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在早早就打包好了行李,顏華從未去過寧府好奇的很,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著回鎬京去。
兩人看著寧二背著胳膊在他們面前晃晃悠悠,沒有絲毫的急迫,書也不收拾又攤了一桌子,兩人干著急。
怒氣漸漸爬上了芸在的臉。
寧二以為她是又嫌他將屋子弄亂了,陪著笑,「你放心,這些書我都會自己收拾整齊的。」
芸在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充愣,「寧二,那群人在外邊等了半天,你這是不想回去了?」
他第一次聽到芸在叫他寧二,他覺得這個名字很不錯。
「不想回去!」
芸在被他氣得怒火中燒,自己跟他熬了小半年,無非就是想再回到寧家去。
「你不回去那我自己回去,我的賣身契還在寧府,你不回府里那我以後也不用伺候你了。」
寧二看她當真背著包袱要走,忙去攔著,「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去?」
芸在覺得可笑,「我當然想回去啊!騙你有什麼意思。」
他一臉的真誠,「我真心不知道你想回去,既然你想,那咱們現在回去就是。」
芸在看他這麼好說話,語氣也軟了下來,「寧大人寧夫人以前那麼對你,你如今中了狀元,就不想回去耀武揚威一下子?」
她過去幫寧二一道收拾那些書,「俗語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不過半年,你就可以一雪前恥了。」
寧二卻笑著搖搖頭,「他們與我到底有生養之恩,我原本想著找一處宅子,咱們住過去以後不與他們來往就是。」
芸在沒想到寧二會這麼寬宏大量,嫡母想置他於死地,他卻這麼輕飄飄一句就要饒恕別人。
等回到了寧府仿佛寧二真的是去溫泉莊子上休養讀書備考似的,全家上下甚至包括寧大人都對他關懷備至,與從前簡直是兩幅模樣。
寧府的客人更是一波接著一波,寧二日日忙得不得了,芸在不過是個三等丫鬟,一回府寧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了更漂亮的美婢來放在他房中。
芸在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反倒樂得清閒,因為寧二得了寵的緣故,她也有機會跟著去過寧大人的院子,只是那書房不是一般人可以進的,她一直尋不到機會。
趁著今日家中又有宴會,寧大人不在院中,府里大部分的僕婦小廝也都被安排去了前院伺候。
她偷偷溜進去,那書房外邊雖然沒有看守,但是門卻是緊緊鎖著的,這鎖也砸不得,她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有人拍她的肩膀。
「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回了府她便不讓顏華再叫她姑娘,只讓顏華稱呼她為姐姐。
芸在被嚇了一大跳,滿腦子都是找什麼藉口搪塞過去,回頭卻瞧見是顏華。
「你個小屁孩嚇死我了!」她長舒一口氣,賞他一個響亮的腦瓜崩。
顏華吃痛一聲,「姐姐想進去?」
芸在支支吾吾,「我就是好奇裡面是什麼樣子,也不是非要進去,你不許對旁人說聽到沒。」
顏華笑嘻嘻,「姐姐的簪子讓我用用。」
難道他會開鎖?
