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粉玫瑰在陳遇房間的書桌上放著,配它的是個酸奶玻璃瓶。
陳遇利用幾個晚上的時間,給它畫了兩幅畫,一副素描,一副水粉,卷了收在抽屜里。
儘管陳遇想了很多方法,延長了玫瑰的生命,它還是走向了枯萎的結局。
徒留一片乾花,夾在了帶鎖的日記本里。
三四月是這一屆美術生們的集訓最後一段路程。
結束單招,迎接統招,而後解脫一般扔了工具箱,丟了畫板,沒歡呼兩天就回到學校,劈頭蓋臉的是所剩不多的備考時間。
沒多久,單招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陸續落在了各個高中。
三中跟二中一樣,也沒有開設獨立的美術生,陳遇在理科7班,只有她一個美術生。
那天班上一個女生告訴她,門衛那裡有她的掛號信,等她拿了信回來,大家都起鬨讓她請客。
准大學生的頭銜砸在了她的頭上。
代價是兩斤水果糖。
陳遇給江隨發簡訊,說了通知書的事。
江隨沒回。
陳遇那節課沒聽,走神了。
同桌吃著水果糖,語氣酸溜溜:「你都是准大學生了,還有什麼好愁的?」
陳遇理著課桌兜里的書:「愁想愁的。」
同桌嘎嘣把糖咬碎:「幹嘛想愁?自虐啊。」
陳遇笑笑:「是吧。」
手機響了。
陳遇把手裡的書丟課桌上面,身子往牆裡面轉。
同桌湊頭看看,吃掉糖跟她咬耳朵:「咱們班就你一個人有手機,我誰都沒告訴,你自己小心點,別讓其他人發現了,班上有奸細,要是傳到老班耳朵里,能給你收了去。」
「不過老班估計會放水,你可是考上了美術界的最高……誒,要上課了,你去哪?」
「去廁所。」
陳遇推著她的椅子,側身出去。
三中的教學樓都是一層一個廁所,坑多,帶隔間。
陳遇找到一個空的進去,門栓一拉,掏了手機點開簡訊,一共三條。
-這麼吊啊。
-是不是該請客
-我想吃你家的灌湯包了。
陳遇人在廁所,實在不想接食物相關的話題,她回著簡訊。
手機按鍵的速度比兩個月前快多了,也不再磕磕巴巴。
-高考完做。
江隨這次速度回了。
-你做?
-我做。
陳遇發完就看著手機屏幕,腦袋有點放空。
那傢伙就考了統招,沒考單招,只能上省內的學校,沒別的可能了。
T城距離C城不遠。
沒通高鐵,但是有直達火車。
汽車的話,一天幾班來著?好像挺多趟的。
陳遇胡思亂想著,手機又震了下,江隨發來簡訊。
-放學去你學校。
-別來。
-?????
-看到你煩。
陳遇剛發完,江隨那頭就開始簡訊炮轟。
-…………………………
-有良心嗎你?
-我生氣了。
-我真生氣了。
-我他媽做卷子做的都快廢了,你還在簡訊里嫌我。
陳遇想到他爛成一灘的文化課成績,抿抿嘴,編了一句話點發送。
-高考前都別見了,影響我複習。
發完覺得十分曖昧,手機也沒撤回的功能,陳遇乾脆不去想了,她把電話關機,揣口袋裡出了廁所。
陳遇拐彎的時候,碰見了正在上樓的潘琳琳。
兩人一個學校的,班級挨著,卻是集訓之後在學校里的第一次打照面。
潘琳琳因為不認真畫畫,夜裡還和社會上的人通宵上網,被她爸發現,追到畫室當著其他人的面打了一頓。
後來就沒有再來畫室了。
陳遇回想潘琳琳被追著打,大廳道具撞的東倒西歪,哭叫跟謾罵攪合在一起的混亂畫面,眼皮輕微痙攣了一下。
潘琳琳從二樓上來,揮揮手:「嗨。」
不再是以前那種無賴的嬉皮笑臉,文靜了些,也軟弱了些。
陳遇心裡唏噓,一時無話。
潘琳琳走到她面前,微笑著:「你們班聲音好大,我在教室都聽見了,恭喜你呀。」
陳遇問道:「你單招怎麼樣?」
潘琳琳摸摸剪短的頭髮:「考了七個,一個沒過。」
陳遇又問:「都查了?」
「查了。」潘琳琳吐舌頭,「報名費花了那麼多,我爸氣死了。」
陳遇沉默了會:「統招考了嗎?」
