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渝恩了一聲, 像是要表明立場,完全割裂這段關係一般,她又說:「我上完下禮拜我也辭職了, 剛好兩個月。記住本站域名」
她對這段關係似乎一點也不留戀, 他雖然之前隱隱有察覺,但她這麼利落地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或許那天應該更克制一點,不要留她下來,就讓她去機場接葉聲堯又如何, 至少她不會那麼生氣, 也不會撕破臉結束這段關係。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季殊就覺得心驚。
他已經能退讓到這一步了嗎?
他垂眸點頭,聲線平穩,「辭職跟蘇鈺說一聲,做好交接工作就行。」
「好。」
季殊看著她,她卻沒有抬頭看他。
「那我回去了。」他說。
「哦。」
季殊打開車門上車, 鍾渝站在外面看著車開出去才轉身上樓。
電梯上行,梯內鏡面光滑,鍾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幾個月她真的是好犯賤哦,被美色沖昏了頭腦。
她一想到季殊其實是有喜歡的人的, 她在離婚之後又去撩撥人家和他不清不楚了一段時間, 就尷尬到恨不得全身蜷縮起來。
回家時梁溫月在陽台打電話, 她把初初安置好之後出來, 梁溫月已經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發呆。
「怎麼了?」鍾渝問她。
「鍾渝……」梁溫月抬頭看她,「你爸爸他生病了。」
鍾渝一聽到這兩個字眼臉就冷了下來,「他又要問你借錢?這次是借多少?我讓你不要再接他的電話了你怎麼……」
梁溫月搖搖頭,聲音很輕,「肝癌晚期。」
鍾渝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說活不了多久了,說想見你一面,見一見初初。」
「我不想見他。」鍾渝說。
「鍾渝,你不要這麼狠心。」梁溫月勸她,「他也挺可憐的,一把年紀了,自己一個人,生病了都沒人照顧。」
「他以前對我們狠心的時候呢?」鍾渝說,「那是他……」
活該兩個字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以前是他出軌在先,為了和那個死女人在一起,他逼梁溫月離婚,還一分錢沒給她,不想給撫養費,所以要留鍾渝在身邊,是鍾渝自己跑到這個城市來找媽媽的。
「我們倆的事確實是他對不起我,但他是對你好的。」梁溫月十年如一日的這樣說,她不希望鍾渝怨他,不希望她帶著恨意生活,「你一直覺得他是為了不給我撫養費才非要你,其實他是怕你跟著我過不好,他從小就那麼疼你。」
她年輕的時候也恨他,但後來她也想開了,離婚之後她也過得挺好的,即便是他那時候沒有出軌,他們兩個人不適合也是不爭的事實。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也不會去見他的,更不可能讓他見初初!他如果需要錢,我可以打給他。」
「人都這樣了,還要你的錢幹嘛。」梁溫月笑了一下,搖搖頭,「我就是覺得人這一輩子,真的很短,能做家人,也是緣分一場,唉,他也已經為他犯過的錯受到了懲罰。」
從那個女人卷了他的錢跑了之後,他就經常給她打電話,說很後悔當初鬼迷心竅和她離婚,很對不起她,對不起鍾渝,還偷偷來找過她。只不過梁溫月態度很堅決,也跟他說過鍾渝不想見到他,更不可能同意他們復婚,他才又一個人走了。
「我也怕你以後會後悔。」梁溫月說,「那畢竟是你爸爸。」
「你就是太容易心軟了。」鍾渝起身回房,「我不會去看他的,也不會後悔的。」
「哎鍾渝。」
梁溫月在後面叫她,她頭也不回。
之後兩天,只要是梁溫月找她說話,一提起這件事鍾渝就轉身走人,不給她任何機會。
鍾渝不願意去,一是還沒有原諒他,二是她覺得這又是他的一個騙局。
他騙她們不是一次兩次了。
梁溫月也沒敢再來問她。
那天她正陪季殊在外面看片子,突然接到梁溫月的電話,火急火燎地問她動車票在手機上要怎麼買。
「你要去哪裡?」鍾渝問她。
「現在還可以去動車站直接買票嗎?」梁溫月問她,「還是必須要在手機上買?」
「我問你要去哪。」鍾渝打斷她,「初初呢?」
梁溫月像是這才想起來家裡還有一個小傢伙,滿頭是包地呢喃,「對,初初還在我這,初初怎麼辦呢……我送到秋藺那可以嗎?」
「你送過來給我吧。」鍾渝冷靜地說,「我給你叫個車,你在家等我。」她大概能猜到是那位又作妖了,怕梁溫月擅自行動,鍾渝又補充一句:「你過來我幫你買票,阿姨這幾天不在家。」
她在外面掛了電話幫她叫了個滴滴,然後才返回觀影廳。
黑暗中,季殊坐在她的隔壁座,正微抬著頭望著屏幕,表情很專注。電影畫面變幻,交錯的光影映在他臉上。鍾渝光顧著看他,沒留神腳下,差點被地毯絆倒。
所以出來看電影的時候,鍾渝一向都避免轉頭去看他,他的側臉線條是萬里挑一的迷人。
