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人魚說了一會兒討它開心的話後,青長夜從地下室離開,他確定自己沒在這裡留下任何痕跡,等鎖好地下室的門,他走原路繞開那些賞金獵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天色已漸漸明亮,他檢查了一遍臥室,確定這裡安然無恙後,他倒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星艦距離人魚星系越來越近,再前行個一兩日,他們就會因蟲洞及其周圍的宇宙物質影響無法接收到外界信號。注意到周圍獵人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奇怪,青長夜在和阿倫吃飯時假裝不經意道。
「你最近似乎很忙,」他切開牛排:「還好嗎?」
「又死人了,」阿倫艦長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昨天夜裡,就死在你的房間旁邊。」
青長夜停下了動作。
「別擔心,」見他不說話,阿倫開口安慰:「可能有些人會說糟糕話,我沒辦法管住所有人的嘴,但我真的信任你,他們也不敢做什麼。」
「是怎麼死的?」
「還不確定,像是猝死,身上沒有明顯的傷。」
猝死、沒有傷痕。
青長夜應了聲,他猶豫片刻,隨即像是略略抱歉那樣看向阿倫:「如果…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要不我在你房間打地鋪?」
一旦產生裂縫,再深厚的感情也會出現隔閡,何況阿倫和這些賞金獵人共同工作了十年之久,同伴的思想或多或少會影響他的判斷,比起等阿倫徹底對自己起疑,不如他先動手將危機掐死在萌發階段,況且他不敢肯定人魚不會殺他,和阿倫在一起反而更安全。面前的艦長驚訝過後忙不迭點頭,青長夜趁機提出想再去看一次人魚。
星艦抵達了人魚星系周圍,用來引路的人魚已不如最初重要,阿倫為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宜沒法和他一起,索要了青長夜的指紋用於錄製房門密碼後,阿倫便將鑰匙交給了他。在去看望人魚之前,他從a和娜塔莎那兒要到了十多隻新鮮肥美的深水海蜇,距離上次那個曖昧的夜晚後,他已經有好幾天沒來看過它,同前幾回一樣,人魚在他開門的剎那即察覺到了青長夜的氣息,不同的是,這一回它縮在了水缸裡邊,看起來並不想搭理他。
意識到它因自己幾日來的疏遠起了情緒,青長夜眼裡染上笑意。
「嗨?」
人魚沒有看他。
「我給你帶了這個,」他像是沒察覺到它的異樣,反而態度自然走向對方,青長夜手裡透明的玻璃紙袋中裝著淡粉色海蜇,他給人魚看了看自己故意讓海蜇咬出的小傷口:「為了抓它們,手被蟄了。」
「……」
半分鐘後,人魚終究遊了過來,它搶過了玻璃紙袋,一股腦地將海蜇倒進水缸里,隨即發出一陣音色詭美的低吟。
同傳聞一致,人魚的歌聲是當之無愧的天籟,那音色就像來自海洋底最深沉晦暗的海水,又若劃破海面後第一縷綺麗陽光,即使是青長夜,也在對方的聲音里不知不覺雙眸失神,他的雙手慢慢伸向人魚,幸運的是,後者在這時停下了歌唱。青長夜眨了眨眼,他注意到海蜇全部軟趴趴地浮在水面上,人魚輕鬆剝掉它們的皮,很快吃光了大多數食物,見對方將最後一隻剝開的海蜇遞給自己,青長夜低頭沖它笑笑。
人魚的歌聲可能屬於超聲波或次聲波,它能用歌聲殺死海蜇,同樣地,昨夜它也能控制這種聲音震死睡在他隔壁的賞金獵人。
「謝謝。」
他從它手裡接過食物,動物的思想比人類單純,人魚願意將到了自己嘴邊的食物留給青長夜,不管出於何種目的,至少它已經將他劃在了自己的範圍內。吃光海蜇後的人魚變得溫順不少,它歪著頭,試探性抓住了青年的小臂,生活在大海里的生物無一不冰冷,人魚冰涼光滑的皮膚泛著曖昧的珍珠色,它開始舔舐他手背受傷的部位。
被海蜇蟄過的地方腫起了一小塊,人魚見他點頭後小心用牙齒咬開了青長夜的皮膚,含有毒液的鮮血從那道小小的傷口中湧出來,雖然血不多,卻被它全部裹進了口裡。自己第一次見到這隻人魚時它也舔舐了他的手掌,那時青長夜以為對方僅僅是出於好奇,現在想起來,那天他的手上確實受了傷,更奇妙的是,經由人魚的唾液塗抹過後,他的傷口徹底完成了癒合。
「你喜歡血嗎?」青長夜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它的頭,青年埋下修長優雅的脖頸,墨黑髮絲搭在他白皙的肌膚上,他看向那隻盯著自己的人魚:「你的唾液能止血,咬一口沒關係,不過你得咬輕點兒。」
視野里蒼白長發悉悉滑落,人魚在猶豫過後將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平日被隱藏起來的尖牙磨蹭過青長夜的肌膚,下一個瞬間,近乎能將青長夜摧毀的快意從被人魚咬住的地方傳來。
「你好像吸血鬼,用快感來誘惑獵物,」青長夜在笑,他能感覺人魚聽見自己的聲音後放緩了動作,它確實對聲音非常敏銳、而且樂於聽他說話:「沒人告訴我被人魚咬會這麼舒服。」
