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濺到了他們腳邊,那條青長夜曾在a的屏幕上見過的人魚睜大剔透的水紅色眼眸觀察他們,它看上去非常警覺,面對捕捉自己的人類時,人魚就像某種孱弱的小動物,偌大的地下室三分之二的空間都擺放著供人魚休息的水缸,它開始往後退。
青長夜上前一步:「你好?」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身後的阿倫同樣保持沉默,半分鐘後,像是確認了他們沒有惡意,縮回水裡的人魚又慢吞吞游到了巨大的水缸邊緣,阿倫見此開口道。
「它知道自己應該帶我們去人魚星系,通常有人類來看它、詢問它航向,它都不會拒絕。」
青長夜的右手伸向了人魚,對方有些警惕地抬眸看向他的臉,青年對著人魚露出淺淡微笑。
「一開始就這麼聽話嗎?」
「不,」阿倫否認:「它吃了些苦頭。」
的確,在人魚小心翼翼伸向他的胳膊上留著幾道淺淺的青紫痕跡,可想而知它曾受過的傷害,人魚的肌膚呈柔美的珍珠白,同傳聞中一樣,這是種美得足以令人忘卻時間的生物,它尖尖的耳朵像是魔幻故事裡的精靈,光裸的上身修長美麗如雕塑,能輕而易舉喚醒人心底的**。
更難以相信的是,他在這條人魚身上看見了多得恐怖的時間,幾乎接近億年,這和目前的事實構成了一個悖論,若是擁有億年時間的生物這麼輕而易舉便被人類捕捉、關在小小的水缸里毫無縛雞之力,只能說明人魚星系極其和平,它們不僅不會同類相殘、甚至沒有任何天敵。亦或是這條人魚故意讓人類捕捉自己、故意對人類的傷害不做還手,雖不知它這樣做的目的,但若事實如此,獵人和獵物的位置便徹底逆轉了過來。
「阿倫,」青長夜開口:「你們知道它身上有多少時間嗎?」
「應該不多,」高大的艦長走了過來:「捕到它時,我們找當地的專家做了鑑定,他說它最多還有三十年的壽命。」
事實上,目前並沒有任何技術能準確探測出個體時間多少,青長夜的兩項能力因此顯得尤其珍貴。a的資料許多來自國家檔案和平常人難以接觸到的秘聞,阿倫不知道人魚平均擁有千萬年以上的壽命並不奇怪。出乎他和阿倫意料,人魚在放鬆警惕後,伸出舌頭試探性舔了舔青長夜放在自己面前的手掌。
「它好像很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青長夜低聲呢喃,阿倫有一瞬間怔愣,旋即反應過來青年並沒有和自己說話。原本舔舐青長夜手掌的人魚停下了動作,直勾勾凝望他的臉,黑髮黑眼的青年見此感嘆道:「你的眼珠真漂亮,我從沒在誰身上見過。」
人魚有些愉悅地拍了拍尾巴,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它的魚尾顏色是由水紅逐漸暈染成同發色一致的蒼白,青長夜抬手捏住人魚的尖尖下顎,他的力氣逼迫人魚抬起了頭。
「好喜歡,」青年嗓音偏低,在安靜的室內說不出的勾人,它的拇指輕輕撫摸人魚臉側,人類的體溫對冰冰涼涼的海洋生物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在那條人魚舒適地眯起眸時,青長夜忽然道:「好想把你的眼珠挖出來,永遠收藏起來。」
人魚僵在了原地。
「像你這麼漂亮的東西,變老了不是很可惜嗎……」他一點點向它湊近,黑如夜色的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占有欲:「永遠保持這樣就很好,你把你的眼睛給我,我會一輩子記住你,好不好?」
他們望向彼此,人魚突然對他充滿攻擊性地呲了呲牙,一甩魚尾澆了青長夜一身水花後鑽入水缸。
「真可惜,」青長夜聳聳肩:「它不願意。」
「天啊……」阿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怎麼會說出那種話,你剛才比它看起來還像塞壬!」
塞壬是神話傳說中棲息在海洋深處的海妖,它用自己天籟般的歌聲迷惑過往水手,在水手失神之際令航船觸礁引發海難,人魚常被看作塞壬的化身。
「唔,」青長夜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大概是天性,我迷戀美麗的東西……你知道的,喜歡藝術的人都有些神經質。」
