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就要立春,天氣也開始回暖,一切收拾妥帖,大部隊就一路向北,朝著鎬京的方向出發了,對於此次充滿未知的旅程,幾人心裡都有不同的期盼。
當芸在看到隨著他們出發的隊伍時,她就明白了秋無靈為何會準備如此之久。
各種吃食用品,準備了足足兩馬車,隨行的人也有幾十個,這些人顯然是經過訓練的,他們絕對不是一般的家丁,就連他們乘坐的馬車也是專門製作的,四個人坐在裡邊並不擁擠,甚至還有幾分寬敞,外邊還罩著厚厚的鹿皮帘子,座位上邊鋪著厚厚的褥子,做起來又軟和又溫暖。
芸在心裡有幾分不安,「我們準備的東西會不會太多了一些?這麼多的護衛有必要嗎?」
秋無靈不似以往,他神色嚴肅,「要不是時間緊迫,加上不想太過招搖,咱們應該準備更充足的人馬,北邊不比南方,現在已經亂的很。」
他又對著江潯說道,「雖然人手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但是以防外一,我們還是多留心一些。」
江潯眼裡也是難得的正經,「我明白。」
秋無靈知道江潯在大事上一直都很有分寸,心裡也是放心的,他從身邊的匣子裡拿出四把匕首放在小茶桌上,「你們也無需緊張,這個東西是我提前預備下的,以防萬一大家一人一把,放在身上隨身攜帶。」
芸在與阿蘭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再多問,一人拿了一把匕首藏到身上。
芸在剛想開口問淘丫與白芷,秋無靈便對她笑道,「她們二人的我已經讓阿箏給她們了,只是咱們人多,如果安排兩輛馬車太過打眼了一些,這一路只能辛苦她們在外邊了。」
阿蘭拿胳膊撞撞江潯,「你不是一貫的有紳士風度,最會憐香惜玉,過後你出去換桃丫與白芷進來,好讓她們也暖和暖和。」
江潯剛想回懟她一句:你怎麼不換他們二人進來?
但是又想著自己始終對她不起,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阿蘭本想開句玩笑,看江潯反倒默默的應下來,她心裡覺得無趣,又去找芸在說話。
「你說我們此次會不會白白的跑一趟,我曾祖母的骨灰真的能與我曾祖父的安葬在一起嗎?」
芸在也不知道,她的心裡也沒底,事情確實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所有的痕跡都會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消失。
「我們只能盡力而為,如若真的找不到,我們便在鎬京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將你曾祖母安葬了,這鎬京比起來巴州總是離你曾祖父近一些的」。
阿蘭點點頭,是啊,總歸是能讓兩個人距離近一些的。
阿蘭因為要出門,這個也想帶那個也捨不得留下,反反覆覆一直收拾東西到很晚,躺到床上又興奮得睡不著,她還非要賴在芸在屋裡不走。
芸在也跟著她一晚上睡得不踏實,馬車晃晃悠悠前行,車裡又暖和如春,漸漸的兩人都有了睡意,阿蘭正靠在芸在身上睡的前仰後合,忽然馬車一個急剎,一下子將她甩了出去。
芸在緊挨著秋無靈,倒是被他護住了,只是沒拉住阿蘭,眼睜睜地看著阿蘭半邊臉著了地,阿蘭還睡著直接被摔懵了,她自己倒是一軲轆爬起來,睡眼惺忪。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了?可是有山匪?」阿蘭說著就要去掏那隨身的匕首。
馬車外的阿箏回了一句,「公子,咱們遇到流民了,一時半會兒怕是走不動了。」
芸在忙去扶她,「別怕!別怕!是流民,沒有什麼山匪。」
「那他們兩個那麼嚴肅做什麼?」
芸在再一看秋無領與江潯,都是滿臉的戒備,二人因為警惕身體明顯緊繃,透過馬車窗上的帘子往外瞧,卻並不打開帘子,顯然是擔心外邊的人看到馬車裡的人。
芸在與阿蘭也忍不住好奇,湊到另一個窗子上偷偷往外看。
原本荒無人煙的小路上如今人頭攢動,大批的流民將整條路占得滿滿當當。
他們緩緩前行,面無表情,大部分人已經餓得面黃肌瘦,有些人甚至衣不遮體,有的婦人抱著孩子,那懷裡的孩子顯然已經奄奄一息,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隊伍中眾人都神情木訥,時不時有老人倒下,但是他旁邊的人似乎沒有察覺一般繼續前行,那倒下的人便被落在了後邊,有的艱難爬起來繼續前進,有的則永遠起不來了,流民的隊伍似乎沒有盡頭,黑壓壓的一片,往遠處延伸而去。
芸在與阿蘭不忍心,想要拿些車上吃的喝的下去給那些老弱婦孺。
秋無靈面露難色,他艱難的開口,「芸在,」芸在看他一眼,那眼裡滿是請求,他聲音更低了一些,對著她輕輕搖搖頭,「不可!」
阿蘭剛想反駁,芸在按住了她要打開車門的手,「阿蘭,太多了,我們幫不過來的。」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江潯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不著痕跡的往車門的方向靠了靠,「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你以為他們餓成那個樣子為何沒搶我們馬車上的東西,你以為是他們不想?不過是怕那些護衛罷了。」
阿蘭還想說什麼,芸在卻將她抱在懷裡,「你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人確實太多了,我們幫不過來的。」
幾人心裡都清楚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是心裡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自己的冷漠無情。
時間仿佛一下子變得漫長起來,馬車裡的空氣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秋無靈默默地將車裡的炭火熄滅了,仿佛只有他們自己也受一些磨難才算是對得起車外的那些人,如今車裡的擺設用度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扎眼,出門時的興奮已經變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