「考啦,我直接從家裡過去的。」潘琳琳說,「下周就要出成績了吧應該,去年的本科線是155,聽說今年還要高几分,我肯定過不了的。」
陳遇想說,趙老師猜對了今年的水粉題,想想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就沒有說話。
冷場了。
潘琳琳拽著短短的發尾:「那我回教室了啦。」
她擺手,咧咧嘴:「再見。」
陳遇望了望遠處的天空,蔚藍色的,是顏料堆積不出來的自然美。
回顧橫跨了04到05年的集訓生活,仿佛目睹了人生百態。
然而那只是生活的冰山一角。
也不知道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小珂怎麼樣了。
劉珂是在高考當天回的T城。
十幾個小時的車,沒捨得買臥鋪,就買的硬座,硬生生扛回來的。
下車屁股都是僵的。
劉珂不遠千里趕回來,為的是送好友進考場。
這麼重大的日子,作為重要的朋友,就是爬,那也得爬回來。
劉珂到好友家的時候,整個小巷都籠罩在日出的霞光里,這樣的天氣是給考生們的一個禮物。
畢竟雨下了快一周了,才剛放晴。
陳遇已經起來了,正蹲在堂屋前的屋檐下刷牙,看到劉珂出現在家門口,嘴裡的牙刷掉到了水泥地上。
劉珂:「……」
「哎呀,是小珂啊,你回來了啊!」
陳母熱情迎上去,又是幫忙拎箱子,又是給倒水。
「小珂,你是回來給我家阿遇加油的嗎?」
「是啊。」劉珂打了個哈欠,「阿姨,有早飯吃沒?」
「有有有,多的是,稀飯一大鍋,隨便吃,你叔叔出去買油條了,等他回來讓他烙你喜歡吃的那個餅,快的哈。」
陳母利索地回廚房和面。
劉珂哈欠連天,眼淚泛濫,黑眼圈快要拖地。
陳遇洗漱完進堂屋:「你不是說今年都不回來了嗎?」
劉珂又是一個哈欠:「驚喜懂不懂?」
陳遇無語。
「那待多久?一周?」
劉珂瞪眼:「遇姐,我現在跟高二的一起讀,還沒放暑假呢。」
陳遇:「……」
三中是考點之一。
好巧不巧地,陳遇被分在了學校,省去了看考場的這個環節。
而且考場就在樓下。
自己的學校,環境非常熟悉,會很放鬆。
劉珂看一眼坐在多面的好友:「阿遇,江隨在哪考?」
沒問知不知道,直接跳過了這部分。
陳遇夾著黃瓜絲吃:「十二中。」
劉珂啃口餅,聲音模糊:「那遠了。」
陳遇「嗯」了聲,那學校偏得很,江隨要跟縣城高中的一樣,在考點附近訂酒店。
不然路上來來回回的麻煩。歷年以來,高考堵車都是一大景觀。
陳遇想到昨晚通電話,江隨說他還在翻資料書,眉心就蹙了蹙。
臨時抱拂腳,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
劉珂啃完一塊餅,打了個飽嗝,似乎有挺多話想說的,又覺得時機還不對,現在不能說,得再憋憋,她吃了個糖蒜,咂咂嘴,還是小時候的味道,爽了。
「那啥,畫室的散夥飯訂在哪天?」
陳遇斜眼:「跟你說了的。」
劉珂一臉懵逼:「說了嗎?」
陳遇點頭:「說了。」
兩人大眼看小眼。
劉珂無辜眨眼:「我記性這麼不好了嗎?」
「這讓我很惶恐啊,」她一副凝重的表情,「我明年可是要考美院的人。」
「怎麼辦怎麼辦,阿遇,我腦子是不是瓦特了?」
「……」
陳遇從她身上看到了江秋秋小朋友的影子,戲路都挺彪悍:「小珂,你在那邊交朋友了?」
性格上明顯的開朗了,活潑了,嘴都不毒了,整個人不再那麼尖銳凌厲,柔和了很多。
劉珂眼神忽地飄了一下:「嗯啊。」
陳遇看著她:「女的?」
劉珂沒承認,也沒否認,嘴閉著,沒有要出聲的打算。
陳遇以為就是自己想的那樣了,她的嘴角往下壓了壓:「那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
劉珂:「……」
這也吃醋?
