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從來沒有照顧過醉酒的男人,確定李贄真的昏過去了,沈卿卿下意識地喊了玉蟬進來。
玉蟬點了燈,沈卿卿這才看見李贄胸口的衣衫濕了大片,濃濃的酒氣正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腦海里浮現白日李贄被那些草原蠻漢們接連灌酒的情形,沈卿卿便猜到今晚李贄喝的酒只會更多。
衣裳濕噠噠的粘在身上肯定不舒服,沈卿卿忙吩咐玉蟬:「快替侯爺寬衣。」
沈卿卿沒伺候過人,遇到這種事第一個念頭就是使喚丫鬟。
玉蟬習慣地順從主子,只是當她走到床邊,看到侯爺偉岸的身軀紅透的俊臉,玉蟬突然緊張起來。夫人就在旁邊盯著,玉蟬硬著頭皮伸出手,可是越靠近侯爺她的手就越抖,最後關頭,玉蟬咬咬唇,猛地縮回手,央求地看著沈卿卿道:「夫人,我,我不敢……」
沈卿卿一愣,讓她伺候李贄,這有什麼不敢的?李贄素來寬待這兩個丫鬟。
「你怕什麼,快點伺候侯爺。」沈卿卿低聲催道。
玉蟬瞅瞅昏迷的李贄,伸手將沈卿卿拉到了屏風外側,在沈卿卿耳邊說悄悄話:「夫人,侯爺在後院沐浴從來沒讓我與玉蝶服侍過,說明侯爺不喜歡叫我們伺候,而且您想想,三爺與三夫人感情深厚,三爺有叫三夫人身邊的丫鬟近過身嗎?」
沈卿卿仔細一想,父親確實一直與母親身邊的丫鬟保持著距離。
玉蟬又真心實意地勸說道:「夫人,不是我想偷懶,侯爺那麼喜歡您,我猜他肯定是希望您親手照顧他的。」
沈卿卿抿唇,李贄真的有很喜歡她嗎?喜歡與她睡覺倒是真的。
雖然這麼想,沈卿卿還是安排玉蟬去端熱水了。
玉蟬走後,沈卿卿來到了床邊,對著昏迷的男人猶豫半晌,沈卿卿嘆口氣,終於彎腰去解李贄的腰帶。這個位置有些尷尬,沈卿卿一直朝李贄的上身歪著腦袋,等成功解開李贄腰帶的時候,沈卿卿竟熱出了一身薄汗。
夏日天熱,李贄上面只穿了一件圓領長袍,敞開衣衫就露出了他白皙如玉的胸膛。沈卿卿更不敢看了,繼續歪著腦袋抬起李贄外側的胳膊,先脫了他一隻袖子。脫里側袖子時,沈卿卿不得不撐在李贄身上,小手慢慢地動作生怕弄醒李贄,視線前後左右亂飄,偶爾還是忍不住落在了李贄臉上。
沈卿卿知道,李贄平時的溫和笑臉都是裝樣子的,此時他昏迷不醒,鳳眼緊閉,那俊臉上便多了一種凌厲與冷漠。沈卿卿既覺得陌生,又有些迷惘,她這位夫君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的甜言蜜語溫柔體貼下究竟又隱藏了什麼?
他真的想補償她嗎?
不知不覺的,沈卿卿盯著李贄的臉看了起來。
「夫人,水來了。」
屏風外忽然傳來玉蟬低低的聲音,沈卿卿嚇了一跳,被燙般站了起來,偷瞄一眼床上,見李贄仍然昏睡,沈卿卿這才鬆了口氣。
「夫人,您幫侯爺擦一遍身子吧。」玉蟬將銅盆放在地上,沒敢往床上看,輕聲提醒主子道。
沈卿卿剛想叫玉蟬擦,頓時又記起玉蟬剛剛那堆理由。
算了,她擦就她擦吧。
讓玉蟬去外間等著,沈卿卿打濕巾子再擰乾了水,然後坐在床頭,閉著眼睛先擦李贄的臉。指腹無意碰到他,那臉龐如火燒般滾燙,位高權重又如何,照樣得做他不喜歡的事。
沒來由的,沈卿卿忽然很同情李贄,她睜開眼睛,心無旁騖地替他擦拭身體。
擦到腰間,沈卿卿平靜的心底再次起了波瀾,咬咬牙,她費勁的將李贄翻了過去。底下她是不管了,幫他擦擦背吧。
一盞茶的功夫後,李贄赤著上半身躺在了床里側,呼吸均勻。
沈卿卿叫玉蟬端走水盆,她又去西側間簡單洗了個澡,洗完回來,沈卿卿也累壞了,倒在李贄身邊就睡了過去。
翌日沈卿卿睡醒的時候,李贄又不見了,據玉蟬說他是去巡營了。
「侯爺氣色如何?」沈卿卿低聲問,昨夜李贄燙成那樣,會不會生病?
