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崔俁和楊暄成功坑了崔樞,釣出了另一龍衛項令,並在崔樞挑釁下,答應了日後的遊戲大戰。閱讀
應是應下了,遊戲卻不會當下立刻玩,無它,大家都太忙。
手裡信息量已經不少,楊暄得帶頭跟那突厥人阿兄那呼雲槓了,想一想,這種時候,好像只有崔俁略閒,還能坐在炭盆前,捧著茶逗小老虎玩。
對此,崔樞屢屢投來憐愛目光。
初時,崔俁還以為小叔叔是嫉妒他,故意表現的一派淡定,還教會了小老虎作揖拜年賣萌的高難度動作,見到小叔叔就得意炫耀,引他眼饞,慢慢的,他咂麼過味兒來,小叔叔這是可憐他呢!
同以前神龍見首不見尾,數日看不到人影不同,這些日子,小叔叔每天都會回家,時間上可能不固定,但每次回來,都要和崔俁坐一坐,撫摸一把漂亮侄兒狗頭,以示安慰。
崔俁:……
「唉——」崔樞悠悠嘆氣,語重心長,「不是我們不帶你玩,你不會武功,一亂起來,我們擔心沒時間護你……你乖啊,這揪人,打打殺殺的還有血,是挺刺激,但真不如你那遊戲有趣好玩,等我們忙完了,就來陪你,那個遊戲,我讓你幾步,讓你先秀恩愛!」
說完,他還挑著眉毛拍胸脯,眸色堅定,一副『怎麼樣小叔叔是不是很大方』的體貼。
崔俁:……小叔叔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並不喜歡玩遊戲。」
小叔叔一臉『我懂,彆扭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沉痛,漂亮侄兒還是太孤單了,得哄:「那小叔叔喜歡,你陪小叔叔玩好不好?」
崔俁扭頭:「我喜歡安靜。」
小叔叔看著小老虎頭頂扎著的小揪揪:「是啊……喜歡到只能玩小老虎,什麼花樣都玩出來了……」
崔俁咬牙:「我真不覺得無聊!」
「好好,乖侄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小叔叔一臉『你美你說什麼都對』,「那你想吃點什麼,想要點什麼,小叔叔幫你弄來?」
崔俁深覺這話題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果斷轉開:「你有空,怎麼不去找項令?」
崔樞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有空就要找他?」
陪漂亮乖巧又可口的侄兒多好!為什麼要浪費時間!
他表情不似做偽,崔俁就真有點好奇了:「你們感情不是很好?」難道之前秀恩愛只是例外,是故意的?
這個當然是,崔樞立刻點頭:「好的不得了!」
「那你——不想他?」
這麼問,崔樞懂了,立刻嘿嘿笑,眉眼略猥瑣:「嗯……想他時,自然會去找,我現在又不想干。」
崔俁:……
所以,有衝動想干那種事時,才會去找項令。
所以秀恩愛舉動還真是故意,平時並不那樣,甚至可以說相反,非常少。
崔俁莫名憐惜項令一秒。
「那他不想你?」
「想我時就會來找我呀。」崔樞看看崔俁,一臉『登臨頂峰,一覽眾山小』的優越,「你以為我們會同你和熊太子一樣,只要有空就粘一塊?我們是大人。」
崔俁差點呵呵出聲。
推己及人,小叔叔大概以為,項令來找他,也是因為想干那事。這戀愛觀,一定很讓項令頭疼。
見漂亮侄兒半天不說話,崔樞摸了摸他的手,覺得稍稍有些涼,順手塞了個手爐過去:「想什麼呢?」
崔俁眉睫微垂,低頭看著手爐:「我在想……距離產生美,越是不常見,越是會想念,項令肯定會常常想來見你。」
「是啊,總是來找我,有空就來,也不看我是不是正有事不方便,好幾回都找到胭脂巷了,還瞎吃醋!」
崔樞一臉糾結,眉毛都皺成一團,看似是真煩惱,並不是有意秀恩愛。
崔俁:……
小叔叔性子活潑,愛鬧騰,除非有事,絕不會在同一地點悶著,他卻不一樣,若是無事,很享受清閒清靜的生活,條件滿足的話,他在家裡宅幾個月都沒問題。小叔叔擔心他孤單,無聊,他其實一點都沒有。
