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遲笙走到慈恩寺門口時,趙老爺子早就回了車上。謝吟川在寺廟裡找不到喻遲笙也在停車的地方等她,她竟然是最後一個上車的。
上車後,趙老爺子就關切地問她:「小喻,求的姻緣怎麼樣?」
喻遲笙忽地回想起剛剛的場景。沈靳知把木籤推到她手裡。木籤表面是冷的,它背對著,她沒看到卦象。
那時她也有幾秒的好奇,真的會是上上籤嗎?
可結果對她來說真的不重要了。
她的世界裡不再會有沈靳知,也不會有和他一起看的下一場春雪。
她把木籤推回沈靳知手裡:「可我不想要下一次了。」
她不去看沈靳知的表情,只是用再冷靜不過的語氣說:「我不想要了。」
她好不容易才成為她自己,她不想回去了。
她逕自離開,像分手那天一樣不再回頭。
趙老爺子又重複了一遍,喻遲笙才回神,她笑說:「我沒求。我現在還是想搞事業。」
「也是,小喻年輕,過幾年求也來得及。」
趙老爺子聞言笑得合不攏嘴,對她反應還挺滿意。
新晉花旦里多半都缺少必要的事業心,工作也不認真。喻遲笙這樣的心性也是難得。
沈嘉禾像是想到什麼,若有所思地看著喻遲笙。
喻遲笙也看回去,她禮貌地朝他微笑,真如雲謠一般溫柔無畏。
沈嘉禾有種直覺,喻遲笙一定可以憑藉雲謠這個角色讓所有人都知道她。
讓人確信她就是無可替代的雲謠。
謝吟川問了旁邊的沈嘉禾一句:「沈嘉禾你剛拉我去求姻緣,你倒是求出什麼了?」
戰火莫名其妙牽扯到沈嘉禾,沈嘉禾眉不自覺挑了下。剛剛沈嘉禾非要拉謝吟川去求姻緣,進去了又死活不抽籤,最後還是在謝吟川和趙老爺子的威逼下,沈嘉禾才求了姻緣簽。
他頓了幾秒說:「我替人求的,上上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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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慈恩寺回來,《雲水謠》也正式進入拍攝。
喻遲笙一連幾天都是夜戲。
劇組生活節奏緊,時不時就有人員搬著道具來來往往,隔壁不遠處傳來馬驚的聲音。
喻遲笙就靠在長廊邊上,借著琉璃宮燈的光在看劇本。
燈罩是半透明的玻璃樣式,瑩白的燈從裡頭泄出來,像薄寒的月光落了一地。
喻遲笙看得出神,一身鵝黃色衣裙倒像置身其中的一幅畫,讓人不敢驚擾。
直播鏡頭似乎也因為這畫面頓了幾秒才移開。
謝吟川不自然地把鏡頭移到其他地方,解釋道:「小喻看劇本太認真了,不好意思打擾她。」
直播彈幕全部都在哈哈哈。
【哈哈哈哈小謝你也有今天】
【笑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謝竟然怕小喻!】
【嗚嗚嗚剛剛還沒看清小喻的臉呢!】
【日日日我女鵝真的氛圍感絕了】
【說真,喻遲笙和雲謠契合度好高,我一開始還以為她不適合呢!】
【我也是!嗚嗚嗚嗚給我再看一眼美女吧!】
謝吟川換回前置鏡頭,糾正:「喂喂喂,是我直播,不是小喻直播。」
因為謝吟川簽了平台有直播任務,《雲水謠》忙著趕進度,謝吟川也沒時間進行直播,所以謝吟川拍完夜戲後才被莉姐催著上了直播。
謝吟川平時太好說話,彈幕畫風出奇地一致。
【嗚嗚嗚小喻什麼時候直播!】
【嗚嗚嗚美女什麼時候直播!】
【嗚嗚嗚女鵝什麼時候直播!】
喻遲笙也注意到謝吟川這邊的動靜,跟他招手。
謝吟川壓著聲跟她解釋:「我直播呢,你要不要過來打個招呼?」
