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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青樓女子

2024-09-02 12:09:31 作者: 語笑闌珊
  偌大的山莊,接二連三的離奇兇案,倒有些像是當初的縹緲峰賞雪閣。

  唯一不同的,這一回雲倚風與季燕然並未身處其中——至少看起來未身處其中。

  而身處其中的許秋平,在強烈的求生**下,一掃往日許家五掌柜的雷霆作風,連二哥都極少去探望了,一心只待在自己的宅院裡,準時定量吃飯,稍微有些食欲不振,就驚慌覺得自己中了奇門毒|藥,怕是要應了那恐怖童謠。

  「許五爺。」這晚,雲倚風道,「現如今能救十八山莊的,可就只有你了。」

  許秋平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看著彎腰駝背,絲毫精氣神也無,他惴惴不安道:「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要怎麼救?我四哥他有消息了嗎?」

  「暫時沒有,官府的人還在找。」雲倚風道,「對方這般大費周章,搞得滿城血雨腥風,若說與許家沒有任何仇怨,顯然不大可能。近些年十八山莊的生意一直是五位掌柜在打理,許老太爺知道的並不多,所以張大人先前也沒能問出什麼,不如許五爺再仔細想想看?」

  「仇怨自然是有的。」許秋平喝了口茶,強行讓自己冷靜些許,「做生意哪能不結怨,可我們兄弟五人從沒做過毀人飯碗的事,向來習慣留一線餘地,實在想不起是何時招惹下了這滅門之災。」

  他說得極為肯定,沒有一絲猶豫,幾乎稱得上是脫口而出,要麼的確光明磊落,要麼就是……有所隱瞞。

  在回去的路上,雲倚風邊走邊問:「王爺怎麼看?」

  「自家三兄弟都已出事,還有一個至今生死未卜,許秋平此時定然怕極了。」季燕然道,「這種時候若還要遮遮掩掩,那這藏起來的秘密,八成不可見人到了極點。」

  「按照童謠,兄弟五人都是要死的。」雲倚風想了想,「血流成河那個暫且不論,現在許秋平已經回來了,無論如何也不會被餓死,所謂『哇哇哭著要找糧』,會不會還有另一層意思?比如說許家最終破敗,許五爺淪為乞丐,討飯為生?」

  季燕然搖頭:「除非官府抄家,否則許秋平就算再破落,也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可若提到抄家,事情就又回到了我們方才討論的點,這個被藏起來的秘密究竟有多陰暗,竟能讓張孤鶴無視這些年十八山莊的種種善舉,連根掀了許家?」

  雲倚風嘆氣:「頭疼。」

  「頭疼就不想了。」季燕然拍拍他,「你也還是病人,得好好養著。」

  雲倚風答應一聲,一路打著呵欠隨他回到客棧。大廳裡頭坐著三三兩兩的食客,都在討論十八山莊的事,那首童謠也被翻來覆去拆開分析,尤其是許秋意那句「血流成河」與「母羊」,聽著又是情|色又是驚悚,眾人紛紛猜測,怕那許四爺此時早已死在了哪個女殺手的床上。

  「馬上風,馬上風聽過吧?」小痞子唾沫飛濺,單腳踩在椅子上,「就是在做那檔子事時,太快活了,雙腿胡亂一蹬……」他聲音越來越小,眾人也圍得越來越近,偶爾有按捺不住激動的「白軟香滑」「又粗又硬」傳出人群,不堪入耳。