但小叔叔這份惦記,讓他心內一片柔軟。
這,才叫家人吧。
小叔叔走後,崔俁一如既往,喝茶,吃飯,玩老虎,看書,借著整理消息的機會,順便練字……時辰到了,上床睡覺。
次日午後,看著外面燦爛陽光,崔俁有些擔心楊暄。
昨夜裡,暗衛消息傳回說,有人動了,楊暄已經跟過去,許會有大收穫,可一夜又一上午過去,未有回音。
有些不正常。
崔俁心緒有些亂,在房間裡繞了好幾圈,忍不住要派木同出去探消息時,楊暄回來了。
還未傍晚,天光大亮,可楊暄進了崔家院子,就不再避,大步流星過來,衝到了崔俁房間,進門什麼都沒說,先灌了一壺水。
一壺水喝完,解了渴,楊暄才大力把茶壺放回桌上,咬牙切齒罵人:「那混蛋王八蛋,竟然準備了替身!」
崔俁撫了撫楊暄的背,拍哄兩下,壓著楊暄肩膀讓人坐下:「怎麼回事?」
他眼眸清澈,不怒不懼,神色平和,連聲音里都帶著平靜的,讓人心安的力量。
楊暄就委屈了,大頭頂在他小腹:「卿卿……」
崔俁摸著楊暄狗頭,好生順了會兒毛,才再又問:「到底怎麼了,嗯?」
楊暄抱著崔俁,讓他坐在他腿上:「昨晚我讓人發來的消息,你可有看到?」
「嗯,」崔俁點頭,「說是有個人動了,你親自去跟蹤。」
「這個人,我以是阿史那呼雲……」
楊暄將昨夜的事說了一遍。
賈宜修生前招的東西不少,結合他當時的精神狀態,應該是真的,若是假的,大約他本人得知當時,就不是真的。這些東西頗為複雜,楊暄帶著人迅速布控監視排查,很快確定了這些消息的真實性,只是這些人太多,身份不同,社交圈子人脈也不同,大多數看起來並沒有交集……
還好人手足夠,每個都以一當十,不多時,就揪出了一條線。這些疑似阿史那呼去的下線,圈子網絡不同,但有個相同聚合點,那麼這個聚合點,這個人,就是關鍵。
許就是阿史那呼雲本人。
昨天晚上,被監視的人里,有一個低調喬裝打扮,走出了家門。
此人是個司吏小官,平日裡為人做事十分規矩,心思很細,文書工作做的特別好,可正因為規矩的性子,他行事略板正,並不喜晚上出門。
遂他一動,負責跟蹤的暗衛就覺得不對,給楊暄遞了消息。
「我們都認為,定然是他身上的子母蠱時間到了,必須拿解藥……」
楊暄第一時間趕到,跟著那司吏小官,左拐右拐,甚至穿過了胭脂巷,進了一處偏僻暗房……
等不多時,果然有人到了。
一個穿著黑色兜帽衫的男人突然出現,給了這司吏小官一個小瓷瓶,司吏小官立刻打開塞子,仰脖喝了。
楊暄眯眼:「那瓶子裡裝的,一定是子母蠱的壓製藥劑!」
崔俁便問:「他們說了什麼?」
「只說了幾句話,日常的寒暄問候,瞧不出什麼玄機。」楊暄搖了搖頭,「可就因為太尋常,一點端倪都尋不到,我才懷疑。」
隱秘的控制方法,隔很長時間才會出現的規律見面,每次會面必然都十分重要,再有旁的信息傳達渠道,也不如面對面溝通來的好,可都見面了,氣氛卻如此安靜,除了寥寥問候,便沒其它,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細想一想,連這寥寥問候,都似是為了緩解尷尬,隨意拉的。
楊暄本來打算,跟著這司吏小官找到了人,就要一舉拿下,如此情況,他就猶豫了。
他沒下令抓,而是繼續跟蹤。
他想看看,這個兜帽男子,最終去向哪裡。
可這兜帽男十分警覺,不知是突然發現他們跟蹤了,還是早就發現了,裝做不知,意圖一舉逃離,總之,他動了。
特意選了個巷道十分複雜的區域,身體似游魚一樣,靈活的不像話,迅速在巷道內鑽進鑽出,身體於夜色和於一處,差點讓楊暄都吃了虧。
這人很有急智,還擅用毒,暗衛們傷了兩個,楊暄覺得不行,親自過去抓他。
對比楊暄實力,兜帽男就差遠了,最後自是不敵,被楊暄抓住。
「抓是抓住了,卻是一具屍體!」
楊暄憤憤咬牙,這廝嘴裡藏了毒,自盡了!
「把他頭上兜帽一掀,這人看年紀最多二十五,可阿史那呼雲在大安潛伏數十年,同田貴妃的奸生子都快二十了,這人怎麼可能是!」
可他有解子母蠱的東西,同那吏部小司對接順利,很明顯,他是阿史那呼雲的人,是故意拋出來的替身!果然他想的沒錯,抓了也沒用!