通常情況下,青長夜並不喜歡自己的生命掌握在他人手裡,但人魚吸血時能帶來夢幻般的強烈快感,邊壓它邊讓它吸血似乎也很不錯,想想他每一次用力,都能被美人的尖牙咬上一口……
他有一搭沒一搭撫摸它蒼白的發,偏低音色中帶上抱怨意味,卻顯得溫暖又親昵。
「我快上癮了。」
阿倫是個細心的男人,他並沒按照青長夜的說法讓他睡地鋪,而是在自己的房間中又添了一張床。待青長夜和那條充滿魅力的海洋生物分開,他發現自己的指紋已經能打開阿倫房間了,青長夜看了眼房間裡透明屏上的電子地圖,還有幾分鐘他們便會進入人魚星系。阿倫不在,但艦長那張床上丟了他穿過的衣服,青長夜準備先洗個澡,就在他開始解襯衫時,先前點開的地圖上忽然出現了電子雪花,閃了幾秒鐘後,一張英俊又熟悉的臉取代了原本的人魚星系航拍圖。
「好久不見,小夜,」愛德溫似乎待在自己的臥室,年輕的王笑意盎然沖青長夜打了個招呼,綠眸深處卻浮開凜冽:「我非常想你。」
「愛德溫,」青長夜也跟著他笑:「你還記得我。」
「沒人會捨得忘記你這樣的……」他停頓一剎,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尤物。」
青長夜挑了挑眉,屏幕上坐擁整個聯邦的統治者唇邊劃出輕佻笑容:「我想念你的骨頭,親愛的。」
「為什麼?」青長夜開始繼續剛才的動作,手指剝開襯衫的第一顆紐扣,黑色襯衫和他白玉一樣的皮膚交疊格外刺激感官,他的手指故意往下帶了帶,蝴蝶雙翼般優美的鎖骨令畫面香艷異常,愛德溫喜歡他身體的每一處,尤其是這些能展現肌骨美的地方,他記得愛德溫曾開玩笑說要在他的鎖骨處紋上自己的名字,十足十的變態控制欲:「因為這個嗎?陛下。」
「你真夠壞的,」王笑著搖頭,心跳卻空了一拍:「激怒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們都知道你身體的秘密,回到我身邊來,我能給你最好的庇護――」
「看那邊。」
青長夜指了指阿倫床上的衣物,兩張床、放置的男式衣衫,明白他的意思,王神色微動。
「你和其他人在一起?」
「沒誰規定離開你後我不能找別人。」
他當著對方的面脫掉了所有衣裳,青年白皙修長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青長夜不著一物走近了屏幕,他略微垂下眸,眼尾彎曲的弧度綺麗極了,他知道從愛德溫的角度能看見很多私密的畫面,但沒關係。
「順便說一句,是我睡他。」
星艦靠近蟲洞和暗物質,信號被迫中斷,王最後的表情他沒能看到,不過猜也知道非常有趣。
當天夜裡,又有一名賞金獵人死在了星艦大廳,和前兩回不同,這次的獵人死狀格外慘烈,他的頭被砍了下來、肚子自中間剖開,大敞的胸腹滾落出熱氣騰騰的內臟,近一半的皮肉被活活剝落,在守夜人發現死者時,屍體甚至還冒著熱氣,驚慌失措的守夜人叫醒了艦長阿倫,和他住在一起的青長夜自然也被吵醒,去看屍體時,青長夜能感覺領路的守夜人視線一直若有若無落在自己身上,知道這些賞金獵人仍對他心懷芥蒂,青長夜不甚在意地移開目光。
在看見那具屍體後,他觀察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從其餘獵人的描述來看,並沒有誰曾在獵人死亡的時間點出現在大廳附近,青長夜若有所思聽著其餘獵人對阿倫的描述,黑色的眸里掠過一抹深意。
這種死法……人魚生氣了?
比起單純的氣憤,它更像是在發泄,是因為快到故鄉了?還是……
待阿倫處理完所有事宜後,他們回到艦長的房間休息,天亮以後,艦上的氣氛更加古怪,最有嫌疑的青長夜在事發時和賞金獵人們的頭目待在一起,若不是他做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嫌疑犯。阿倫難得在他面前展露出焦慮,昨晚的死者屍體太過有威懾性,那就像一種警告、一個不懷好意的靈犀一照。即使知道在這時打擾阿倫並不好,為了證明自己的推論,青長夜仍然讓艦長陪他去看人魚。
阿倫答應了,用過早餐後,他們走入了地下室,還沒靠近放置人魚的水缸,裡邊的生靈便開始愉悅地擺動尾巴,啪啪的水花響清脆悅耳,它像是對發生在星艦里的暴力和血腥一無所知、水紅色的璀璨眼眸一如初見那般剔透,人魚的天真悠閒與阿倫周身的沉重格格不入。艦長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點,他並不想向它走近,青長夜見此一步步走向人魚。
它看上去很開心青年來看自己,沒等他挨到水缸,人魚便主動拉住了他的手臂,碰觸到的珍珠色肌膚脆弱得仿佛輕輕一掐就能留下紅印,人魚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即便如此,青長夜依舊沒錯過它望向阿倫時洋洋得意的神情。
它正在享受阿倫的痛苦、對他卻日漸親密,就像人魚因知曉了青長夜和阿倫同一個房間居住而嫉妒、人魚對這艘星艦上發生的所有事了如指掌。
真是……
青長夜的眸里沉浮不定,他在阿倫看不見的角度向人魚微笑。
這麼邪惡又充滿靈性的生物,被逼到哭出來的時候,一定會很動聽吧?
他真的……越來越期待將它壓在身下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