  雲倚風加快了上樓梯的速度。

  季燕然緊追兩步,在身後捂住他的耳朵。

  雲倚風:「……」

  「不聽不聽。」季燕然哄他,「這種事,交給我來聽。」

  雲倚風道:「下|流。」

  「這可與下不下|流沒關係。」季燕然笑道,「喏,查案,自然得多聽多看。」


  「那你聽出什麼了?」雲倚風推開房門。

  「方才人群里有人嘀咕一句,懷疑這句童謠是不是錯了,應該在說光小妾就有十八房的許秋旺,而不是許秋意。」季燕然道,「在百姓眼中,這位許四爺似乎並不近女色。」

  「他也的確只有一房正妻尤氏。」雲倚風泡茶,「而尤氏近年一直臥床不起,風一吹都要病,連這回山莊出事,袁氏都對她瞞了消息,擔心會受不住刺激。」

  季燕然問:「夫婦二人的關係呢?」

  「極好,相敬如賓,院中下人都在羨慕。」雲倚風道,「小丫鬟說起來的時候,眼睛都在放光,那期盼自己也能嫁個如此好郎君的架勢,可不像是演出來的。」

  季燕然依舊反跨坐著,將下巴架在椅背上:「那這母羊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雲倚風隨口答一句,站在桌邊將一對茶杯仔細燙乾淨,又添了新的茶水,回頭卻見他還在發呆。斜飛劍眉微微皺著,眼底落入桌上明滅不定的燭光,有些看不清裡頭的神色,鼻樑高聳挺直,側臉輪廓鋒利,原是侵略意味十足的邪氣樣貌,卻又偏偏撇著嘴,手臂吊兒郎當搭在椅背上,撐住他自己的下巴,兩條長腿大大咧咧伸直,半天也不見挪一挪。

  雲倚風踢踢他:「收腿。」

  季燕然坐著沒動,只懶洋洋道:「雲門主如痴如醉盯著本王看了大半天,眼福也享了,能不能抵掉半個羊脂玉扳指?」

  雲倚風一口拒絕:「不能。」

  「王羲之的字帖呢?」

  「也不能。」

  「……」

  「不能!」

  窗外,夜色漸深。

  不遠處的山林中,也落了一場沙沙的霧和雨。

  房中點著火盆,驅散了些許濕冷的寒意。年輕妖媚的女子正跪在地上,賣力地伺候著面前的男人,她穿著暴露,敞出大半酥|胸,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盛滿柔情蜜意,連那含糊不清的聲音也是練過許多回的,深知該如何才能取悅對方。

  「爺。」她嬌滴滴地叫著,臉上雖依舊在笑,心裡卻已明白了大半。

  敢情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但看在銀子的份上,再不中用,也得把戲做足了。於是她水蛇一般纏上去,剛將對方的腰帶解了,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呵斥:「你們是何人!」

  刀劍聲相撞,在這深夜空山中顯得分外滲人,屋內兩人皆是一慌。那窯姐尖叫著往床下躲,男子也戰戰兢兢提上了褲子,屋門「咚」一聲被人踹開,一群人手持刀劍闖入,朗聲道:「許四爺!」

  許秋意臉色煞白:「啊?」

  ……

  許秋意被塞進馬車,連夜帶回瞭望星城。

  同行的還有那哭成帶雨梨花的窯姐,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當是要被匪徒抓走當壓寨夫人。

  「先別哭。」雲倚風安慰,「姑娘別怕,這裡是府衙,我們都是好人,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翠兒。」她一張臉被抹得亂七八糟,又驚又怕,半天才想起來說話,「前些天紅媽媽來找我,說有個江南富戶,叫周老爺的相中我了,要給我贖身,給銀子也大方得很,我當時還高興呢,以為能當個妾,從此過上安穩日子。」


  紅媽媽收起銀子,歡天喜地將「女兒」送進花轎,香風陣陣出了城。風雨門弟子闖進去找人的那個夜晚,正是人家的「洞房花燭夜」。

  「公子,那周老爺吧,他、他那方面不行。」翠兒小聲道,「硬不起來。」

  「是嗎?」雲倚風疑惑,「那他買你做什麼?」

  「我不知道啊。」翠兒看著他,也納悶得很,「反正肯定不是我的毛病,我本事可大了。」

  雲倚風:「……」

  不管怎麼說,既然出現了女人,那也就能對上童謠里的「母羊」,但這翠兒姑娘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的風塵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實在找不出哪裡能和「血流成河」扯上關係。

  張孤鶴問:「會不會是殺手偽裝?」

  「她已經在青樓里待了八年。」雲倚風道,「偽裝這麼久?」

  張孤鶴愁眉苦臉:「也對。」

  隔壁房中,許秋意還在一碗一碗喝安神湯,他的確被嚇得不輕,連端碗的手都在哆嗦。

  「四爺。」老管家在旁邊替他順氣,眼睛通紅道,「幸好,幸好你沒事,若風雨門的人再遲一步,只怕那妖女就要殺人了啊。」

  「行了。」許秋意乾咽一口唾沫,心神不寧地擺手,「先跟我說說,家裡當真只剩了我和老五?他人呢?」

  「老太爺下令,五爺哪裡都不准去,只能在山莊裡待著。」管家道,「待張大人來問過話之後,四爺以後怕也不能輕易出門了。」說完又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提醒一句,蕭王殿下如今也在府衙里,等會估摸要一起來,說話務必得注意。