他倒是真想要人魚的眼珠,可對方看來也並非好惹的傢伙。
阿倫似乎還想說什麼,青長夜補充道:「謝謝你帶我來看它,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麼不可思議的生物,」他拍拍艦長的肩:「你讓我大開眼界,哥們兒。」
晚餐一如既往在星艦餐廳進行,這艘星艦上共有十一名賞金獵人,其中唯一一名女獵人負責照顧大家的三餐,青長夜和阿倫坐在一張桌上,這些日子除了艦長身邊,他總是找不到別的地方吃晚餐,阿倫正興致勃勃地向他描述自己去過的奇異土地,他們談到了遙遠星空外強悍無匹的蟲族、赫赫有名的大星盜「女巫」,就在阿倫向他講述女巫嗜血嗜虐殺的殘暴愛好時,新聞里一閃而逝的畫面引來一部分獵人竊竊私語,模糊中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青長夜抬頭。
在那高高懸浮的透明屏幕上,聯邦的參議長正神情嚴肅地發出宇宙通緝令,聯邦正在尋找黑髮黑眼的年輕男人,並稱此人曾犯過刺殺王族未遂的嚴重罪行,發眸雙黑的人族在未來並不常見,他的性別也與新聞里的罪犯相符,青長夜見此沉默地低下頭。愛德溫的的確確是個不小的麻煩。
當初a勸他在王和內閣首席之間挑後者下手,那是個樣貌平凡、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他卻執意要選更危險也更具誘惑力的愛德溫,現在想想……顏控誤事,如果老天讓他重來一次,估計他還是會因王英俊的臉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他向來**強盛又喜新厭舊,這兩點中任意一個都能帶來數不清的倒霉事,不過比他更倒霉的是每回替他解決後續的a,娜塔莎說a屬廁紙,的確很恰當。
阿倫自然明白下屬們討論的核心,艦長臉色一沉,提高聲音道。
「吃飯時都他媽安靜點。」
他的態度表明了要護著青長夜,其他獵人見此自是收起了好奇心,偏偏有人在打了個酒嗝後不知死活地插嘴道。
「頭兒,我…我說句實、實話,您也不笨,怎麼偏偏就栽在了這個假正經的婊.子身上,現、現在艦上誰不知道他不是――」
溢滿的酒杯砸在了那人腳邊,因阿倫火系的異能作用,說話人只覺得被酒液濺上的皮膚疼得仿佛火燒,阿倫面無表情地望向他:「喝醉了自己跳海里醒醒,傑弗里。」
名為傑弗里的青年嚇得不敢動彈,火燒感令他的神經承受劇痛,因醉酒和新聞升起的勇氣散了大半,青長夜若有所思看著他們的舉動。若沒猜錯,阿倫應該托人調查過賽羅政府的大公子,對方現在當然還好好待在賽羅星,明明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是假的,阿倫卻沒有揭穿他的意思……
「不用在意他,」阿倫回過頭,目光如炬地緊張觀察他的反應,在看到青長夜微笑著搖搖頭後,他才鬆口氣倒豆子一樣繼續:「傑弗里是個白痴,他上次還想強.奸人魚,老子虧他想得出來,見到好看的就沒腦子。」
「人魚?」
「嗯,」阿倫像是滿不在乎一樣接了話:「男的和男的,太他媽變態了,幸好有人發現了他,從那之後地下室就開始上鎖。」
「這樣啊……」青長夜點點頭:「其實我覺得男的和男的還好,你很討厭嗎?」
「呃、不是,我是說――」
「喜歡就好了,」青長夜沖他笑笑,裝作沒看見對面人眼裡驚喜得快要炸開的亮光:「如果喜歡就沒關係。」
星艦在漫漫宇宙中繼續航行,當天夜裡,守夜的獵人於公共休息室發現了傑弗里的屍體。根據詢問,他半小時前才從賭桌上下來,阿倫雖不允許獵人們在星艦上賭博,卻仍有人偷偷開小灶,傑弗里的心臟處插著一把蝴蝶.刀,他才在賭桌上贏了錢,突然受到刺激自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傑弗里最近又並未與任何獵人結仇,況且他們都是共同合作過近十年的老搭檔,最可疑的當然只剩下晚餐時和傑弗裡間接衝突過的青長夜。
吵鬧聲令青長夜醒了過來,礙於阿倫的威信,暫時沒有誰正面找他麻煩,明白髮生了什麼後,他讓a替他製作一隻萬能解鎖器,果不其然a這個點兒還在研究代碼,十分鐘後,他接到了a的聯絡信號。
「深更半夜好啊,兒子,」單憑咀嚼聲,不難猜出a又在邊和他聯絡邊吃薯片:「你要的東西老媽做好了,娜塔莎正給你傳過來。順便一提,王那邊暫時沒事,他最近忙著對付樞機會,就算想抓你也不能明目張胆地抓。」