她收回視線,摸索著坐下,聽到他低聲問了她一句:「怎麼了?」
鍾渝知道這是他隨口一問罷了,他可能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
「沒事。」鍾渝說。
他果然沒有再問。
鍾渝調低了手機屏幕亮度,關注著滴滴的路線,看車快到了,她又彎著腰悄悄出去了。
到門口的時候,梁溫月正好抱著初初從車裡出來,一看到她就把手機遞過去,「你先幫我買票,我下了軟體,但是不會買。」
鍾渝沒理她,接過手機就直接返回手機主屏幕,點開了通話記錄,那裡果然有好幾條陌生號碼的來電,是他所在的那個城市。
鍾渝感覺自己都氣不起來了,只覺得好笑,「他又給你打電話了?」
「不是他打的。」梁溫月難得地有些唯唯諾諾,「這個號碼是醫院的人給我打的,說他這兩天情況不太好,昨晚留了封遺書就偷偷跑出了醫院,可能是想不開了……我挺不忍心的說實話,就想過去看他一眼。」
她一向這麼心軟,這麼悲天憫人,有時候鍾渝都懷疑她媽上輩子是菩薩。
「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了,但是他也沒個什麼親人朋友,醫院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
「我跟你去。」鍾渝改變了主意。
她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了,萬一那個人真的要出什麼事,她卻攔著她媽不讓她去,回頭她一定會怨她。
「初初放她爸這裡,我怕嚇著她。」
梁溫月對她鬆動的態度很意外也很欣慰,忙不迭地點頭,她願意去已經很好了。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跟他說一聲。」
「好好。」
鍾渝又摸回影廳,發現季殊在接電話,對方聽到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掛了電話。
她坐下剛要開口,就聽季殊說:「東京那個展,你也跟著吧,明天出發。」
鍾渝微微一愣,「明天?東京?」
季殊恩了一聲,「蘇鈺沒告訴你要辦簽證嗎?」
「沒有……而且我明天沒有空,我有點事,要請幾天假。」
季殊轉過頭看她,屏幕上的光線進入他的眼底再折射出來,那雙眸子仿佛會發光,「好。」
他什麼也沒問,只說好。
季殊要去東京,宋秋藺也不在家,她最後只能帶著初初走了。
初初從來沒出過門,頭一回坐高鐵,興奮得不行,一直趴在車窗看外面的風景。
她們到了B市,鍾渝就帶梁溫月直奔醫院核實情況,得知她爸確實是肝癌晚期,確實是留下了一封遺書就跑出去了。
初初一進醫院就開始鬧,她只好讓梁溫月帶她出去走走,自己跟著醫院的人去查看監控,看能不能把人找到,結果監控還沒找到,小護士又跑過來找她說找到了找到了。
「病人家屬?他坐長途客車要出市,結果半路暈倒了,客車司機就給送回來了。」護士領著她往病房走,「他的狀態很不好,可能已經認不出人了。」
梁溫月抱著初初站在病房門口,有些無措地看著她,沒有鍾渝允許,她不敢抱著初初進去。
鍾渝從她手上接過初初,「你進去看看他吧。」
梁溫月沒說什麼,跟著護士就進去了。
鍾渝抱著初初在病房外的長椅坐下,她一直在問這裡是哪裡,鍾渝說這裡是醫院,她又問醫院是什麼地方。
「醫院是看病的地方。」鍾渝柔聲跟她說。
「誰要看病啊?」初初仰著小腦袋問她。
對上她那雙天真爛漫的眸子,鍾渝忽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感情一直都不好,梁溫月工作忙,經常要加班,有段時間她爸下崗了,找不到工作,就天天在家帶她,有一次她長水痘了,就是他大半夜抱著她來這個醫院吊水的。
連續打了三天的藥水,每天晚上都是他陪著她,打到十一二點又背著她走回家。
即便是後來他們兩離婚了,鍾渝怨恨他不願意和他說話,他也是每天陪著笑臉和她說話,給她做好吃的討她喜歡。她跑來找梁溫月之後,他也坐長途汽車來接過她幾次,大冬天的站在門口求她跟她回家。
她沒回答,初初就一直問。後來大概是察覺她心情不好,她才住了嘴,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臉安慰她。
本來鍾渝沒什麼事的,被她這個小動作一搞,反而有點鼻酸。
過了一會梁溫月就出來了,前後還不到十分鐘。
「昏睡過去了。」梁溫月在她旁邊坐下,挺疲乏的,「他以為你不願意來看他,很難過,又一直問你現在好不好,讓我給他看初初的照片,看著看著又睡過去了。」
鍾渝低頭恩了一聲。
「鍾渝。」梁溫月跟她商量,「護士說他應該捱不到明天了,我們先別走吧,好歹給他處理一下後事,也算盡一下你這個女兒的義務。」
鍾渝這次沒有反對,點點頭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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