  許秋意驚訝:「朝廷的人?」

  「聽說是從大爺身上找到了紅鴉教的符咒。」管家道,「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大哥怎麼可能與邪教扯上關係。」許秋意斷然否決,「絕不可能!」

  「即便再不可能,那朝廷也得先查。」管家勸慰,「不過這也是好事,有蕭王在,幕後黑手也能收斂一些不是?四爺放寬心,這種時候,咱們許家也只能靠著官府了。」

  許秋意欲言又止,半晌,深深嘆了口氣。

  當天晚上,他就見到了傳說中的蕭王,以及一身白衣的風雨門門主,兩人倒與傳聞里的不大相同,態度也極為和善。

  張孤鶴道:「許四爺,事到如今,可不能再有任何隱瞞了。」

  「我知道大人要問什麼。」許秋意面色漲紅,過了半天才咬牙道,「我此番去酸棗山,是去求醫的。」

  張孤鶴不解:「那一座光禿禿的山,求什麼醫?」

  「實不相瞞,我……我不舉啊。」許秋意說得尷尬,只恨不能鑽進地縫,實在不想抬頭,「幾十年的老毛病,各地的名醫都偷偷摸摸請過了,卻始終沒治好,這回好不容易打聽到酸棗山裡有個祖傳治不舉的老大夫,就想著去瞧一瞧,本也沒抱希望,誰知吃完藥還真來了感覺,便趕緊讓下人去城裡買了個姑娘回來,想試試。」

  季燕然:「……」

  雲倚風:「……」

  房間裡一片安靜,許秋意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還請三位務必替我保密。」

  「許四爺放心,放心。」張孤鶴也沒想到會審問出這檔子事,連忙安慰,「我們保證不說。」


  雲倚風道:「所以那姑娘不可能是殺手?」

  「斷不可能。」許秋意搖頭,「我先前都沒見過她,況且下人也是胡亂去買的,那城裡三四家青樓,殺手哪會知道阿貴要買的是哪個?」

  雲倚風又問:「那翠兒姑娘往後——」

  「趕緊給一筆錢放她走,走得越遠越好。」許秋意懊惱不已,「千萬莫讓我的家人知道,實在丟人啊。」

  而風雨門的弟子回來也說,酸棗山中真有個老頭,據稱身懷絕技,平日裡吹得神乎其乎,騙子與否暫且不論,至少聽起來當真能治男子隱疾,許秋意也的確在他那兒喝了好幾天的湯藥。

  雲倚風問:「治什麼的湯藥?」

  弟子答道:「陽根不舉,藥渣我們都帶回來,找城中大夫看過了。」

  「那他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沒說謊。」季燕然嘖嘖,「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雲倚風瞥他一眼:「王爺還挺感同身受?」

  「別!」季燕然警告他,「不准在這種事上咒我。」

  「有什麼關係。」雲倚風不以為意,「反正王爺又不需要做這檔子事,若想快活,就抱著四書五經猛看一通,保管通體舒暢。」

  季燕然:「……」

  季燕然:「噗。」

  雲倚風也笑著推他一把:「走吧,我們去十八山莊。」

  繼許秋平之後,許秋意也總算順利歸家,許老太爺慶幸不已,趕忙同先前一樣,派家丁將他的屋宅團團保護起來。因那童謠里有一句「母羊」,便把所有丫鬟都撤走,連正妻尤氏也暫時搬到了袁氏院中,就這還嫌不夠,甚至下令連飯菜都要由廚子去煮,廚娘不可踏入半步。

  季燕然與雲倚風走在山莊裡,只覺得處處都是嘈雜忙亂,人人皆是焦慮緊繃。整個許家就如一艘被拋上浪頂的大船,在巨大的咆哮聲中,搖搖欲墜,搖搖欲碎。

  黑雲已經遮住了日頭。

  季燕然問:「冷嗎?」

  雲倚風將手縮進袖籠:「這許家可不止是冷,還有陰。」

  說不出理由的,到處都透著沉沉喪氣。

  「陰啊?」季燕然伸手攬住他,「來,往我身邊靠。」

  雲倚風猝不及防,險些被拖得踉蹌跌倒:「為何?」

  「你不是怕陰嗎?」季燕然索性將他整個人都按到自己胸前,耐心解釋:「我陽氣重,你多沾一沾,能辟邪。」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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