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到半夜,被姜羊搖醒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很激動,抓著我的手喊:「麻!麻!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麼東西了?我還有點迷糊,撐著床半坐起來抓了抓頭髮。姜羊也爬起來,揮著手跟我比劃:「花生!今天我們在那個洞旁邊看到的,你說是花生的,我想起來在哪裡還看到過了!」
「在哪呢?」我聲音模糊的問。
「荷花塘!」
「附近那大片荒田上?」
「嗯!」姜羊用力點頭,「我看到了,但是葉子不好吃。」
「花生葉子肯定沒有花生好吃,過幾天我們去看看有多少,現在先睡覺,大半夜的。」我又躺下去睡了,但很快聽到旁邊姜羊睡不著噠噠甩尾巴的聲音。
我說:「睡覺,不要甩尾巴。」
「哦。」姜羊把自己的尾巴抱著,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結果他睡著了,我卻有點睡不著了。這傻孩子從山上下來就好像一直在想什麼,原來是想這個。
外面蒙蒙的光透過窗子照進來了,現在大概是凌晨三四點鐘的樣子。我睜著眼睛看著映進來的微光,看著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睡著了。
因為姜羊的強烈要求,我們很快又去了一趟那個荷塘,姜羊說的附近,已經不能叫附近了,路途有點遠,我們之前在這片荒田裡找能吃的,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的。
我們走在野草雜生的野田裡,時不時野草叢裡面就會響起簌簌的聲音,那是躲在草叢裡面的小動物被我們的腳步聲驚住跑開的聲音。
「麻!你看,就在這裡!」姜羊把我們領到了一片田坎下。花生葉子已經開始慢慢變黃了,但大部分還是綠色的,我一鋤頭挖下去,翻出來土裡一連串的花生。一株花生底下綴著許多小果子,都被細長的根莖連著,拿在手裡一把沉甸甸的。這裡有差不多十幾株花生,雖然不多,但是全部挖出來,也能裝滿一個小筐了。
我在挖花生的時候,姜羊和青山就興沖沖的到周圍去找,看還有沒有更多的花生。因為我答應他們了,如果能找到很多花生,就給他們煮一回花生吃,要是找不到很多花生,那找到的花生就得留下來做種子,要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他們才能吃到花生。
他們兩個最喜歡我發布任務的時候了,所以現在都找的很起勁。我挖完最後一棵花生,又在土裡仔細找找看還有沒有遺落下來的,忽然就聽到青山喊道:「這裡還有!」
姜羊也跳起來喊:「好多!麻!好多好多好多啊!」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多,看樣子是真的很多了。我心裡也期待起來,背著小筐跑了過去。從前分明的田埂現在已經快和周圍的野田混在一起了,雜草叢生,我穿過那些開始變黃的野草,踩著被先前姜羊青山踩彎的小草,來到那兩個興奮的小傢伙身邊。
確實有很多花生,我都沒想到。就在野草從裡面,一簇簇的黃綠色橢圓花生葉子,因為是從前遺落的種子長成的,雖然不整齊,但是放眼望去這裡幾株那裡幾株,算上去也絕對不少了。
「來,一起把這些花生都挖出來。」還好我為了以防萬一帶來了幾條大袋子,否則光靠我背上這個小筐可裝不下這麼多的花生。
野草被分開,一株株花生被我們挖了出來,土腥味和草腥味在被陽光暴曬過後,變成了一種特殊的香氣,讓人生出一種很睏倦的感覺。
之前只看到幾株花生,我還特地把花生從植株上摘了下來,現在這麼多花生,我乾脆讓他們直接連株一同塞進袋子裡,等回家了再慢慢摘,反正這些梗和葉子到時候堆在院子裡,幹了也能燒火。
因為要整株一起,我帶來的幾個大袋子都被裝滿了,最後甚至有點裝不下,是硬塞進去的。
我在這塞花生,終於完成了之後,一轉頭看到姜羊和青山一身泥的回來了。
「又跑泥塘里去打滾了?」
「不是,我們去摸藕了。」青山把身後兩截沾滿泥土的藕拿了出來,姜羊也笑呵呵的拿出來一截。
我用力壓了壓鼓鼓囊囊的花生口袋,沒說話,姜羊就有點小心的看著我。我拖著大口袋往前走:「再去多挖幾根,反正回去洗澡。」