楊暄像頭憤怒的牛,呼哧呼哧氣的喘的特別粗。
崔俁任他發泄情緒,自己也在努力思考。
「咱們行事機密,賈宜修一事也處理的很好,並沒有漏洞,阿史那呼雲不可能知道咱們已經瞭然這麼多,心起提防,才放替身出來……」
楊暄拍桌:「那老匹夫是奸猾成性,一早就這麼習慣性應對了,藏在這一層層人身後,保證出現任何意外,他都不會有事!」
「所以……」崔俁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你處理現場了麼?」
楊暄看了崔俁一眼,委屈又幽怨:「就是處理了,我才這麼晚才回來……」
發現不對,他立刻想辦法補救。
阿史那呼雲對身邊人肯定有數,這兜帽男遲遲不歸,必會引起他警惕,他們做了這麼多,還未有結果,如何能打草驚蛇!
楊暄倒是想把現場清理的乾乾淨淨,什麼痕跡都不留,可就怕對方有什麼暗記,畫在地上的,表現在明面上的,他們能抹,但毒物味道呢?使用後效呢?有沒有藏著什麼玄機?
左思右想不行,不能強行抹去,不如使其曲解。
崔俁頜首:「你顧慮的很對。而且兜帽男同你們捉迷藏了一路,巷子裡,街道邊,哪哪都是痕跡,想要一點不漏的完全抹去,並不容易。」
而且時間也不多。
「所以我就布置了個犯罪現場。」
楊暄捏了捏崔俁軟軟的手:「昨夜亥時,刑部大牢有個惡犯越獄,驚動了守衛,眾多當值差吏齊齊追出抓捕,追捕過程中,正好撞到了這兜帽男……」
「兜帽男本身打扮可疑,自是要被查問,可他不配合,停都不停就跑,差吏們以為是成功換裝的惡犯,緊追不捨。」
「那惡犯看到了,正好耍小聰明,藏身於一處不出,任兜帽男做替死鬼。」
「一對多,兜帽男不敵,也不肯說清楚,落到差吏手裡,就咬了毒。差吏們以為抓到了惡犯,結果人死了,一摘帽子,才發現不是……」
崔俁唇角微揚,聲音輕潤:「差吏們有錯,沒抓到對的人,可這兜帽男錯更大,差吏問話,你直接說不就行了,不說話,還跑,差吏們起疑,緊追不捨,也很正常。」
這意外雖然太過碰巧,卻也相當合理,符合邏輯。
楊暄得意的親了崔俁一口中:「那當然!」
主意是他想的,惡犯是暗衛們找的,一直盯著,到最後,兜帽男死了,現場布置完全,惡犯他們肯定也不會放過,轉了一道手,讓他在出城途中,最驚險萬分的時刻,被差吏抓住。
崔俁:「可確定那兜帽男沒留下其它痕跡?」
「我請傅容森和尹子墨幫著檢查了,還真在經過的路上,發現了兩枚小小的特殊標記,兩人幫著處理掉了。」
楊暄眼睛微眯,想想略有些後怕。那兩枚標記極不起眼,他的暗衛們轉了一圈,擦掉了幾個,就那兩個,沒有發現,若非有這兩個龍衛,這一把,他肯定要吃大虧。
「傅容森和尹子墨似是極有偏才,特別擅長處理這些後手……」
許龍衛內部,管理訓練方向本就不一,各有擅長。
崔俁看著楊暄:「確定現場沒問題,沒任何遺漏?」
「我親自盯著後續,各處未有任何異樣才過來見你。」
崔俁輕輕嗯了聲。
房間一時安靜無比,只有炭盆里木炭燃燒的聲音。
良久。
楊暄大頭靠在崔俁肩窩:「可是卿卿……這接下來怎麼辦,我有些不確定。」
這個現場布的合情合理,能順利騙過阿史那呼雲,可到如今,他也只是知道了這個名字,阿史那呼雲長什麼樣子,現在住在哪裡,又在謀劃著名什麼,他一無所知。
賈宜修招的東西不少,卻不是全部。他再受阿史那呼雲,這老匹夫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讓他知道,老匹夫的力量,許比他想像的多的多。
他知道那老匹夫與田貴妃有姦情,還有個奸生子昌郡王,但他沒證據。沒證據,就釘不死人,相當於沒有。
所以接下來……要怎麼辦?
他可以繼續跟蹤監視排查,可再出來的還是替身怎麼辦?