芸在將頭上的簪子拔下來給他,他三下兩下就把那門打開了,芸在震驚的不得了,她沒想到顏華還有這本事。
「我要沒點兒手藝,那豈不是要餓死,姐姐進去吧!我幫你把著門。」
芸在顧不上深究,她躡手躡腳地進去輕輕將門掩上。
那書房並沒有什麼特別,案上放著幾本未寫完的摺子,她將書架上的書都仔仔細細的翻了一遍,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她不敢多做停留,顏華還在外邊,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回來,她不能牽連別人,她將幾頁寫廢了的紙收拾平整,折好了揣進自己兜里。
等到兩人回到寧二的院子,卻看到寧夫人派來的兩個丫鬟齊齊跪在院子的最中央。
芸在又囑咐顏華,「今天的事情對寧二也不許說起。」
「姐姐放心,我絕不亂說。」
兩人剛說完,就有一個媽媽看到芸在回來,著急忙慌地過來尋她。
那媽媽滿臉堆笑一臉的褶子擰做一團,「姑娘可算回來了,叫我們好找,二爺發了好大的脾氣,口口聲聲只要找姑娘,她們幾個沒用的都被趕出來了。」
芸在將自己被那媽媽挽著的手臂抽出來,「媽媽今日好客氣啊!不是媽媽說不讓我進前伺候的,好好的尋我做什麼,那些姐姐哪個不比我聰明伶俐。」
那媽媽是見過些場面的不氣也不惱,「我老眼昏花了,該打,該打,姑娘別跟我置氣,快去吧!」
這老媽媽是託了多少關係,使了多少銀子才得了寧二少爺房裡的差事,本來處處巴結著寧大夫人送來的幾個丫鬟,對芸在總是冷言冷語,今日二爺喝醉了回來她才看明白形勢。
她心裡暗想:這保不齊以後就是個正經姨娘,先巴結了再說。
芸在不想搭理她,繞過那兩個跪著的丫頭,也不看她們要殺死她的眼神,往寧二房裡去了。
她一進去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寧二躺在床上,外衫都未脫,用手輕輕揉著額頭。
芸在已有幾日沒見過他,她端起桌上還溫著的醒酒湯,聞了聞被嗆的只想打噴嚏。
她走到床前喚了一聲,「公子?」
寧二沒聽出來是她,不耐煩的說道,「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
「那我可真走了,你過後別讓人來尋我。」
寧二一聽是芸在,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或許是喝了酒,芸在覺得他眼睛亮亮的,與平時不一樣。
「芸在是你,你為何不叫我寧二。」
「喝吧,醒酒湯還溫著。」
他接過來也沒看,咕咚咕咚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這麼聽話,你喝了就快點休息吧,我出去了。」
寧兒卻一下子拽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掌心似乎還有密密的汗。
「你別走,留下來陪陪我,我還有話要同你說。」
芸在覺得全身不自在,她把手抽出來,「你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是不是最近丫鬟小姐的都在你屁股後邊跟著,你暈了頭找不著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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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唐突了,芸在我是一時著急,前兩日皇上召見了我,我們聊了很多,他是有大抱負的,如今他剛剛登基地位不穩,還需仰仗著太后,但是時間不會太長,太后雖然把持著朝政但終究是明日黃花,不會囂張太久的,太后的身後不僅有她的母族也還有寧家。」
太后與皇上一同扳倒了二皇子與貴妃之後,終究是生出了嫌隙,她又想到寧二告訴過她,皇上的生母死的蹊蹺。
「你是說皇上會捨棄太后,捨棄寧家?」
他沒想到芸在一下子就能明白,輕輕點點頭,又補上一句,「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皇上這麼快就要與太后翻臉,那麼在燕家與薛家的事情上,他是真的不知情,還是默許了太后與寧家的行事,還是他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畢竟那個位置太過於吸引人。
芸在不敢想,他一心想找寧家報仇,她不是沒想過這樣天大的一件事情,如果沒有上位者的允許,誰又會賭上全副的身家性命去鋌而走險呢?