「哦!」
「太小的不要挖出來。」
我坐在荷塘邊上吃帶來的干板栗,瞧著他們兩個在泥塘里翻騰,時不時扔上來一根蓮藕。
「姜羊,不要把蓮藕在泥里折斷了,那些孔裡面進了泥很難洗的。」
「青山,不要光找大的挖,差不多這種大小的最好吃。」我又給青山比劃了一下手中的一根蓮藕。
最後,滿載而歸,每個人都背著大袋的花生和蓮藕。這種意外的發現讓人驚喜,我們的心情都很好,就算回去的路上,被路邊那種煩人的小蟲追著眼睛繞來繞去,怎麼趕都趕不走,也沒能破壞我們的好心情。
我履行承諾給他們兩煮了花生吃,加一點鹽水煮就已經很美味了,和板栗比起來又是另一種的好吃。只不過,板栗多的能讓他們吃個飽,但花生不行。
「你們要是喜歡,明年咱們多種一點花生。」我摸著蹲在身邊的姜羊腦袋,他把剝開的最後一顆花生放在了我手上讓我吃,下巴磕在我的腿上,從下往上看著我。
雖然長得很快,但他的眼睛還是大大的,和小時候的表情一模一樣。隱約還是春天時候那個小娃娃的樣子。
「麻,你累不累啊?」
「不累啊。」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剛才看到你捶腰捶腿了。」
我笑了一下,「不是,就是有點酸痛,可能又要下雨了。」
又是一場秋雨過後,天氣涼了很多,就算常往外跑不覺得冷,我也必須要讓姜羊和青山加衣服了。他們穿衣服總是有點麻煩,因為他們的手爪子和腳爪子都比一般人類大一號,特別是腳爪子,夏天穿的寬鬆一點還好,現在天氣一冷該加衣服了,就不好套進去了,因為袖子都比較窄,而褲腿如果像夏天那樣剪開,就會漏風。
我琢磨著給他們改裝衣服,把袖子改的大一點,或者乾脆讓他們穿長長的那種風衣。縫縫補補我已經做的很熟練,做出來的成品雖然不是很好看,但總算能穿。
可是姜羊和青山都不太喜歡穿這種大大的外套,嫌累贅,就算天冷了他們也更喜歡穿著單衣跑來跑去。我怕冷,所以總是擔心他們也冷。不過,顯然他們兩個沒有我這麼怕冷,就算穿的少,那手不管什麼時候摸摸都是熱的,不像我天氣稍冷一些手腳就都開始冰涼。
我們去田裡幹活,我做一陣子就把他們喊過來,挨個摸摸他們的手,發現熱乎的才放他們繼續去跑。我倒是放心了,但他們兩個摸著我的手涼涼的,反而不放心了,把放在一旁樹杈上的長外套披在我身上,結果最後我給他們做的衣服,大多數時候都是我自己在穿。
他們不怎麼怕冷,這讓我覺得很欣慰。因為末世後的每年冬天都很冷,是末世前的人想像不到的冷,有時候我都奇怪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姜羊在田邊那棵大樹下做了一個鞦韆,用的是我們上山時候砍下來的藤蔓,非常牢固,我偶爾幹活累了就在那裡歇一歇。天氣好的時候坐在那裡特別舒服,出著太陽,但沒有夏天那麼熱,有一點小風,但不會太冷,這個時候正是一年裡氣溫最舒適的時候。
坐在鞦韆上喝了幾口茶水,伸長雙腿,腦袋靠在一邊,我的目光從腳邊長的那一叢小黃花轉到我開墾出來的田,再到遠處高闊蔚藍的天,困意一瞬間席捲而來。
迷迷糊糊靠在那睡了一陣,我突然感覺身子一個失重,猛地醒了過來。鞦韆搖晃了一下,兩雙爪子同時扶住了我,避免了我往前栽倒。
我坐起來,看到姜羊和青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我面前。
「我怎麼睡著了。」
姜羊說:「肯定是因為太累了,最近每天都上山撿板栗,還要幹活。」
「可是重活都是你們幫我乾的,比起從前,我現在輕鬆多了。」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是我太累,而是我太放鬆了。」
如果是以前,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就這樣睡著了。我會睡著,是因為他們就在附近,家就在身邊,感覺很安心。
秋天的日子過得太匆忙了,一轉眼,連桂花都開了。我是在山上砍柴的時候發現的,那股香味順著風飄到我們鼻子裡。姜羊今天沒跟來,要是他來了,估計早就忍不住想去找花香的源頭了。我放下手裡的事,循著味道在山裡找到了兩棵桂花樹。
綠色的枝葉中,有一簇簇的金黃小花,和沒開放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