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夥,這是組團來了。
耳邊的彩鈴聲逐漸扭曲,變得時高時低,嘔啞難聽。
我收起手機,捏住兜里的符紙,打算在下一次電梯開啟時衝出去。
可真等到電梯門開時,我卻停住了腳步。
走廊外同時出現兩個西裝男,擋住了本就不寬的門口。
「您好,先生。」
他們一起向我問好。
電梯接近滿員,新增的兩人沒有進來,靜靜看著我,直到電梯門自動關閉。
直到這時,我才發覺他們聲音的怪異之處。
沒有氣流聲。
這些人仿佛不會呼吸似的,說話聲帶有非人的質感......
電梯又升上去一層。
開門後,電梯外還是擋著兩個人,阻擋了出門的道路。
要是我這幾天沒遭遇過偽人,或許會以為這是哪個電視台在搞新花樣,學國外做起了整蠱節目。
若是如此,我還能做點演技簡單配合一下,運氣好或許能出個小名,接著就開帳號做自媒體,抓緊流量小賺一把......
但現在,算盤打得再響都沒用。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下次電梯打開時,無論外面如何,我都要一口氣撞出去。
電梯門打開。
卻見外邊走廊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穿西服的男人。
他們裝束統一,像一個模子裡打出來的塑料模特,哪怕高矮胖瘦不同,也容易讓人臉盲。
「您好,先生。」
他們微笑著,齊刷刷向我問好,比彩排一千遍的合唱團還齊整。
走廊上根本就沒有落腳的地方。
我迫不得已又停在電梯裡。緊張之餘,看向顯示樓層的電子屏。
負8層......
什麼玩意兒??
我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數字前面不知何時多了個負號。
但哪棟大樓能做到負8層啊,當這是地鐵嗎?
幾乎在我看向電子屏的同時,電梯開始迅速往上攀升。
樓層的數字卻是越來越小。
負9層。
負10層,負11層......
一直到負18層。
這次,電梯門開啟,走廊外空無一人,一眼看不到盡頭,只有兩側灰白的牆面在靜靜注視來客。
老舊的廊燈時不時閃爍一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先生,您到家了。」
電梯裡,西裝男們悄無聲息地面向我,為我讓了一條道。
我感到毛骨悚然。
心中有個聲音在提醒我,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出去。
否則,就再也回不來了。
「呃,其實我不住這層。」我嘗試緩和一下氣氛,等電梯門自動關上。
可無論我怎麼等,電梯就像故障了一般,大門敞開著。
「先生,您到家了。」
西裝男們笑意更深,再次重複。
「不不不,這不是我家。」
「先生,您到家了。」
「那這樣吧。你們先出去,我跟在你們後面。」
我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得不說,這種無厘頭的做法確實緩解了一點我的心理壓力。
昨天聽爺爺說,大部分偽人其實並不理解人類的行為,相當於鸚鵡學舌,只不過不止模仿聲音。
而且它們似乎很希望被認為是人類。
因此我猜測,只要它們認為自己還沒暴露身份,就不會和人撕破臉。
我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
賭他們不會太聰明。
「......」
西裝男集體陷入沉默。
而後,在我驚異的目光中,他們竟真的邁著步子,一個個往電梯外走去了。
電梯裡很快只剩我一個人。
那些只能被解釋為偽人的西裝男站在走廊外,等待我跟出去。
下一刻,我猛按電梯關門鍵。
「哈哈哈!你們的智商是真不行啊!」
電梯門緩緩合併。
可最後的當口,一隻舉著公文包的手突然伸了進來。
我的笑容當場凝固。
好在電梯門沒有再次打開。
那隻手被夾住了。
男人的手掌不停抽搐,手上的公文包跟著亂晃,有些滑稽。
這場面未免有些好笑了。
只能說通往十八層地獄的電梯貌似不夠安全,建議閻王爺改進一下。
我掏出畫著八卦的符紙,貼到那隻手上。
爺爺說,這符紙只要沾到偽人,就會燃起真火,將對方燒個乾淨。
然而什麼事都沒發生。
符紙悠悠飄落到地上。
那玩意兒本身就是黃紙畫的,又沒沾漿糊,根本沒有粘性。
我心想這玩意兒難道是炮仗?還要手動點燃?
可我又不抽菸,沒打火機怎麼點?
沉默中,電梯發出超時的警告,向上駛去。
西裝男的手因而下移,到達地面後,連帶電梯也一起卡住了。
機械結構發出鏽跡斑斑的呻吟聲,好似隨時會壞掉。
我心裡著急,趕緊往那手背上踩去。
一下兩下三下,整個電梯跟著晃動起來。
「媽的,拼了!」
我也怕電梯被我蹬下去。心一橫,掏出切肉刀,用解豬的架勢,從他手腕的關節間切割下去。
咔嚓咔嚓。
斷腕處湧出黑色血水,斷肢連同公文包被留在電梯裡。
電梯繼續向上駛去。
我兩腿一軟,坐到地上喘氣,忍不住笑出聲來。
劫後逢生說的不過如此。
回去後我一定要跟爺爺說說這事,問問他年輕時是不是也用這種弱智的方式耍過偽人。
「您好,先生。」
誰知,不帶感情的聲音再次從背後傳來。
我的笑聲哽在喉嚨里。
站在我身後的,是我最初遇到的、去往地下車庫的男人。
不同的是,此時他的身體僵硬得仿佛剛從蠟像館裡搬出來,讓人感受不到身為生物應有的質感。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西裝男的嘴角咧到耳根,突兀地抬起公文包。包口打開,從中伸出數十隻沒有血色的人手。
我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手纏住了全身。尤其是脖子,被無法抗拒的力量掐住,難以呼吸。
身為屠夫的我十分清楚。
窒息並不會讓人快速暈厥,但人的大腦若是缺失供血,不過幾秒就會失去意識。
求生欲望讓我忘記了疼痛。
我腎上腺素飆升,抽出腰間另一把切肉刀,往前胡亂捅著。
刀尖沒入西裝男的胸口,傳來切割肥皂的手感。
「您好,先生......」
男人的身體不斷抽搐,重複著問候的話語。
我的意識也逐漸遠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