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長夜不動聲色笑了笑,他後退一步:「你有兩個人格?」
安雅揚眉,指尖聚起的火焰燃成不正常的紫色。青長夜勉強躲開一次對方的攻擊,他的基本搏擊還是娜塔莎教的。安雅的手指放在他的肩上,強烈的刺激感令他半邊身體一下失去了知覺。
「你想恢復嗎?」見對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青長夜提快了語速:「你在梵蒂岡的懺悔室待了很多年,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母親是教廷的神職人員、她希望你是個女孩。」
「說得很對,」安雅啐了一聲:「你想怎麼死?」
「我能幫你,」青長夜搖頭:「你不想要第二人格,我幫你消掉他,作為交換,你能不能除掉我身上的血紋契?」
「口氣挺大啊,小子。」安雅笑起來,視線瞟過面前眉目如畫的青年,對方受了傷,黑色的眼睛卻仍沉靜如潭。他能看出這個黑髮黑眼的青年是個很有條理的人,遇事不慌不亂、且始終保持著冷靜。通常這種人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會輕易許承諾。初見時的場景於腦海一閃而逝,想起泳池中對方白皙的腿足、線條緊緻的臀和腰。安雅挑唇:「你用錯了方法。比起用嘴巴和我談,不如用屁股。」
「我找到了你施過魔咒的聖餐杯,」青長夜觀察著安雅的神情:「他說我是第八個誤入的人,他沒有把我變成骷髏兵,我和他約好每天看他一次。你的第二人格是在懺悔室分裂出來的,因為你接受不了母親的無情和虐待,如果從這個時間點入手,可能會找到治癒的方法。」
安雅頓了頓,通訊器在這時響了起來,他大致遊覽過內容,薄薄的唇角極快地勾了勾:「好。」
「答應了?」
「我答應你不是因為你的條件,a剛才發消息說讓我放你一命,算他欠我一次,」看見青長夜眉頭微皺,女巫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愉悅笑容,不知道為什麼青長夜束手無策的樣子讓他格外有成就感:「教皇的死訊傳到了聯邦,之前接見你的紅衣主教畫了你的畫像呈到了聯邦星。王正在找你,整顆梵蒂岡星的星艦口被鎖死了,a付錢讓我救你出去。」
「……」
愛德溫真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從發通緝令起他都找你半年了吧,」安雅幸災樂禍加深了笑意:「真閒。」
青長夜的通訊器在此刻響了起來,a發來的簡訊,上面的內容和安雅的說法幾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a說自己拿了青長夜的時間讓安雅幫忙帶他出梵蒂岡星,a給了安雅……一億年。
【幾百萬他看不上,反正你很快就能賺回來。拒絕小黑屋,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沒柴燒。要不你乾脆從女巫那兒把時間撈回來。老媽愛你喲~】
「走了,一億年。」青長夜總覺得對方的聲音里蘊著若有若無的嘲諷:「沒看出來你這麼有錢,保你一次比我平時干一票賺得多多了。」
「血紋契?」
「如果你真的治得好,我給你兩億年,你要是做不到……」安雅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潛藏極深的厭惡:「我最恨別人騙我。所以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談這個。」
當天晚間青長夜將杯中傾滿了水,和上次一樣,他眼前的畫面迅速跳躍,依舊是那間陰暗狹窄的懺悔室,少年模樣的安雅正安靜地坐在角落。見他進來,少年輕輕抬了抬眼皮。
「晚上好。」
青長夜向他走近,對方不咸不淡打了個招呼,他們聊了一會兒,青長夜並沒有問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少年時期的安雅防備心很重,氣氛略微尷尬時,青長夜溫和道:「你想聽童話嗎?」
「什麼?」
「通常外面的孩子小時候都會聽童話,你聽過嗎。」見少年茫然地睜著那雙剔透的眼,搖搖頭又點點頭。青長夜坐到了他旁邊。青年一半脊背靠著懺悔室冰冷的石壁,白皙如玉的肌膚在漆黑空間格外耀目,少年有些怔愣地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渴望的心思:「你講吧,我想聽你的聲音。」
