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遲笙帶著那朵紅薔薇回了家。
她依舊和周微住在一起,不過換了個更大的居室,環境看起來也敞亮。
喻遲笙不喜歡太過複雜莊重的裝潢,搬過來之後基本還維持著原本的樣子。
房間色調是溫和的灰粉色,偌大的空間也不顯得冷清。
喻遲笙進門,輕車熟路在玄關放好鞋。
因為剛搬過來不久,喻遲笙和周微沒特意擺花裝飾,家裡也沒像樣的花瓶,喻遲笙找了好久才找到勉強能裝紅薔薇的容器。
換好水後,喻遲笙把紅薔薇放在客廳的茶几上。
周微回來一進門就瞧見那朵紅薔薇。
紅薔薇單株大小本就不及玫瑰,開得正盛也是小小一朵。
客廳環境敞亮,入秋後落日的餘暉常常能在茶几上覆上薄薄一層。
裝紅薔薇的容器是個透明的玻璃瓶,在落日底下折射出淡淡的玫瑰色。
紅薔薇立在那,仿佛是生活中濃墨重彩的儀式感。
周微總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卻又說不出。
她換了鞋去叫喻遲笙:「學姐,設計師比賽還順利嗎?」
喻遲笙嗯了聲,半跪在床邊看時菁剛發過來的代言合同。
余曉還真讓GG部給她發籤約合同了,條件豐厚,任誰都很難不心動。
她推辭說自己不適合,余曉卻說她再適合不過了,再說了傅欽延的便宜她這個妹妹還是可以占的,喻遲笙被逗笑之後和時菁衡量了利害,決定簽下。
周微湊過來看,驚訝了一聲:「學姐,這個設計師品牌我超喜歡的!」
喻遲笙問:「是嗎?」
周微說是啊,「這個設計師提出的海洋理念我很喜歡。」
喻遲笙覺得緣分真是奇妙,她笑著跟周微說出設計師的名字。
周微更驚訝了:「就是畫展上看見的那位漂亮學姐?」
喻遲笙點頭。
周微沒見過余曉,不過只那一眼周微也覺出余曉不像外界說的那樣。
她感慨道:「學姐你看,你們都比以前更好了。也許離開錯的人才會更好吧。」
喻遲笙欲言又止,最後跟周微提起秀場發生的事。
她是如何發現elsa認識沈靳知,如何發現沈靳知那些隱瞞她的事。
周微聽完,生平第一次沉默。
她突然明白她看見那朵紅薔薇時的心情。
她忽地想起她之前勸喻遲笙的話,比紅薔薇蒼白得多。
她只是讓喻遲笙去表現她的濃烈愛意,卻不知那隱藏在無數個角落的淡淡愛意,還有那平淡愛意里唯一濃墨重彩的儀式感。
愛一直是相互的,只是錯過了時機。
周微甚至歉意地想,他們換個時機是不是結果就不一樣。
喻遲笙卻覺得,她和沈靳知的時機不能再恰當了。
恰當到就應該這樣結束。
沈靳知不願意告訴她的,她就應該當做不知道,直到他給她知情權的那一天。
可後來的她總是期待這一天再早一些。
她去看那朵紅薔薇,也許她就該和沈靳知停在熱戀的時刻。
在虛無中永遠熱戀。
-
沈靳知的傷一直沒好,除了沈家就是醫院,一整個秋天都在兩處來回跑。
喻遲笙簽下了余曉設計師品牌的全球代言,和同期的小花拉開了差距,國民度極高的綜藝也頻頻邀請她,行程被工作安排滿,也就少了很多去醫院的機會。
冬日的某個清晨,喻遲笙意外收到沈靳知的簡訊。
為了方便照顧沈靳知,她解除了通訊錄里的拉黑設置,那個號碼她記得太清楚,即使不備註也能認出來。
喻遲笙摸到手機,混沌地看一眼簡訊。
簡訊內容很符合沈靳知話少的特點,只有四個字。
【我在門口。】
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家門口。
幾秒後,果然是清晰的門鈴聲。
窗簾緊緊拉著,房間內不透光,是安靜的栗黑色。
喻遲笙有些起床氣,她像是沒緩過神來,又伸手拉上被子試圖逃避。
而沈靳知只是隔幾分鐘按一次門鈴,規律得很。