「是是是,永遠是。」
陳遇滿意了:「散夥飯訂在明晚,華源那邊。」
「考完就吃啊,」劉珂說,「那咱班的散夥飯呢?」
陳遇看看外面的天色:「不吃。」
劉珂頗為震驚的嘖嘖:「這麼冷酷絕情的嗎臥槽。」
「好歹三年同學,飯都不吃一口?」
陳遇沒什麼想法,班裡用剩下的班費買了同學錄,以分發作業的形式讓所有人都寫了,除了畢業照,他們自己也拍了一些大頭貼。
至於散夥飯這個環節,沒組織。
估計是小隊小隊的私下裡約著吃吧。
劉珂一把握住好友的手腕:「阿遇,畫室的飯我就不去吃了。」
陳遇秀眉一擰:「為什麼?」
劉珂咳兩聲清清嗓子:「我是半道走的,沒跟你們一塊兒走到終點,這飯吃的不香。」
陳遇不解:「這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劉珂笑容輕淡,「你想啊,我去了,不就是世事無常這個成語的真人版?」
陳遇一聽她這麼說,立馬就不問了。
劉珂還在畫室畫畫的時候,早飯都不怎麼吃,飯量很小,仿佛一年四季都在減肥。
這回吃的很多,剩下的零碎全掃了。
陳遇放下了碗筷,不急著趕去考場,就陪小珂吃,眼神在她身上打量,檢查她的變化。
「我發現你的發質變好了。」
「皮膚也變好了。」
「腰粗了。」
「……」
劉珂默默打消清空醃蘿蔔乾的想法:「阿遇,明年我去美院找你,得喊你學姐了吧?」
陳遇揚眉:「是那樣沒錯。」劉珂抽抽嘴:「那到時候帶學妹混。」
沒等陳遇說話,她就又冒出一句:「還有江隨。」
陳遇一下沒懂這裡面的含義,下意識道:「他沒考單招。」
劉珂沒敢在這時候說出真相,她有自己的顧慮。
美術生們哪怕能考過T城美院,也都不會選擇去報,因為要求的文化課分數線太高了。
高到讓人想罵髒話,那個線對美術生來說很殘忍。
能達標的,都是不用學美術,就能上本科的人,譬如她家阿遇。
江隨那傢伙的專業課沒問題,文化課就很難說了,能過的機率真的是一言難盡。
盡人事吧只能說。
等成績出來了,或者江隨考完了自我感覺良好,覺得鐵定穩了,到時候再由他親自來說也不遲。
免得阿遇事先知道他也考了T城美院,但是最後文化課沒過線,那打擊還不知道會多大。
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能兩全其美,只能努力去調解,去選擇。
儘可能的把意外縮到最小。
劉珂一通思想梳理,耳邊突然響起好友的聲音:「對了,去年你在病房裡都跟江隨說了什麼?」
她的表情差點失去控制:「說了該說的。」
陳遇眼神探究:「江隨說秘密有期限,時間到了會告訴我。」
劉珂無所謂:「隨他了。」
陳遇:「……」
兩個生命里重要的人,不知道背著她搞什麼名堂。
高考那兩天,陳遇早上出門,身邊跟著爸媽跟好友,晚上考完出來的時候,站在學校大門口的還是他們三。
全家出動,陣勢很大。
考完那天傍晚,陳遇換了身衣衫出門,說晚上不回來。
陳母丟了抹布衝出來:「你要幹嘛去?」
陳遇靠著牆換鞋:「吃畫室的散夥飯,通宵上網。」
陳母臉上寫著不信:「就這樣?」
陳遇反問:「不然呢?」
陳母被問住了,等她回過神來,閨女早就沒了影。
陳父在院裡擦洗自行車:「孩子考完了,隨她去吧。」
「隨什麼?隨她去?」陳母炸了,「閨女要一夜不歸,你一個親爹就這麼說?老陳,你要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就眨眨眼。」
陳父懶得搭理她了。
陳母犯嘀咕:「小珂今天下午已經回去了,閨女要跟誰上網?」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廢話。
陳母扇了下自己的嘴,誒,糊塗啊。
「你該扇的是你的腦袋。」陳父潑涼水,「還沒上四十就這麼不中用。」
這話說出來的下場就是,晚飯自己燒,衣服自己洗,並且晚上不准睡一頭。
日子沒法過了。
