一半,然後當一個合格而討老婆喜歡的「軟飯男」。所以,經過上億年的演化,他們也擁有了以便尋找雌性螢光誘餌的大眼睛、引發雌性母愛情懷的可愛外表、眼睛前方尋找雌魚釋放化學物質的嗅覺器官,還有比遲緩雌性游泳速度更快的本領。一旦他們咬住了雌性的腹部,就會說各種說甜言蜜語,來乞求未來妻子的垂憐。如果女方願意和他們結婚,他們就會和老婆逐漸融合,用老婆的循環系統來頂替掉自己的。他們變成了老婆的「附屬肢」,在老婆需要生孩子的時候向他們提供精子。除此之外,他們唯一保留的功能,就是呼吸。
最近梵梨讀了大量書籍和新聞,覺得深淵帝國很多文化都挺有趣。
帝國主要推崇一夫一妻制,除了少數生存模式特殊的種族。鮟鱇族曾經就是其中之一,多年前的《深淵帝國婚姻法》規定,在雌性鮟鱇族身體足夠健康、可以保障血液滿足兩名雄性的生長營養需要時,一名雌性鮟鱇族最多可以和兩名雄性結婚,以確保有足夠的、可靠的精子來源,以及深淵帝國人口數量穩步增長鼓勵政策。
但是,自從深淵帝國的文明飛速發展,有很多雄性鮟鱇族開始在族群範圍內大力推行男權主義。他們在各種媒體上發表文章和言論,表示:在蠻荒時代,男人只能靠女人才能存活下去,但現在時代不同了,這是一個溫飽解決、拼腦力的時代,男人要挺直腰板子,靠自己的努力,贏得自己團體在社會上的話語權。他們堅決抵制男性過度注重可愛的外表而放棄事業,堅決抵制被輿論逼得不得不與女人結婚的惡劣氛圍。
「對鮟鱇族男性而言,男權就是平權!我們只有自己獨立了,才會得到全帝國的尊重!」
赤月紀215年,鮟鱇族男權運動發起者在龍城做出了這一革命性的宣言。在這次演講中,他講出了自己的故事:曾經,他也是一個貌美可愛的小正太,但結婚遇人不淑,被渣女妻子家暴、劈腿,最後帶著孩子被趕出家門,活成了男人最慘的樣子。從那以後,他痛定思痛,一邊努力掙錢養孩子,一邊到帝都進修,終於不依賴於任何人,成為了巴曼薄亞大學的博士,活成了驕傲的自己。於是,他決定站出來,為所有男性發聲。
那是鮟鱇族男性歷史上壯烈的一幕,也是改變了全鮟鱇族落後女權思想濃墨重彩的一刻。他的發言令全暗海所有受到歧視的男同胞們淚流滿面。
從那次男性獨立宣言後,越來越多的雄性鮟鱇族打著「一日不廢除一妻二夫制,一日不婚」的旗號,忍受職場上的性別歧視,用柔弱的小身體在工作崗位中拼死拼活地工作,只為爭取他們與女人地位的對等。
終於,赤月紀303年,鮟鱇族的一妻二夫制廢除了。但與光海的奴隸交易一樣,制度可廢除,根深蒂固的思想卻很難廢除。在鮟鱇族的上流社會裡,依然有大量「包二爺」的情況出現。
而且,不管男權主義興起得多麼轟轟烈烈,依然有一些頗有影響力的鮟鱇族男性名作者,在他們自己的平台上推廣以矮化男性為手段、跪舔女性以換取女性投資為目的的「好婚風」婚戀理論,被男權主義公認為是「女人的跪舔狗」和「保護傘」。男權主義炸毛了,他們其中一些極端人士大發文章唾罵女人、唾罵這些「好婚風」綠茶吊,甚至出現了嚴重仇女和支持離婚的現象。兩邊撕得不可開交。
其實,這兩邊的代表人都互相認識,只是相互合作,相互炒作,靠在男性中販賣焦慮,試圖拉動兩性對立,同時大量兜售他們的三無產品,賺得盆滿缽滿。
***
時鐘指向了6點45。越來越多的貴客抵達了回憶神殿。一國元首、某市首富,都不會太令所有人感到驚訝。
但是,有一個首富的降臨,卻是重量級的。那就是光海的首富,莫爾集團的董事長。
聽說莫爾黑喬來了,還帶上了貴重的生日禮物,蘇釋耶在「去迎接」和「完全無視」之間糾結了半天,選擇了折中方法——讓裘沙去迎接,並帶到宴會廳來見自己。
蘇釋耶任職光海獨裁官時,莫爾黑喬還不是首富,他們只打過兩次照面。
這一回,這是黑喬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他較長的時間。而看見蘇釋耶的第一眼,他就想起了一年前,在一個工作場合偶遇前妻,他們之間的一次對話:
「蘇伊,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真的和風晉是同性戀?」
「什麼?當然不是!」
「那你怎麼看上去總像對男人沒什麼興趣的樣子?我開始以為你心中有一個難以忘記的男人,所以才會對我沒什麼興趣。但時間久了,我發現你是真的對男人沒興趣……現在我們都離婚了,你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吧?」