「很久以前有一對幸福的夫妻,妻子懷孕時非常想吃女巫種的萵苣,她想得快要發瘋,丈夫為了滿足妻子只好去女巫的園子偷萵苣,但他卻被發現了,女巫說,若想讓她放過他們,那妻子生下的孩子就要屬於女巫。」
「妻子生了個漂亮的女嬰,取名叫萵苣,嬰兒被託付給女巫,女巫如約好好將女嬰撫養成人,和一般家庭不同,女巫將萵苣養在了鐵森林的高塔上,那座塔沒有入口、也沒有樓梯,只有一扇大大的窗戶,每次女巫想要進入高塔,她都會讓萵苣從窗口把頭髮放下來,再順著頭髮爬上去。」
青長夜頓了頓。餘光瞟到少年專心致志的神情。他故意選了這個故事,故事中的萵苣和少年此刻的處境再相似不過,他被長年累月關在這間屋子裡,心懷不軌的女巫代表了安雅的母親。安雅隱約察覺到母親的做法不對卻暫時沒想過反抗。短時間內對方不會向他吐露心事,不如說個類似的童話觀察少年的反應:「萵苣長大了,她越來越漂亮,有一天,誤入森林的王子看見了美麗的萵苣,他忍不住天天藏在塔下看她,王子同樣看見了探望萵苣的女巫,他學著女巫的聲音讓萵苣將長發放下來,他爬到了塔里。」
「然後呢?」
「萵苣很驚訝,她第一次見到女巫以外的人,何況對方還是這麼英俊的異性,他們對彼此有了好感,王子勸她離開,萵苣卻從心底感激女巫的養育之恩,她不想不告而別,直到有一天,女巫發現他們背著自己私會。」
他停下時,少年藍色眼望了過來,安雅在無聲地催促他繼續,青長夜忽然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少年愣了愣,片刻過後,他毫不猶豫道:「剪掉頭髮。」
這回換青長夜摸不著頭腦,他很快想通了少年的意思。少年並沒有把自己代入幾乎與他全然吻合的萵苣,而是站在了女巫的角度,青長夜笑著問:「為什麼?你不覺得萵苣和你更像嗎?」
「她太弱了,她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我要做控制一切的那個。」少年幽藍的眼睛在陰暗的懺悔室略顯黯淡,眼底蟄伏的光芒卻像是熠熠星河。幾小時前他替安雅處理好的傷痕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因為少年是安雅封印在聖餐杯里的一段記憶,所以每次青長夜看見他都是一個樣子:「只要把萵苣的頭髮剪掉,不僅王子上不來,她也哪兒都去不了。女巫可以利用萵苣引誘王子到塔下,她能殺死王子、也可以把萵苣最後的窗子封起來,她才是他們當中擁有控制權的那個。結局是什麼?」
「嗯……女巫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見面前的少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青長夜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臉。被他掐得小臉泛紅的少年側過來看向青長夜,口齒含糊地提問:「如果我是女巫,你是誰?」
青長夜微笑:「你不是說我長得像王子嗎?」
「那我們就是情敵了。」
青長夜差點笑出聲,太可愛了,他居然知道情敵這個詞。
「你當公主吧,」少年一錘定音:「等我長大了,我給你建一座沒有樓梯的塔。」
小孩子的占有欲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安雅的脾氣又是出名的喜怒無常,青長夜沒怎麼在意地應了一聲,聽見少年一臉認真地問他喜不喜歡留長髮,青長夜笑著搖頭。大概是漂亮小孩說這種話太有衝擊力,晚上做夢時青長夜有了一些糟糕的聯想,第二天醒來時,他看著被子裡的東西,忍不住懷疑自己前面是不是憋得太久了。不過安雅長得是真的好看,膚白貌美大長腿……算了,顏控的毛病必須改。
「早啊,一億。」
洗漱出門後,成年男人的嘲諷臉令青長夜從少年眼淚朦朧哀求自己的夢境中徹底清醒了過來。聯邦的搜查已經到了梵蒂岡城邊緣,安雅準備在今天動身離開。不能趕星艦航班、即使是私人駕駛也會在出星球時過安全檢查關口。安雅解釋完局勢後勸青長夜喝下他手裡那瓶藥劑。
「是什麼?」
「變性的。」安雅見他對自己笑啊笑,心跳無意間漏了一拍,他忽略了那種感覺,被青長夜看見自己的女裝扮相簡直是他的人生之恥,偏偏現在還不能殺了青長夜。見青年睜著黑曜石一樣的眼但笑不語,安雅理直氣壯:「聯邦王明令說找男性,變成女性他們的搜查力度會松很多,聯邦的搜查官大多都認識我,我說你是我女人,他們意思意思就放過去了。」
「誰是誰女人?」
安雅也笑了,他笑起來,那張臉便明艷得像桃李盛開:「你,是,我,女,人。不喝藥就穿女裝,不然我不帶你走。」
片刻過後,青長夜垂下長長的睫羽。