在這方面,沈靳知總是很有耐心。
或許是規律的門鈴比頻率高的門鈴更擾人,總讓人在意下一次門鈴什麼時候來。
連睡得沉的周微都被吵醒了。
周微昏昏沉沉地去推她的房門,聲音是清晨特有的沙啞:「學姐,學姐?」
喻遲笙啊了一聲:「怎麼了?」
周微問:「你聽見一陣一陣的門鈴聲了嗎?」
因為周微的描述,喻遲笙思緒斷了幾秒,才慢吞吞地說:「嗯。」
以前沈靳知知道她的起床氣,只要她在家他從不主動進門,總要用規律的門鈴聲把她吵醒。
她睡眼惺忪地跑去開門,他看她沒睡醒的樣子總發笑,半攬肩把她推進臥室,忍著笑說再睡會。
那時他體諒的語氣里全是玩笑,讓人不願意跟他計較。
周微問:「誰啊?我還以為我做夢了?」
她這次像是習以平常說出外邊人的身份:「沈靳知。」
周微哦了一聲,頓了幾秒:「這樣啊。他來幹什麼?」
喻遲笙掀開被子,坐起來搖頭說:「我不知道。」
周微在下一聲門鈴之前先下定論:「他是不是想和學姐複合?」
複合?
這個詞直接砸得喻遲笙有些迷茫。
她一開始不知道怎麼去定義她和沈靳知的關係,連在一起都像是順理成章的事,可告別的時候,她卻認認真真地去定義了她和沈靳知的關係。
要是他們再打破她做的告別,她和沈靳知會不會真的不清不楚下去。
周微看出喻遲笙的顧慮:「學姐,你不要想這麼多,給自己一個機會。萬一呢。」
喻遲笙忽地被逗笑:「萬一呢真是哪都能用的詞。」尤其是勸人再往前走走的時候。
喻遲笙隨意扎了個馬尾才開門。
沈靳知套了件面料挺括的黑色長風衣,他站得很直,身姿清絕。
他看見她開門,抄在口袋裡的手伸出來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
喻遲笙背虛靠著門,站在原地沒有動:「早上好。」
她終於發覺,沈靳知不常笑,但見著她的時候總是笑著的。
她問:「你怎麼來了?」
沈靳知慢慢把手抄回口袋,站在她兩三米遠的地方。
他沒解釋理由,只看著她,眉眼間有幾分笑意:「不讓我進去說嗎?」
沈靳知一向很擅長給人留些餘地,可喻遲笙不是,她說:「就在這說吧。」
被駁了面子沈靳知也不惱,只是說出他的來意:「有人想跟你道歉。」
沈靳知像是找到了寄恐怖快遞的真兇,讓他親自來道歉。
喻遲笙頓了頓:「讓警察解決就好。」
「可我想讓你先聽到他的道歉。」沈靳知說,「在那之後,我會把一切交給警察。」
沈靳知條理清晰,並非想用一場道歉輕易解決,只是他覺得她應該在那人受到懲罰之前聽到道歉。喻遲笙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沈靳知洞察人心的能力,這就像是他的天賦。喻遲笙想,上天把這樣的天賦給沈靳知還真是不太公平。
喻遲笙沒堅持,只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樣子,默了幾秒:「我收拾一下。」
沈靳知看著她,笑了笑:「好,你慢慢來。」
語氣親昵得就像以前一樣。
喻遲笙轉身的時候忽地有些恍神,不由自主想起以前。
喻遲笙真的沒讓沈靳知進門,周微就看著沈靳知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
喻遲笙不是個動作很快的人,而沈靳知看起來更是耐心十足,雙手抄在口袋裡往窗外看。
為了配合喻遲笙的行程,新搬的小區地理位置很好,坐落在明城西區的繁華處。
喻遲笙跟著沈靳知出去後,才知道那家西區的店就在附近。
站在這家店門口,喻遲笙問沈靳知:「我們和那人在這見嗎?」
沈靳知誠實地說:「不在這見。」
那我們來...