那麼薛家的覆滅,其實或許是皇上衡量以後的結果,亦或者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正好順水推舟。
「鎬京很快就會變得血雨腥風,我已經向皇上表明了我想外放的心思,我們走的遠一點或許可以躲過去。」
皇上惜才,他看重寧二的才華,他也知道寧二這些年在家裡沒少受折磨,寧夫人與皇太后一樣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別人的孩子他們豈會善待。
所以才把寧二招了去,有意無意的向他透露了些消息,他也沒想到寧二那麼快就領會了他的意思,當下就求他外放,他自然樂見其成,等事情平定了再過幾年把他招回鎬京來,依然是朝廷可用的人才。
寧二似乎已經將一切都打算好了,「你自然是要跟著我去的,我本來想求皇上賜婚,但是眼下看來還是儘快脫身的好,趁著現在外放的聖旨還沒下來,你若想去哪裡我還可以去疏通,我今日就是想問問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芸在覺得自己真是傻,她這些年被爹娘保護的太好,凡事只看到表面內里全不明白。
至於寧二跟她說了什麼,她全沒往心裡去。
「芸在,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她抬頭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寧二,脫口而出,「我想回邊境去。」
寧二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會想去邊境那麼遠的地方,「我是文官,邊境怕是沒有適合我的位置,不過你要真想去我們倒是可以找離邊境近些的地方。」
芸在突然問,「寧二,如何才能見到皇上跟太后娘娘?」
他一時間被問的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順著她的問題答道:「如若是女子的話,朝廷那些重大的慶典有品級的命婦是可以入宮的,如此便可以見到皇上與太后。」
「那像我這樣的,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皇上跟太后?」
他突然間竟覺得芸在直白的有些可愛,沒想到像她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也會想見皇上跟太后。
他本來想去拉她的手,又想到剛才她不喜歡,便只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你放心,等咱們成了親,我必定好好做官,一定為你掙個誥命回來……」
他後面說了些什麼芸在全沒聽見。
「我頭疼的厲害,我想回去休息。」
夜裡她又做起了那個夢,一遍遍的夢見她的爹爹,夢見她的娘親,還有哥哥嫂嫂跟侄子們,他們告訴她他們的血都流幹了,那陰曹地府好冷。
她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被褥都是濕的,她找了自己最好看的一件衣服,在唇上還點了淡淡的胭脂。
端了洗漱的水盆,去寧二屋外候著,貼身伺候的活一直被那兩個提上來的丫頭霸占著。
經過了昨日的事,她們即使心裡百般不樂意,但是再也不敢當年說什麼。
芸在冷冷道:「你們下去吧,他不會讓你們伺候的。」
單論身份那兩個丫頭比她還高一級,其中一個看不慣她,「你得意什麼,現在還沒飛上枝頭呢就把自己當姨娘了。」
另外一個不想招惹麻煩,她忙捂了說話那人的嘴,又對著芸在恭敬道:「那就有勞姐姐了,我們去灶上看看飯好了沒有。」
那小丫頭走遠了還不服氣,「你拉我幹什麼?我就看不慣她那張狂的樣子,二少爺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她想往上爬也不能踩著咱們啊!」
「你少說幾句吧,我昨日聽我娘說,夫人想把娘家的一個侄女嫁給二少爺,不想二少爺痛痛快快地拒絕了,」她看了一下四周沒人,壓低了聲音繼續道,「聽那意思,是想娶這位做正頭娘子呢!」
那丫鬟嚇得差點就叫出聲來,就這麼個三等丫鬟要做府里的二少奶奶?她也配?
寧二起來看到今日來伺候自己洗漱的是芸在,心裡開心面上也喜氣洋洋,他又看芸在似乎是打扮過的,與平日有些不同,增添了幾分女子的嬌羞。
「今日還打扮了?」
芸在將熱帕子擰好遞給他,「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他笑的溫和,「你說就是怎麼還這麼鄭重,弄得我都有些緊張了。」
「我小時候日子過得苦,我也想出人頭地做人上人,但是女子在這個世道里沒有法子,你昨日說想求皇上為咱們賜婚?」
寧二點點頭。
「我身份低微,即便以後跟著你外放不生活在寧家,也難免被他們看不起,如果有皇上為咱們賜婚,那便不一樣了。」
寧二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他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後來又考慮到還是早點離開更穩妥,才將這個想法打消了。
「我我過後便去求皇上。」
她沒想到寧二會這麼痛快,她突然覺得他最是無辜,寧家得勢的時候磋磨他,如今連她都要利用他。
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了個笑,「如果事情可以早些定下來自然更好,免得夜長夢多,中間生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