陳遇出了小巷沒多久就接到了江隨的電話,她出於安全第一的考慮就把自行車停在牆邊,按了接聽鍵。
江隨在那頭問:「到哪了?」
陳遇說剛出來。
「這麼慢?」江隨很不爽,「黃花菜都涼了啊妹妹。」
陳遇慢悠悠跟他拌嘴:「涼了再熱熱唄。」
江隨氣笑了:「我說去接你,你不讓,現在你看看,還有什麼想說的?」
「有。」
陳遇說完這個字就停頓了一會:「吃完飯告訴你。」
將隨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把聲音放低:「要告訴我什麼?」
陳遇垂眼颳了下鈴鐺:「我要騎車了。」
「話沒說完呢。」江隨說,「我也有事想告訴你。」
他舔舔唇角:「到時候我要先說。」
陳遇同意了:「好。」
希望等我說完了,你不要跑。
另一邊,江隨等小姑娘掛了電話,看了看通話記錄,嫌時長太少,下次要補回來。
「太黏了。」
謝三思受不了:「真的太黏了,棉花糖都沒你們黏。」
江隨給了他一腳,正要說兩句,手機響了,王一帆打的,開口就是很少見的有氣無力。
「隨哥,晚上的局我不參加了。」
「你坐月子呢?」
「胎死腹中。」
江隨挑挑眉:「出什麼事了?沒考好?」
王一帆佯裝傷心:「我靠,隨哥,我是保送生,不需要參加高考,這你都記不住?能不能把你給你家小仙女的關心分點兒給你兄弟?」
「不能。」江隨說,「那你作的什麼妖?分了?」
王一帆不說話了。
江隨一點也不意外:「分就分了,你不是常分嗎,回回都該吃吃該喝喝,淡定的一逼。」
「這次分的很倒胃口。」
王一帆沉沉吐出一口氣:「下午兩點多,我在老宅打電腦,汪月找過來了。」
江隨看著酒店轉門:「她也保送了?」
「沒有。」王一帆說。
江隨一聽他這麼說就察覺到事態的不尋常,坐姿頓時變得不再慵懶:「怎麼回事?高考這麼重大的日子,她不考試跑去找你?什麼鬼呢這是,你劈腿被她發現了?」
「劈他媽,」王一帆修養全無的破口大罵,「我從來不劈。」
江隨抽動眼角,他這兄弟好像是沒劈過,雖然風流,戀愛一段接一段,情史豐富的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但都是一對一的,不會一對多。
「那她是什麼操作?」
王一帆沒回答,而是問:「隨哥,你不奇怪她是怎麼找上們的嗎?」
「老宅的地址我在學校都沒填過,平時也不帶學校里的誰過去,只有你們幾個知道那裡。」
江隨越聽越邪乎,交疊的腿放了下來:「我們幾個跟你那位可不熟,陳遇那邊我也沒提,她不是管閒事的人。」
「跟你們沒關。」
王一帆抽著煙,呵呵笑:「她跟蹤我。」
江隨:「……」
「活的跟蹤狂,我他媽真看不出來,她腦子有問題,有病,精神病。」王一帆頭一回對一個女生毛骨悚然。
同一時間,這件事裡的當事人汪月,出現在了陳遇的視野里。
陳遇不是很想停車,一是江隨在等,二是不熟,她欲要裝作沒看到的騎過去,沒料到汪月直接衝到了車前。
自行車輪子在地上擦出倉皇的痕跡。
陳遇差一點就摔了車,她心有餘悸地喘著氣,冷不丁發現汪月不對勁。
披頭散髮,眼睛紅腫,嘴巴上有咬出來的血口,眼神空洞,樣子失魂落魄。
兩人分手了。
陳遇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下一秒就聽到汪月呆呆道:「陳遇,我失戀了。」
陳遇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段感情有始有終,談戀愛分手是常態,高中畢業分道揚鑣更是魔咒。
所以她避開了那個階段。
「我被甩了。」
汪月胡亂拽了拽自己的長髮:「他說我很可怕,我可怕嗎?」
陳遇對上一雙紅的快要滴血的眼睛,心裡生出一陣寒意,她搖搖頭。
巷子裡有三戶人家,這會兒都關著門。
就陳遇跟汪月兩個人。
她們不說話時,四周是一種讓人有些窒息的死寂。