「我不是同性戀,真的不是!」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可以描述一下?」
「帥的,聰明的啊。」
「你說的這兩條,好像我也能滿足。」
「每個人帥的方式不一樣。我可能喜歡那種看上去挺冷酷的,有捕獵族氣息的,笑起來又像海神族的男人吧。」
「這也太抽象了。性格呢?」
「性格也一樣,不說話感覺像捕獵族,一開口就覺得是海神族,結果內心深處還是捕獵族。」
「你說的這種人很適合從政。面具有好幾副,你還得一個個拆下來。讓你很有挑戰欲,是不是?」
「嗯!還要有點撩,說話聲音低沉但聲線要年輕一點,他要讓我很崇拜,年齡嘛,比我大一點點就好……」
「我的無盡海洋之主啊,曾經我是娶了個什么女人!」黑喬大笑起來,「年齡和你差不多,還要讓你崇拜?蘇伊,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不能愛人了,你說的這種男人不存在。就算比你大四千歲,我都不敢說自己能讓你崇拜。和你同齡的,根本就是乳臭未乾的小子啊。還要撩?哪個男人看到你不被你撩得不要不要的,你還要他反撩,太難了。」
而現在黑喬知道了,她根本不是在描述自己喜歡的類型,她描述的就是蘇釋耶。
但也很顯然的,他可憐的前妻陷入了單相思。因為蘇釋耶看見他,完全沒有一點反應。
但凡一個男人有一點點愛一個女人,都不會在面對她前夫的時候毫無波瀾。
蘇釋耶不僅看上去毫無波瀾,甚至還挺友好:「歡迎莫爾先生光臨深淵帝國,參加我女兒的生日宴會。」
其實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有一些慌亂。
以前,別說是四千歲的海神族,就算是兩萬歲的宗主,他也沒有怕過哪怕一秒。他有絕對實力,那些人再有心計,能耐他如何。
但這一晚,他有些虛了。
只要想到三百多年的日夜,梵梨都和這個男人朝夕相處,恩愛甜蜜,蘇釋耶就會反覆質疑自己:莫爾黑喬到底哪裡好?他懂梵梨,就算是政治聯姻,她也很難很討厭的人相處。
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
蘇釋耶一向極擅長掩藏自己的情緒。他表現得極為鎮定,還和黑喬聊起了深淵和光海的貿易和經濟。
其實,蘇釋耶知道,黑喬是為了給梵梨撐場子來的。如果不是為了梵梨,他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親自來到一萬米以下的深海,只為給一個外國公主送一份生日禮物。
黑喬知道,蘇釋耶會和他說這麼多的話,也是因為看在梵梨的面子上,不然,這個表面溫和實則不可一世的赤月帝王,多半會讓財政部大臣來接待他。
但兩個人都是極為聰明的外交高手,聊了半天,一直看上去和諧且愉快,誰也不主動提那個女人的名字。
「聖都幣和帝國赤幣的匯率法案最近都定下來了,以後我們的企業,會有很多機會與莫爾集團合作。」蘇釋耶一邊對那些進來對他頻頻點頭的賓客點頭微笑,一邊說道。
「近期我一直在密切關注貴國的新聞,對於貴國的科技、能源、教育等等發展速度真心感到佩服。」
「對深淵一族而言,食物短缺是普遍現象。最初我們建立帝國的三十年裡,帝國公民每人每天只能領取兩條魚或一隻水母。而在帝國外,更是有成百上千萬深淵族備受飢餓折磨之苦。」蘇釋耶笑道,「只能說,科技很多時候也是被逼出來的吧。」
「現在不僅是佩服,還意外了。」黑喬輕輕撫掌,「認識蘇伊這麼多年,她竟然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她哥哥是一個如此謙遜低調的人。我回去一定得跟獨裁官美言幾句,讓他主動推進兩國的貿易合作,尤其是食物上,多多給予支持。」
很顯然,蘇釋耶在新聞上是什麼表現,此刻就會是什麼表現。他們倆都知道,真實的他是否謙虛,不是這一時半會兒能觀察出來的。
蘇釋耶秒懂,黑喬說這句話有三層意思:第一,誇讚他。第二,讓他知道,和蘇伊朝夕相處的人是誰,得罪了黑喬,即便是赤月帝王,黑喬也不會害怕。第三,但他如果維持像現在這樣給梵梨禮遇,黑喬會動用所有資源,保梵梨回光海。
「那倒不必。」蘇釋耶輕描淡寫地擋了回去,「你太太的價值遠超過獨裁官能給我的任何東西。有她過來幫助我,我已經很感動了。至於在生活上,你儘管放心,雖然我們幾百年沒見了,蘇伊也做了一些調皮搗蛋的事,但兄妹情分總是在的。我會安排好她的生活起居。」
黑喬也聽懂了蘇釋耶的言外之意。但是,那個「你太太」卻非常耐人尋味——蘇伊沒有告訴蘇釋耶,他們已經離婚了?
