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會有羊湯,你多喝兩碗。」
陳深攬著老太太的肩膀,讓她注意腳下。
店門反正已經關上了,許禾檸也沒趕季岫白走,她要去開自己的車,陳深叫住了她。
「開一輛就行了,晚點一起回去。」
許禾檸剛想說不用,明天過來還得打車,老太太倒是張了口。
「就坐阿深的車吧,你這開來開去也要錢。」
許禾檸沒再堅持,連淮見她們離開了,這才看向季岫白。「小九爺,我們也回去吧。」
在這要處理的事都處理好了,留在這也只會心裡不舒坦。
「連淮,陳深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您別放在心上,他八成是騙您的,就是要讓您心裡不好受。」
畢竟陳深做人都沒有底線了,更何況撒個謊這種小事呢。
季岫白也覺得大有可能,「是,這種事應該當面跟許禾檸問清楚。」
「可是小九爺……就算是真的,事情也已經發生了。」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往外走,「你去查查,看她現在住在哪裡。」
連淮無奈地嘆了氣,「是。」
吃晚飯的地方不遠,再說老太太不能太晚睡覺,晚餐結束許禾檸就帶她回去了。
陳深將她們送回家,他在門口站了會,「你那裡不還有空的屋子嗎?改天收拾一間出來。」
「幹什麼?」
陳深說得理所當然,再說也確實是心裡所想,「租給我,你看我還要去住酒店,多不方便。」
「想得倒美。」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陳深手撐在門板上,許禾檸的小臉被落下來的樹影遮擋掉大半,那道疤痕不甚清晰,她的眼睛依舊明亮如初。
他執著了這麼多年,雖然沒有得到,但幸好許禾檸還在他身邊。
「檸檸,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和你們有個家,能好好孝敬奶奶,陪伴在她和你的左右。」
陳深以前是不好,可他現在改得多溫順,他不逼她了,給個機會不行嗎?
可能是今天見到了季岫白,他忍不住有了危機感。
「陳深,你現在也有在好好孝敬奶奶。」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也該知道我對你什麼意思。」
陳深氣得差點吐出口鮮血,許禾檸看他站著沒動,「你這一路過來都沒休息,肯定累了,趕緊回酒店休息吧。」
「關心我?」
許禾檸點點頭,「嗯,關心你。」
這是條需要順毛的狗,他想聽什麼她就說什麼,這是最好的。
陳深離開後,許禾檸就把大門關上了,她剛回到屋裡想帶奶奶去洗澡,外面又傳來了敲門聲。
許禾檸折了回去,以為還是陳深。
「你又幹嘛,我們都要睡覺了。」
但外面沒有人說話,只是門還在繼續敲著,許禾檸放到門栓上的手輕頓住,「誰啊?」
隔著那扇門板,許禾檸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我。」
她手就跟燙到一般縮了回去,她緊盯著面前的大門,「有事嗎?」
「開門,有些話我想問問清楚。」
許禾檸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多大的事,能勞駕小九爺跑這麼一趟。」
季岫白被攔在外面,更加不能硬闖,他手掌放在門板處輕推下,但是門依舊紋絲不動。
「許禾檸,你的臉是離開小淮園那晚被傷的嗎?」
許禾檸猜到了,八成是陳深說的,「是又怎樣?小九爺難道覺得愧疚?大可不必,跟您小姨的事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麼。」
季岫白臉色被幾米外的路燈照得昏黃,他放在門上的手始終沒有用力。
「您小姨的死跟我有關,我臉上的傷雖然也沒法作為相抵,但也算能對您有個交代了。」
她說話口氣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一口一個『您』字,但話裡面卻又都是疏離。
「小九爺突然找到我家來,說實話,我覺得很意外,也難以置信。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您覺得對我這樣的懲罰還不夠」?
「許禾檸!」季岫白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禾檸沉默了片刻,空氣中似乎能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曾經最熟悉不過的兩個人,許禾檸跟他也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但現在她對他最多的則是陌生感。
「季岫白,你要知道的是這改變不了任何的事。你小姨的死你放不下,別的人或者事,你都可以放下,也一定要放下。」
許禾檸這半年來過得很平靜,不想再被任何人打破,「再見,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吧。」
季岫白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應該是回屋了。
他在門口站了會,連淮見狀只好過來,「小九爺,我們回去吧。」
門板後面,許禾檸的身影卻又慢慢貼近,她腳步踩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外面,季岫白帶著連淮走了。
許禾檸額頭輕靠著門,能聽到步子聲逐漸遠去。
她的手放到門栓上,將木質的長條慢慢往外拔,漆黑靜謐的夜中,偶爾有那麼點摩擦的聲音。它攥緊了許禾檸的心臟,在拉扯著,在旋扭著,更像是此時的她,糾結不堪。
門栓被完全拉開,許禾檸打開左側的門。
那門比較好一點,拉開不會有聲響,不會驚擾到任何人。
許禾檸等它打開到能擠出一個人後,這才停了手。
她的影子同樣從縫隙里往外鑽,許禾檸探出身後,看到季岫白已經走到了很遠之外。
她踏出步站到外面,季岫白跟連淮正在一起走,這種地方出現了這樣的兩個人,要放在白天,絕對會引來別人的圍觀和議論。
「小九爺,老爺子那邊一直在催著您和桑小姐多見面。總是這樣推脫也不是辦法。」
就連跟在季岫白身邊的他都快被念死了。
季岫白看著前面的路,漫不經心說道:「爺爺以前很喜歡許禾檸,但小姨死後,他卻再也沒有提起過。」
「許是被傷得太深了吧。」
季岫白走了幾步,像是感應到什麼般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去,許禾檸還沒來得及退回去,兩人就這麼隔著遠遠的距離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