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男人們豪爽好酒,沈卿卿坐在純貴妃身旁,就見那些首領們不停地朝李贄敬酒。
這倒不是首領們存心針對李贄,慶德帝他們不敢灌,大周的文臣們個個瘦弱看起來就不像能喝酒的樣子所以他們不想灌,而武官這邊李贄官職最高,他們當然要多敬李贄了。再說,李贄娶了那麼位天仙似的妻子,多喝幾碗又何妨?
面對首領們的熱情,李贄來者不拒,一碗又一碗地往口中灌。
被一群膀大腰粗的草原大漢圍繞的他,顯得異常文雅而單薄。
沈卿卿不自覺地皺眉,非她心疼李贄,而是換成任何一位大周的臣子,這情形都令人不適,但她也理解李贄的難處,作為朝廷武官之首,他就是喝吐血了,也得把朝廷的威儀放在他的性命之前。
再看李贄溫雅如常的淺笑,仿佛那一碗碗酒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沈卿卿咬唇垂眸。
她有點看不下去了。
純貴妃餘光掃過來,看到小嫂子心疼的側臉,她輕輕地笑了。
當一個女人開始心疼一個男人的時候,就說明那男子已經敲開了她的心門。
「皇上,早就聽聞中原有十八般武藝,我們草原人好武,專門拜師學了中原武術,其中有五人刀、槍、劍、棍、鞭學的還不錯,不知能否與您帶來的英雄豪傑們切磋切磋?也讓我們領教一番中原武藝的厲害。」
科倫部落的首領韓開突然放下手中的大海碗,聲如洪鐘地對慶德帝道。
慶德帝笑了笑。
科倫部落是草原當今的第一大部落,這幾年一直試圖合併其他部落在草原稱王,野心勃勃,慶德帝這趟熱河之行就是為了震懾韓開,沒想到韓開居然先挑釁他了。
「既然單于有此雅興,平西侯,你去麾下挑五位慣用這些兵器的將士,稍後給諸位單于展示下咱們中原武藝。」慶德帝笑著道,神態輕鬆。
李贄離席道:「臣遵旨。」
說完,他倒退幾步,離開了大殿。喝了那麼多酒,他卻面色不改,步伐穩重。
沈卿卿終於鬆了口氣,若李贄醉倒在這裡,他自己顏面受損不說,就怕慶德帝要怪罪他丟了中原的臉。
半個時辰後,眾人稍作休息,然後移步到了練武場。
韓開單于一共準備了五位壯漢,沈卿卿看過去,只覺得每個壯漢的身板都能頂三個她的。再看李贄身後的五位禁軍將士,身體雖然也頗為高大健碩,卻沒有草原壯漢那般彪悍。
能贏嗎?
沈卿卿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萬一輸了,人都是李贄挑的,李贄又要承受慶德帝的怒火。
一聲鑼響,比武正式開始。
第一場比的是刀,草原壯漢身體魁梧力大如牛,大周這邊出場的武將雖然刀術精湛,卻吃虧在了力氣上,被人家一刀震飛了兵器,慘敗。
比試結束,韓開單于放聲大笑,慶德帝心胸寬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誇讚了草原壯漢。
第二場比的是長槍。槍法更講究技巧,因此雖然草原壯漢足夠雄偉,卻輸在了靈敏,被大周武將抓住空子,一槍直抵咽喉。
韓開單于臉色不太好看。
慶德帝只是微笑著點評了一番,並沒有之前韓開那種小人得志的猖狂。
接下來的劍、棍、鞭三場比試,大周武將贏了劍、鞭兩場,總體下來五局三勝。
慶德帝一臉真誠地安慰韓開:「我們的將士自幼習武,單于麾下的五位壯漢只學了幾年便有了如此本事,雖敗猶榮。」
韓開強顏歡笑:「皇上謬讚了。」說完,他看眼對面的李贄,忽然端起酒碗走了過去,大笑道:「侯爺看似文弱,卻被皇上封為禁軍統領,想必您的武藝比剛剛那五人更厲害?」
李贄謙遜道:「李某不才,承蒙皇上錯愛才忝任禁軍統領。」
韓開最煩中原人的虛偽,瞪著眼睛問:「再怎麼不才,侯爺總該有一樣擅長的兵器吧?」
李贄苦笑:「當真沒有什麼特別擅長的,單于問這作何?」
韓開哼道:「久聞侯爺大名,我想與侯爺比試比試,不知侯爺賞不賞臉?」
李贄馬上道:「單于看得起我,我豈有不奉陪的道理,只是我武藝不精,侯爺隨便挑一樣兵器便可,對我來說並無太大區別。」
這話看似是自謙,其實自負之極,話外之意就是他李贄什麼都會,韓開挑什麼他都能應付。
慶德帝第一次露出鄭重之色,說實話,李贄到底有多少本事,他都不清楚,他只見過李贄用劍,其劍招精妙絕倫,連虎威將軍郭升都敗在了他的劍下,再加上李贄是純貴妃的親哥哥,他才封李贄做了禁軍統領。
換句話說,京城關於李贄靠妹妹位極人臣的流言,並非完全造謠。
純貴妃也為親哥哥捏了把汗。她是女子,一直養在祖母身邊,哥哥卻曾有過幾年外出遊歷的日子,她只知道哥哥拜過高人為師,但哥哥都學了什麼,她並不知曉。
沈卿卿這個還與李贄別彆扭扭的妻子就更沒把握了,只能幹著急。韓開一看就是輸不起的那種人,沈卿卿擔心韓開會把前面丟人的怒氣都發泄在李贄身上。韓開那麼壯,真的下狠手時,李贄受得了嗎?