看來他們倆之間,真是蘇伊單相思蘇釋耶。
那正好了,只要蘇釋耶不喜歡蘇伊,那隻要表現得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對她就有利。
「這樣就好。說實話,我一直很擔心她的身體。這麼多年來,她工作過度繁忙,我們之間沒有孩子,一直是我的遺憾,我還期待她回去以後給我生個可愛的寶寶。現在把她交給她哥哥,我是真的放心。」說到這裡,莫爾黑喬看了看懷表,「那麼,我先回光海了。明天一大早集團有很重要的會議等我參加,原諒我不能參加完整個宴會。」
「行。」
蘇釋耶表情管理依然很到位,但胸腔中有什麼爆炸了。
想和梵梨生孩子?怎麼生?胎生?他這個前前夫也配?
「那個莫爾黑喬。」蘇釋耶看著黑喬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被眾星捧月送進宴會廳的蘇璃,氣得聲音都低了幾個度,「裘沙,你現在就給我追上去,把他殺了!大卸八塊,屍體給我帶回來!」
「遵命,我現在就去。」裘沙剛殺到門前,就被艾澤攔住了。
「別別別別啊,別衝動啊!」艾澤拖著裘沙走回來,低聲對蘇釋耶急道,「陛下,您為什麼要殺莫爾黑喬啊,他不是大神使的丈夫嗎?合法的那種!」
就因為是她曾經的合法丈夫,蘇釋耶就更忍不了了。
裘沙娶了她,希天娶了她,黑喬娶了她,連韶安都能娶她。
他算什麼?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按理說感情應該比誰都更深,但她就偏偏對他最絕情。最後兩個人都分手這麼多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個什麼。沒有任何身份,任何頭銜。前男友都算不上。
無名火又把蘇釋耶氣得臉都白了。
「你把他殺了,大神使豈不是要恨你一輩子了?」艾澤弱弱地說道。
蘇釋耶怔了一下,想起了過去熔爐計劃後梵梨的反應。他閉上眼,深呼吸幾次,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才總算睜開眼:「行,不殺。」
艾澤風中凌亂了。
陛下最近是怎麼了……從大神使來深淵之後,他每天都很暴躁易怒。跟個炸藥包一樣,一點就炸。以前的淡定和優雅全要靠演,真是太可怕了。
七點整,赤月公主準時登上了宴會廳的高台。絢爛的彩繪玻璃下,水光潺潺,把她草綠色的修身長裙照得如同海面上綠色的波浪。而她裙擺上那些金色的絲線,就像星辰海的金色漂浮雨林一樣,寂靜無聲,兀自美麗。
蘇璃低下頭,對著話筒說:「在座的各位來賓,你們好,我是赤月帝國的公主,蘇璃。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
她平時雖然驕縱,但在大場合向來深得蘇釋耶真傳,向來優雅從容,大方得體,加上這一張五官頂配的臉,說是「海洋第一公主」,名副其實。
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所有人都陶醉在公主的魅力中,唯獨梵梨,一個人躲在最偏僻的小角落,看著蘇釋耶唯一的女兒散發耀眼榮光。而台下,蘇釋耶和戈茜坐在一起。蘇釋耶看著蘇璃,戈茜看著蘇釋耶。
如今,他有了女兒,有了女朋友,有了帝國,有了新的生活……
而就在半個小時以前,她還沉浸在寫滿他的回憶中不可自拔。
真可悲。
梵梨撥了撥額前的頭髮,然後無力地捂住眼睛,沉默傾聽著宴會上數不清的熱鬧,只覺得心情很亂,於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回憶神殿外。