喻遲笙沒問出口已經知道了沈靳知的意圖。
她有輕微的胃病,不能不吃早飯。
沈靳知拉她進去,沒顧著斯文的禮節:「來都來了。」
喻遲笙踉蹌了幾步,差些栽到沈靳知懷裡,沈靳知依舊用的是那款香水,連岩蘭草氣息都恰如其分。
換種角度看,沈靳知何嘗不是個長情的人。
她下意識去拉住沈靳知的手臂,下一秒沈靳知覺察出她失去重心,伸手去扶她。
他動作安分,手臂扶在她腰間,絲毫不輕浮。
體溫接觸,讓喻遲笙有油然而生的熟悉感。
像是發現沈靳知冷清性格後的溫情。
以前的時候,她總是不好好吃早飯,後來有了輕微的胃病,有次晚上突然胃痛,去醫院掛了急診,她就在急診那意外遇見了沈靳知。
她不知道那時候她的臉色都多白,沈靳知臉色沉著也不跟她說話,那是沈靳知第一次對她生氣。
她慌亂地不知所措,眼睜睜看著沈靳知去給她拿藥。
護士推門進來,給她取留置針時,護士姐姐問:「剛那是你男朋友吧。」
從法國回來後,沈靳知對她的態度漸漸明朗,讓她有種大膽的錯覺,她嗯了聲算是承認。
見喻遲笙承認,護士笑出聲:「你男朋友不是故意跟你生氣的,剛剛他還向醫生追問你的情況。」
喻遲笙低頭,回想剛剛自己的反應:「我知道。」
沈靳知不常生氣,生氣的時候卻比其他人更冷清,拒人千里之外。
也只有這時候,她才覺出他對她的例外。
她語氣有些理直氣壯,把護士姐姐逗得頻頻發笑:「他是因為擔心我。」
護士笑著說:「小姑娘很清楚嘛,所以等會不要跟你男朋友吵架。」
喻遲笙搖搖頭:「我不會跟他吵架的。」
護士像是見得多了,明顯不信:「好好好,不會吵架就好。」
小姑娘談戀愛哪有不吵架的道理。
不吵架那都是有人慣著。
護士給她取完留置針,正好沈靳知拿藥回來,護士無聲跟她對口型:「記住,別吵架。」
喻遲笙去看沈靳知,沈靳知依舊沉著眉眼,坐在一旁看說明書。
她小心翼翼地去拉沈靳知的袖口:「沈靳知,你是不是生氣了?」
這次沈靳知倒沒有不跟她說話:「我生什麼氣了?」
「因為你擔心我。」
沈靳知忽地被她逗笑,再氣不下去,他俯身湊近看她。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看她的眼睛。
「阿笙,」他頓了幾秒,像是沒話可說。
須臾,他無可奈何地嘆息,「你倒是知道我擔心你。」
此刻喻遲笙站定,去看沈靳知。
他的眸總是淡漠,卻也為她例外。
一次又一次。
他怕她介意又慌不擇路收回,只問一句:「沒事吧。」
喻遲笙搖搖頭:「沒事。」
沈靳知轉身要往外走,對剛剛的事有些歉意:「不想吃我們可以換一家。」
喻遲笙卻拉住沈靳知:「來都來了。」
難得看沈靳知遲疑,她終於相信她舍友的那句話。
她笑著往裡走,不著調地說一句:「來都來了真是個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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