「我穿女裝。」與安雅想像中不同,面前的青年並沒有露出惱羞成怒的神色,他正覺得無趣,青長夜下一句話令安雅差點炸掉:「你一次我一次,很公平。」
和安雅的說法一致,愛德溫這回將整個梵蒂岡星都鎖了起來,大概前幾次青長夜溜掉讓王的耐心徹底到達了極點,每一個出入星球的旅客都必須提供完整的公民身份信息,經儀器檢測確定沒有染髮、沒有戴彩色美瞳才會放人過安檢。直到上私人飛行器,青長夜才知道安雅並不是一個人來的梵蒂岡,這架私人飛行器非常寬敞,分前後兩排,他們上去時坐在前排的男人扭頭看了他倆一眼。在看見安雅旁邊黑色長髮、白色裙裝的女人後,他愣了愣。
「頭目,你怎麼搞了個妞?」
安雅非常愉悅:「漂亮嗎?」
「有點高,」那名星盜將青長夜從頭看到腳,中肯地給出了評價:「除了平胸,哪兒都挺好的。膚白貌美大長腿。」
「……」
巧了,他對安雅的印象也是這個。
「這位是頭目未來的夫人,」安雅威脅人時非常血腥形象:「你再說她不好,我就把你的腸子扯出來綁在嘴巴上。」
星盜沉默地扭過頭,透過後視鏡,青長夜看見了自己此刻的模樣。安雅找的假髮很長,不僅遮住了他大半個肩膀,還一路蜿蜒至腰際,男性化的部分被長發修飾,白裙的敞領令精緻的鎖骨露出了大半,這令他難得顯得柔弱。
「你沒必要騙他。」
他湊到安雅耳邊低語,殊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落在別人眼裡有多誘人。安雅不動聲色攬上了青長夜的腰,青年的腰比他想像中要細得多,隱約能觸到手感絕佳的腹肌。安雅故意在對方耳邊呵氣如蘭:「都要防啊夫人,萬一他是內奸……況且他沒看出你的性別,不覺得很放心麼。」
青長夜沒有說話,安雅也不再繼續逗他。前排的星盜駕駛著飛行器一路上了梵蒂岡的中央大道,離開這顆星球的私人飛行器在大道上整齊排成六列,聯邦的安檢雖然繁瑣,放行速度卻不慢,因此並沒引來太多怨言。輪到他們時,安雅按照檢察官的指示按下窗戶,那名搜查官一愣,隨即露出笑容。
「賽杜先生,沒先到您也在梵蒂岡。」禮貌地問候過後,搜查官快速檢查了安雅的證件,透過半落的窗戶他看見安雅身側還坐著一個人:「這位是?」
安雅:「我女人。」
青長夜:「……」
搜查官:「麻煩這位小姐出示一下證件。」
他的證件是a偽造的,不必擔心檢查出問題,搜查官將證件上的照片與青長夜本人對比後,抱歉地對他們笑了笑:「小姐您是黑髮黑眼,符合上級給我們下達的標準,按要求您需要去那邊和其他黑髮黑眼的人等大概一小時左右,」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大使館:「王看過以後就會讓你們離開。」
愛德溫居然離開聯邦星親自來抓他?瘋了嗎。
青長夜愣了愣,安雅在這時忽然摟住他的肩膀:「先生,你說什麼?」
「十分抱歉,但我們也是按照上級的要求行動。」檢察官避開了安雅的視線:「我會向上級申請讓這位小姐最先檢查。」
他最先檢查所有人都可以散會了。青長夜神情不變,內心卻已閃過了數種辦法,令他沒想到的是,安雅居然直接將他抱到了腿上,另一隻手則伸到了白裙下面。他掐了把青長夜的腿,在後者蹙眉時望向了臉紅得快要燒起來年輕搜查官,慢條斯理道。
「我喜歡的人,憑什麼要送去讓你們檢查?」
青長夜:「……」
好想干他好想干他好想干他,忍。
「可是――」
安雅咬了咬青長夜的耳朵:「配合我。」
見他欺身壓了上來,忍無可忍的青長夜從後按住安雅的後腦,安雅沒有料到他突然用力,直接被青長夜帶著按在了飛行器的後墊上,指揮官見那位穿裙子的小姐將赫赫有名的大星盜壓在後墊上強吻、白皙的腳踝露出一大截,唇舌交疊間還隱隱能看見兩人艷紅的舌尖,只覺得心都要跳出去了。
「嗯……」分開時青長夜故意發出曖昧的短音,他知道怎麼把自己的嗓音弄得充滿魅惑。那音色軟得要命,說是騷媚也一點不為過,趁著安雅沉浸在他的聲音里,他挑釁般舔過安雅的耳朵,男性才有的侵略意味在這個動作里展現得淋淋漓盡職,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令安雅渾身血氣都在上涌,他開始理解為什麼聯邦王會費盡心思抓這個人了。青長夜看著女巫詭艷的臉龐,遊刃有餘的樣子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獵物,他彎彎眼,聲音調得極輕:「爽不爽?夫人?」
不等安雅開口,突然傳來的聲音令青長夜的眼珠往左轉了轉,深黑的瞳孔隨即一縮。
「托馬斯,怎麼了?」
安雅放在他腿上的手也動了動。不遠處一頭金髮的高大身影令青長夜漆黑的眸里閃過一絲暗芒,聽見那人說話,名為托馬斯的搜查官如獲大赦般回過頭:「陛下,賽杜先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