直播的事,時菁跟她說過,不過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直播號一直沒動過。
幾秒後,直播里突然出現了喻遲笙的聲音,彈幕全都沸騰了。
喻遲笙湊到謝吟川身邊問好:「大家好,我是《雲水謠》中雲謠的飾演者喻遲笙。」
看她這么正經,謝吟川也重新介紹了一遍:「大家好,我是《雲水謠》中謝小侯爺的扮演者謝吟川。」
【日啊哈哈哈哈,美女真的在搞事業!】
【笑死了,美女來打GG了!】
【小謝你幹嘛學小喻!】
【沒人覺得他們低頭問好很像結婚現場嗎?】
【不是吧,這還有磕?兩人澄清過了啊?】
【因為顏配啊,美女帥哥誰不愛呢嗚嗚嗚嗚】
過了幾秒,沈嘉禾故意加入戰場,他湊過來插在兩人中間。
「你們在幹什麼?」
謝吟川開直播的點接近凌晨,但依舊有很多粉絲在線,因為喻遲笙和沈嘉禾的緣故,所有人都在彈幕區瘋狂叫人,一時之間,謝吟川的直播間裡擠進了三個人的粉絲,彈幕刷新的速度飛快。
【眾所周知,《雲水謠》是部絕世修羅場!】
【沈嘉禾!!喻遲笙!!雙廚狂喜!!】
【嗚嗚嗚《雲水謠》怎麼能讓我從沈嘉禾和謝吟川里選一個呢!】
【在兩個大帥哥身邊女鵝還好嗎?】
【沒人說我也要說!沈嘉禾和女鵝好配!】
《雲水謠》官宣後討論度一直很高,更是因為主演半夜直播頻頻上熱搜。
其中喻遲笙在琉璃宮燈下看劇本的那截圖明晃晃地掛在何林琪熱搜前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誰才是真的敬業。
何林琪也是夜戲,特地讓工作室發了張擺拍圖到微博。沒想到喻遲笙就在她隔壁拍戲,還因為謝吟川和沈嘉禾在她身邊,硬生生讓她變成了陪襯。
她叫來助理:「你怎麼沒跟我說隔壁就是《雲水謠》劇組。」
助理是新來的,上一個助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開除了,她剛上任還沒交接好。
何林琪的脾氣在業內也有不少人知道,助理沒敢多說什麼:「琪姐,我...也不知道。我這就去問問。」
何林琪想了想,又叫住助理:「等等,我親自去。」
喻遲笙不知曉熱搜的事,直播播到一半她和沈嘉禾就被叫去拍下一場。
這場戲是回宮路上保護雲謠的衛隊被叛軍襲擊全軍覆滅,雲謠被男主所救的情節。
開始之前,趙老爺子跟兩人對了對劇本。
「小喻,從這裡開始你對季舒寧的感情就開始不一樣了,要注意把握。」
喻遲笙看過劇本,也知道雲謠在這時候就開始喜歡季舒寧了。
季舒寧就是《雲水謠》的男主,是敵國元陳季家的三公子。季舒寧天賦異稟,是難得的將帥之才,這次深入南唐就是為了獲取守城的情報。
他不知道他片刻的惻隱之心會成為一個少女永遠的執念。
她點頭:「我知道了,導演。」
故事開始在戰爭不止的亂世,國家建立或消亡也不過一瞬,而一國公主和敵國將軍的傳聞糾葛卻生生世世流傳,被人唏噓感慨。
南唐、元陳本是中原最強大的兩個國家,但南唐世代國君疏於治軍,沉迷玩樂,亂世時南唐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南唐七年冬,從小被養在宮外的九公主被迎回宮去太廟祭祀,她理應是沒有資格去太廟祭祀的,但那一年所有皇子公主都被允許去了,包括她。雲謠還是第一次回宮去太廟祭拜,為她本該承擔的命運祈福。
反常的是,祭祀沒選在和風沐雨的春天。
意思是,南唐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連皇城的黃口小兒,嘴裡也會念叨南唐氣運已盡,已是強弩之末。
前線又傳來城池被攻下的消息,老百姓誠惶誠恐地往皇城跑,而保護雲謠的衛隊在回京途中被叛軍襲擊,全軍覆滅。