玉蟬想了想,為難道:「侯爺走得早,天還黑著,我沒看清,聽聲音似乎並無不妥。」
沈卿卿嗯了聲,叫玉蟬去備膳。
上午沈卿卿陪純貴妃、二公主游湖去了,順便從純貴妃口中得知李贄今日一整天都要伴駕。沈卿卿早已知道李贄是個大忙人,並沒有什麼可詫異的,草原的湖水特別藍,湖邊開著她從未見過的野花,清風吹來,沈卿卿心曠神怡。
下午歇了個晌,醒來給父母寫封信,仿佛轉眼間,天就暗了。
「夫人,今晚侯爺回來用飯嗎?」玉蟬來請示道。
沈卿卿搖搖頭,道:「今晚皇上設宴款待諸位單于。」
玉蟬皺了皺眉:「又設宴啊,那些單于就知道喝酒,這么喝下去,侯爺受得了嗎?」
沈卿卿也不知道。
擔心李贄又醉醺醺地回來,沈卿卿乾脆捧了本書,坐在側間的涼榻上等。
看到睏倦時,李贄回來了,他沒許丫鬟們傳話,沈卿卿便毫無知覺,正打著哈欠,冷不丁門帘被人挑開,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彎腰而入。
沈卿卿:……
她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李贄,手上的話本是歪的。
李贄也沒料到她會坐在外面看書,四目相對,他鳳眼亮如星辰:「你在等我?」
沈卿卿被他看得心慌,本能地辯解道:「誰要等你,我是怕你像昨晚一樣醉醺醺的倒在床上,弄髒了被褥,真那樣,我還不如先待在外面,免得睡得好好的還要起來折騰。」說完,她滿臉嫌棄地打量李贄,就見他雖然一身酒氣,但臉色只是微紅,目光清明。
看來今晚喝的不多啊。
放了心,沈卿卿指著西側間道:「熱水一直備著,你先去沐浴吧。」
李贄知道小妻子最愛乾淨,苦笑一聲,他先去洗澡了。
等李贄折回內室,沈卿卿已經躺在床上了,背對他躺著。
李贄滅了燈,放下紗帳,躺到了沈卿卿身後。
沐浴了,也喝了醒酒茶,但李贄身上仍然有淡淡的酒氣。
沈卿卿剛想再往裡挪挪,熟悉的結實手臂卻攬住了她腰,男人貼近,額頭抵著她肩膀低語:「昨夜醉得厲害,辛苦你了。」
沈卿卿喉頭滾動,壓下心頭的莫名緊張,故作平靜地道:「辛苦也是玉蟬辛苦,又替你更衣又替你擦背的,我嫌你身上難聞,早躲到外面去了。」
說完,沈卿卿屏氣凝神地等著李贄的反應。
結果身後是漫長的沉默。
許久,腰間的手臂忽然離開,緊跟著是李贄疲憊的聲音:「下次我再醉酒,你放任不管便是,不必安排丫鬟們伺候,我不習慣讓妻子以外的女人碰我。」
沈卿卿呆住了,李贄還有這種習慣?
難道他真的如傳說中那般潔身自好?
悄悄抓了抓床褥,沈卿卿忍不住問:「你,為何不喜歡讓丫鬟們伺候?」
問完了,沈卿卿等了很久,才聽到李贄的回答:「我的父母若在世,應如岳父岳母一般恩愛。」
沈卿卿愕然,怎麼提到公婆了?
李贄又道:「三嬸母過世後,祖母勸三叔再娶,三叔卻說,除了三嬸母,他誰都無法容忍。」
沈卿卿心裡某個位置驀地顫動。
她好像有點明白李贄的意思了。
就在此時,李贄忽的重新轉過來,熟練地將她摟到了懷裡。沈卿卿還沒躺穩,下巴已被李贄扶住,下一刻,沈卿卿不受控制地偏過臉龐,李贄俊臉靠近,凝視著她茫然的杏眼道:「我淡泊名利是假,胸懷坦蕩是假,唯有潔身自好是真,因為我想像三叔一樣,一生只一人。」
沈卿卿:……
她一動不動,呆若木雞,李贄笑了笑,低頭親在她眉心:「睡吧,明日我休息,陪你出去走走。」
說完,李贄將小妻子的腦袋按到胸口,率先閉上了眼睛。
沈卿卿還沒有從李贄之前的那番話中回過神。
奸詐如他,竟然只想娶一個妻子廝守一生?
是真是假?
沈卿卿沒有問出來,自然得不到李贄的回答。
面前是他結實的胸膛,隔著薄薄的中衣,沈卿卿能感受他的體溫,也能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
聽著聽著,沈卿卿睡著了。
再醒的時候,沈卿卿還在李贄的懷裡,清晨的禁軍統領,劍拔弩張。
沈卿卿:……
她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
挪出男人的懷抱,沈卿卿緊繃的身子終於鬆懈下來,與此同時,她聽見李贄問她:「會騎馬嗎?」
那聲音低沉清朗,絕非剛醒之人。
沈卿卿咬咬牙,一邊大大方方地坐起來一邊答道:「不會。」
李贄笑:「想學嗎?我教你。」
沈卿卿馬上拒絕:「沒興趣。」
她又沒有多少機會騎馬,費功夫學那個做什麼。
看出小妻子是真的不想學,李贄就放棄了教她的念頭。
飯後,李贄讓玉蟬留在行宮,他單獨引著沈卿卿往外走,宮門前,阿榮牽著李贄的駿馬早已等候多時。
「馬車呢?」沈卿卿難以置信地問。
李贄笑道:「馬車太慢,不如騎馬。」
沈卿卿還想爭取,未料身體突然凌空,竟是李贄將她高高舉了起來!
若非瞥到行宮外的侍衛,沈卿卿差點就叫出聲了!
「坐穩了。」
李贄已大步走到馬前,輕而易舉地將沈卿卿放到了馬背上。
馬鞍硬邦邦的,仿佛隨時都會掉下去,沈卿卿嚇得花容失色,直到李贄也跨上馬並單手將她拉到懷裡,沈卿卿才恢復了呼吸。
「你……」
「放心,有我。」
李贄飛快蹭了下她的頭頂,低聲承諾道。
沈卿卿咬唇,駿馬飛奔而出的瞬間,她緊緊抱住了腰間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