陳遇想走,結果發現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汪月抓住了,她的太陽穴一跳。
汪月笑得羞澀:「是吧,我不可怕的,我喜歡他啊,怎麼會可怕呢。」
「我從初中就開始暗戀他了。」
汪月自言自語:「他身邊總是有很多女生,我就默默的喜歡他,我告訴自己,那些人跟他都不合適,很快就會分的,沒關係,我可以等他回頭看看我……」
陳遇聽得不太清楚,直到一段話鑽進耳膜,她的瞳孔縮了一下。
「我跟蹤他,就只是想離他近一點,我想知道關於他的,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汪月抬起頭,臉有點扭曲:「我這樣可怕嗎?」
陳遇的頭皮麻麻的:「去年那晚網吧,就我跟你第一次見面那回,你出現在那裡,不是碰巧在裡面上網?」
汪月眨眼:「不是。」
她噗嗤笑起來:「你以為是啊。」
陳遇的後背滲出冷汗,她緊抿唇,面無表情:「跟蹤好玩嗎?」
「不好玩,很累的,」汪月歪了歪頭,「可是誰讓我喜歡他呢。」
陳遇:「……」
「我去他家找他的時候,他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樣,下午英語我都沒考,滿腦子都是他,因為有幾個女的跑到我面前說過兩天要去參加他的生日宴,問我也去的吧,她們嘲笑我,我聽得出來,我不在乎,一群蠢貨而已。」
汪月眼神渙散地呢喃著:「可是他沒跟我說,我想問問他的,就想問問他,我控制不住自己,英語我都沒考,完了,高考完了,我完了……」
她用力揪著頭髮,最里不停的語無倫次,神志近似癲狂。
陳遇倒抽一口涼氣,她發現汪月看著比自己還瘦,紙片人似的,勁卻很大。
抓著她自行車的力道她掙脫不開。
陳遇要罵人了。
就在她要把手往口袋裡伸的時候,汪月突然叫了聲,眼睛裡的光亮有些駭人,猶如迴光返照。
「你想拿手機!你要幹什麼?是不是要給一帆打電話,讓他來見我?」
陳遇的手一滯:「我沒手機。」
汪月瞪過去,聲音細尖刺耳:「你騙我!你口袋裡的形狀就是手機!」
陳遇:「……」
我為什麼不把手機放背包里?
還有,我為什麼不穿個長款的T恤擋褲子一下口袋?
我的錯。
「江隨給你買的吧。」
汪月幽幽地說道:「那麼貴的東西呢,他可真是喜歡你。」
陳遇的身子驀然一震。
「那個圈子裡的人,見的看的都是最好的,骨子裡透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在一帆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他不要我了,江隨卻把你當寶。」
汪月上上下下的看陳遇,似乎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好命:「去年網吧那次,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
「我當時還同情你呢,覺得不過是公子哥新鮮,他肯定會不擇手段把你追到手,玩完就扔,沒想到在一帆家的餐廳分店見面的時候,他更喜歡你了。」
「再過三四個月就是一年了,他還喜歡你,把你當祖宗了。」
「那可是江隨,我們學校不知道有多少人追著他跑,費盡心機想被他看一眼,誰能想到他那種人,也能那麼卑微犯賤。」
陳遇耳邊嗡嗡響。
「我跟一帆說了你跟江隨的事,他警告我不許說出去,」
汪月譏笑:「你看,一帆都為你說話。」
「啊我忘了,你有他喜歡的酒窩,」她輕嘆,「陳遇,我真羨慕你。」
陳遇深吸一口氣,聲線微啞:「謝謝。」
「謝我什麼?」
汪月見陳遇要走了,就用兩隻手死死攥著她的車不放,指尖發白,眼睛怨毒的盯住她,一張煞白的臉猙獰起來。
「你還沒給一帆打電話呢,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