夜裡欺負她時李贄是很威武,但韓開可不是她。
再怎麼說,李贄都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若他當眾受辱,她與沈家面上也不好看。
韓開聽出了李贄的狂妄,上下打量李贄幾眼,韓開嗤道:「既然侯爺這麼說了,那你我就比試腕力吧!」聲音未落,韓開已經坐到了李贄的席位對面,胳膊肘重重落在桌面,要與李贄掰手腕。
沈卿卿:……
這不是欺負人嗎?李贄的大腿都沒韓開的胳膊粗吧?
她急得看向純貴妃,卻見純貴妃也深深皺緊了眉頭。
兩個美麗的女人都替他著急,李贄卻一撩衣擺,氣定神閒地坐在了韓開對面。坐穩了,他無奈地對韓開道:「近來疏於習武,怕是難令單于盡興。」
韓開一句都不想聽他的廢話,直接將大手擺在了李贄面前。
李贄搖搖頭,提起袖子,與韓開握住了手。
兩人都露著胳膊,眾人一看,韓開的胳膊果然比李贄的粗了好幾圈。
韓開面露獰笑,今日他便捏碎李贄的手!
然而比試開始後,韓開尚未發力,對面突然傳來一道驚人力量,韓開沒有準備,竟一下子被李贄壓了過去,只差兩寸便要碰到桌面!
冷汗陡出,韓開連忙拼盡全力,總算接住了李贄的力道,可惜無論他怎麼咬牙暴筋,都無法將拳頭移到中央。
韓開抬眼,死死盯著李贄。
李贄額頭也暴起了青筋,俊臉微微泛紅,顯然也很吃力。
見韓開看他,李贄唇角上揚,儘量氣息平穩地道:「單于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比武當盡興,單于不必讓我。」
韓開:……
誰讓他了?
一氣之下,韓開不禁泄了幾分力,拳頭再次臨近桌面。
意識到自己上了李贄的當,韓開忙重聚心神,再次將兩人的拳頭扳到了快中間的位置。
離得遠,慶德帝不禁離席,與其他臣子一般湊了過來。
但臣子們特意留出了北側的空隙,好供帝妃與平西侯夫人觀看。慶德帝心細,知道純貴妃關心兄長,也站在了李贄一側。
李贄偏頭,往沈卿卿的位置看了眼。
目光相對,沈卿卿莫名心慌意亂,垂下頭去。
李贄再看看對面的韓開,然後低聲對慶德帝道:「勞煩皇上移步到中間,擋住微臣,青筋暴起之態過於醜陋,臣怕嚇到夫人。」
慶德帝與群臣:……
韓開:……
李贄肯定看不到他自己的青筋,所以李贄口中的青筋暴起過於醜陋說的是他啊!丑就丑吧,什麼叫過於醜陋,他堂堂單于長得有那麼丑嗎?就算丑了,一個大男人那麼在意美醜做什麼?還擔心嚇到夫人,怕大家不知道他疼他那貌美似仙的媳婦?
短短几個念頭,韓開慪的差點吐血,更讓他吐血的是,「嘭」的一聲,他的拳頭砸到桌子了!
韓開難以置信地看向桌面。
李贄微笑:「多謝單于手下留情。」
韓開:……
他抬起頭,看到李贄虛偽至極的俊臉,韓開心底只剩一個念頭,這輩子他若弄不死李贄,他不姓韓!
比試結束,宴席也就結束了,但下午慶德帝還要陪草原首領們去跑馬,李贄自然作陪。
沈卿卿一個人回了她與李贄的院子。
玉蟬退出去了,沈卿卿躺在床上,卻一點都睡不著,腦海里全是李贄勝出後溫文爾雅的模樣,是韓開氣急敗壞的大紅臉。怎麼可能呢,李贄的力氣居然比韓開還大?因為慶德帝的遮擋,沈卿卿沒能親眼看到李贄贏,可眾人總不會配合李贄撒謊。
所以,李贄並非靠妹妹一步登天,他是有真本事的人。
沈卿卿輕輕地劃了劃床褥,心中有種怪怪的感覺。
晚上李贄還要陪慶德帝吃席,沈卿卿簡單用了些晚飯便睡了。
快二更天的時候,李贄回來了,人剛繞過屏風,一股濃濃的酒氣就沖了過來。
沈卿卿本就沒睡,這下子直接被熏精神了,眼看李贄要來挑紗帳,她捂住鼻子嫌棄道:「你先去沐浴!」
回答她的,卻是李贄忽然倒下來的身影,修長挺拔的男人勉強挑開紗帳,人就壓到了沈卿卿身上。沈卿卿的小肩膀哪承受的了他,直接被李贄壓了下去。就在沈卿卿以為李贄馬上就要輕薄她的時候,耳邊卻響起李贄隱含痛苦的聲音:「頭疼,勞煩七姑娘照拂。」
說完,他腦袋一歪,倒在旁邊昏了過去。
沈卿卿撐起身子,就看到李贄紅得嚇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