青長夜應聲:「麻煩了。」
「沒事沒事,」a道:「如果可以的話給老媽我帶一點人魚的血回來,我想研究看看。」
「好,保證帶。」
a掛掉通訊後不久,青長夜身側倏忽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裂縫,從裂縫中伸出一隻塗滿樹莓色指甲油的雪白柔荑,那隻手的主人將一隻解鎖器放在青長夜手裡,並向他豎了個拇指,確認他接下解鎖器後,手褪回裂縫中、裂縫也快速消失。
這是娜塔莎的手,她的異能力是隨時隨地撕裂空間,作為情報人員非常適用。
青長夜起身,時間已過凌晨,他巧妙避開守夜人後獨自來到鎖著人魚的地下室,手裡的解鎖器令那道沉重的複合金屬門毫無用處,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人魚開始拍打水面。傑弗里死亡,受影響最大的只會是青長夜,船員會排擠他、阿倫也將對他起疑,雖不排除阿倫想藉機陷害以將他名正言順關小黑屋的可能性,但比這更有可能的,則是那條潛藏在地下室、看似柔弱得跟白花一樣的生靈。
除了人魚以外沒有哪個星盜有殺人動機,傑弗里曾想要傷害它、他上午的言行又激怒了人魚,雖然不知道它究竟怎樣辦到的,但人魚若想借他的手殺掉傑弗里……一箭雙鵰,非常划算,就算他猜錯了,和這樣奇異的生物接觸也足以令他興致盎然。
根據資料,人魚的嗅覺極其敏感,船上死者的腥血一定入侵了它的感官,青長夜打開燈,那條潛藏在水裡的生物此刻正靠在水缸邊緣,歪頭無辜地凝望他,他伸手速度極快地抓住了它的肩膀,人魚一爪子爪在他的手臂上,他開始流血、傷口深得幾乎能看見骨頭,他沒猜錯,自己面前這只可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動物。他蹲下來,和它平視,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浮現出迷戀。
「乖孩子,別害怕,」他沒有放開人魚讓它溜走,而是伸出另一隻手撫摸它濕漉漉的蒼白髮絲,他湊近了人魚,在它耳邊充滿誘惑力地小聲道:「我會保護你。」
他裝作被它美麗的外表吸引的模樣、不做任何防備靠近了人魚,後者保持警惕的同時有些好奇地甩了甩尾巴,人魚對音色非常敏感,上午它願意一直聽青長夜說話,說明它喜歡他的聲音,等他能用雙臂環住人魚的肩膀後,他小心含住它的嘴唇舔了舔。
「我知道你的嗅覺非常好,」見人魚沒有反抗,他輕輕梳理它的髮絲:「聞到血味了嗎?艦上有個獵人死了,叫傑弗里,他好像找過你的麻煩?」
它能聽懂他說的每句話,和他依偎在一起的人魚目不轉睛凝望他的眉眼,青長夜對它笑了笑,極盡溫柔地再次貼上它的唇,這一次他試著吮吸人魚圓潤的唇珠,在對方鬆口的一霎那,藉機將舌頭探進人魚口裡,令他有些沒料到的是,人魚在一開始的迷糊過後很快便反客為主壓制了他的動作,它水紅色的眸里浮現出一絲戲謔,就像為輕而易舉捕獲了這個惹怒過它的人類得意洋洋,它是個很好的學生,很快便從青長夜那兒學到了如何將人吻得頭暈目眩。在趁著接吻靠近人魚的過程中,青長夜聞到人魚身上有非常淡的血腥味,從它極強的自我保護意識來看,它不可能咬傷自己,十之八.九是在殺害傑弗里的過程中沾上了對方的血,在人魚眼裡,被誣陷後又迷戀兇手的青長夜一定蠢透了。
「如果你害怕,就抱著我,」在他們分開的片刻,他咬了咬人魚精巧的尖耳朵,那上面覆著一層薄薄的透明膜。黑髮黑眼的青年痴迷地望著人魚夢一樣的面容,他悄聲呢喃道:「上午那些玩笑話別在意,等靠了岸,我們就一起離開,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你真美啊……」
他能感覺到人魚的十指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淺淺的血痕,不知它到底是因恐懼、還是興奮。
青長夜默不作聲勾了勾唇,他開始考慮娜塔莎的建議,在辦完這次任務後,壓著這樣漂亮虛偽的蛇蠍美人翻雲覆雨一次。
不過考慮到人魚真實的武力值……呃,它看上去對人類之間的親昵一竅不通,騙騙它應該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