雲謠也混入難民中,她身上用金線紡織而成的鵝黃色衣裙也成了眾矢之的。
叛軍再來時,她身上的衣服早換成了灰撲撲的粗布麻衣。
越過熊熊燃燒的火把,她試圖去辨認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份。
因為戰亂,也早沒有敵我之分,只要在路上全是在逃難,而這個男人氣質卻是出奇地氣定神閒。
逃難時,雲謠也顧不及有什麼公主禮儀,臉上也沾了灰,她心虛地低頭去擦自己的臉。
她小聲問:「你是誰?」
男人卻笑:「你連我是誰都不清楚,就敢跟我走?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他身形修長,坐在火堆的另一邊,自上而下用俯視的角度,垂眼看她。
火光跳躍,卻更顯得他眉眼清雋,氣度不凡。
雲謠能看出眼前人的身份必定不凡,而她只是廢后之女,世人口中南唐最不受寵的九公主,這次回太廟也是湊數的。
南唐皇室里,她的命也許還沒其他的兄弟姐妹來得值錢。
雲謠在火光中默了幾秒,抬頭去看男人。
她的臉被手抹得愈發髒,眼睛卻是亮亮的:「有什麼不敢,我的命不珍貴,你拿走也不划算。」
聞言,男人眉眼低斂下去,修長的指尖搭在劍鞘上紋理上,輕輕地敲了敲。
他沒拔劍,反倒走過來把一把精緻的匕首放在雲謠身邊。
夜幕里,他越過火光來看她,半邊側臉線條被勾勒得流暢。
他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臉,擦掉她臉頰的灰。
她臉上的髒污被抹去,看人的那雙杏眸天真無邪。
男人似乎早就猜出她的身份,但他冷然的聲音卻說得溫柔:「可在我眼裡,南唐九公主的命可是金貴得很。」
那雙手骨節分明,指腹有薄薄的一層繭,是常年練武才有的繭。
男人蹭過的臉頰瞬間紅起來,雲謠怔然地去看他。
她身上唯一證明身份的鈴鐺早已丟失,此時卻出現在男人手裡。
暗夜裡馬驚聲不斷,屠殺聲響了一夜,鈴鐺在火光間晃動,清脆聲混在其中並不顯眼。
清脆的鈴鐺聲像是撥亂了雲謠心裡的那條弦。
鈴鐺聲消盡,那把匕首和鈴鐺一併被放在了她手裡。
他讓她活著保護好自己。
......
「卡,小喻情緒抓得很對!這場戲過了。」
拍完後,喻遲笙還沉浸在裡頭沒法出戲,她坐在火堆前,手心還緊握著鈴鐺和匕首。
雲謠錯把季舒寧的惻隱之心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雲謠前半生從沒被人肯定,沒被人愛。
她不知道雲謠的一生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就從這一刻開始她才覺得她存在。
因為季舒寧讓她活著,她才能活著。
她大概也只是把沈靳知對她的好當成了救命稻草。
她拼命地去抓,直到越抓越緊才知道是一場空。
火光模糊視野,夜裡的風涼從手心的縫隙中穿入,讓喻遲笙清醒不少。
她鬆了口氣,把手裡的鈴鐺和匕首交給工作人員。
收工時天光大亮,喻遲笙已經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卻接到一個電話。
周彥的語氣很急,那邊聲音也喧鬧。
依稀能聽到打架爭吵的聲音。
「阿笙妹妹,沈二和林深打起來了,」周彥為難地說,「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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