黑夜籠罩下來,四周只有與神殿相比小如積木的村落,海床上布滿了毛毯一樣的細菌墊;還有把神殿夾在中間的兩座海底巨山,它們高高聳立在深海中,形成了一道將村落揣入懷中的大峽谷。海底山的峭壁上有成片純白色的海葵,精緻的壁紙一般。遠處有被壓平的沙堡,裡面住著世界上最大的單細胞生物——長達10厘米、長著絲狀假足的有孔蟲,無細胞壁,只有細胞核。
外面雖然寂寞,但相比室內,更能令梵梨感到平靜。她慢慢繞到神殿外牆前,靠在一扇高高的彩繪玻璃窗下,見它在石柱上投落被剪碎的方形彩光,嘆了一口氣,往上看去。
但這裡是海底1.1萬米的超深淵帶,沒有光,沒有魚群,沒有希望,連新種獅子魚都無法在這裡存活。
在回憶神殿外,只有失去氣囊保護便會奪走她性命的水壓。
「這裡沒有月色可供你欣賞,回去吧。」
聽見這個聲音,梵梨迅速抬起頭,背脊僵硬:「您怎麼出來了?」
站在不遠處的男人是蘇釋耶。從成立帝國後,蘇釋耶都穿著很簡單。這一晚,他戴著赤月王額飾、紅鑽耳墜和重疊的寶石項鍊,身姿修長,披風曳地,已經很長時間沒打扮得如此隆重了,足見女兒對他的重要性。
但看見梵梨,他卻沒有露出一絲父親該有的慈愛,反而是優雅地走向梵梨,滿眼桃花地笑著:「想回光海了,對麼。」
「沒想那麼多,只是出來透透氣。」
「真的一點也不想?」
梵梨老實地搖搖頭:「我在這裡有工作要做,沒那麼感情用事。」
「果然是我熟悉的那個蘇伊大神使,只要是為了達到目標,可以保持絕對冷酷,連對自己都不放過。」蘇釋耶輕輕拍了兩下掌,為她喝彩,「我們都知道你嫁給加斯希天和莫爾黑喬的原因。我就很好奇一件事:你為什麼要嫁給韶安?」
信息量太大,梵梨詫異得說不出話。
「你和韶安閃婚閃離的事還是秘密吧。」看見她的神情,蘇釋耶卻沒受到半點影響,還是溫柔地說道,「為了我可愛的妹妹,我當然要守住秘密。」
「我和韶安離婚,果然是你搞的鬼!!」梵梨有些怒了,「你威脅過他,是不是?」
「搞軍事的人,對武器總會有敬畏之心。我只是給他看了看帝國的戰艦和武器,他就軟得像只海兔一樣,還沒談判,就答應我的所有要求了。包括拋棄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怕他和琉璃軍團聯盟,是不是?」
「十個韶安的軍閥都打不過我一個師。我真的好怕他。」
一個月以前,這話如果讓紅月海的人聽到,可能都會笑掉大牙。但真的來到了深淵帝國,梵梨知道,蘇釋耶說的是真話。她告訴自己不能衝動,不要激怒這個男人,放緩了語調說:「算了,沒事,都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
「怎麼,害怕了?」蘇釋耶抬眼,用一種無辜的眼神看著她,樣子是該死的好看,深不可測的性格是該死的可怕。
「我相信你的為人。你答應過我不會動光海,你不會出爾反爾的。」說是這樣說,梵梨心裡卻很沒數。
「好的,我不出爾反爾。」
看見蘇釋耶的笑,梵梨立刻懂了:政治家,尤其是蘇釋耶為代表的政治家,做出的任何承諾都是模稜兩可的。就算簽了協議,他都有辦法用別的理由推翻自己的承諾。她急道:「蘇釋耶!!」
「嗯?」
「你到底想光海做什麼,或者想對光海做什麼,你有什麼目的,直接說。什麼都是可以談的,你不要這樣講話。」
「我不想『光海』做什麼,我想『光海大神使』做什麼。」
梵梨愣了一下:「你想我做什麼?」
「把我伺候好就可以了。」蘇釋耶指了指地面,微微笑道,「把上衣掀起來,然後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