堅持下去,倒是一定能跟到阿史那呼雲,可這個時間……大概會很久。
這麼長的時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或是他們打草驚蛇,或是那老匹夫起了賊心,干出什麼不好的事,哪樣都很不美好。
「所以……」崔俁拍了拍楊暄的頭,「我們用昌郡王釣魚吧!」
楊暄刷的抬起頭,目光從游移到瞭然:「你是說——」
崔俁狡黠的眨眨眼:「他跟田貴妃的事,理不清楚,誰知道真愛還是假愛,但他對昌郡王,哪怕沒有告訴昌郡王實情,也是實在疼愛的吧……」
楊暄對此很是肯定:「這是自然。」
只憑屢次讓手下刺青暗殺團行刺越王一點,就能看到老匹夫那顆為父的心!
一個突厥人,潛伏大安數十年,能為什麼?不是私仇就是國恨,想要滅大安。私仇上,看不出來,以阿史那呼雲干下的這些事,明顯是想反大安,或許起初是想反大安,後來有了兒子,就想幫兒子繼位?
反正不管從哪個角度,越王沒惹他,他沒必要盯著越王一個殺。就算越王之前是所有人看好的儲君,太子回來,這人選變了,阿史那呼雲目標仍然沒有變,除了從親生兒子昌郡王這一角度考慮,沒其它理由。
這個人,一定程度上,是疼愛昌郡王的。
崔俁眯著眼:「昌郡王之前雖經了些小傷,受了些小打擊,好在人還是好好的,子嗣方面不是不可能有,是不會太多,算不得什麼大事。可若有一日,他突然陷進了大麻煩,有生命之憂呢?」
楊暄直接呵呵:「那老匹夫肯定坐不住!」
崔俁微笑:「所以這麻煩,得熱熱鬧鬧,舉國皆知……」
楊暄跟上:「還得同越王有關,把我這太子擇出來……」
二人對視,彼此眸底都是對方倒影,唇角笑意一模一樣的陰險,十分默契。
「那麼現在,差的就只是個切入點了。」
這一次,他們運氣特別好,一打定主意,想要找個切入點,切入點就直接來找他們了。
龍衛關三,日前一直膩膩歪歪的和阿布可兒談戀愛,現在終於理智回來,開始干正事了。恢復到崗位,聽了三日夜下面人回事,第四日,找到了崔俁。
「先生可還記得,天澤寺禮佛會那日偶遇,在下同先生提起的糧價一事?」
關三行事風格一如既往,簡單直接,一來就奔主題。
崔俁正在整理卷宗,看看什麼機會合適,聽聞此言放下東西,坐到桌前:「記得,你當時說只是有些不對,還不確定,要好好想一想。」
關三頜首:「現下確定了。」
崔俁側首:「嗯?」
「昌郡王,在囤糧。」
崔俁眼睛就睜圓了:「昌郡王,在囤糧?」
真的是昌郡王?
色厲內荏外強中乾的昌郡王?他敢幹這事?手裡有人幫他幹這事?
「我知道先生在懷疑什麼,但此事,屬實。」關三神情篤定,顯是查證過了的。
崔俁親手執壺給關三倒茶:「願聞其詳。」
關三指尖輕叩桌面謝了謝,開始說這件事。
這每年糧價,根據一年天時,四季時節,價格是有波動的,並不一定,然關三做生意多年,對這規律起伏把的很準。今年無天災,算的是風調雨順,各地收成不錯,秋時,糧價該比往年便宜,最多持平,但今年秋時,糧價卻略貴。
因漲幅不太明顯,沒有到不正常範圍,他就沒太注意。
如今入了冬,照理,這糧價該有上抬,可這上抬趨勢,稍稍有些過,他就讓人關注了關注。
結果一關注,往裡深一查,就看出不對了。
有人在悄悄囤糧,自以為行動隱秘,不被察覺,可但凡要買,就會有痕跡,關三查了數十個州府,跟著買糧人,漸漸摸到洛陽,摸到了昌郡王。
「這位昌郡王有些小聰明,不是沒下心思,可他對商路之事,著實不太熟悉。」
昌郡王有心眼,買糧秘密著來,大部分也沒有走漕運,而是走的陸路。大商行糧食漕運過來洛陽的,下了船,他才下手買進。他並不知道漕運是太子的地盤,只是知道漕運水深,容易漏消息,謹慎起見,才沒有用。
這些糧大部分都是零買,一點一點積聚,每個地方買的數量也不多,他肯定認為很安全。
的確也很安全,若不往外說,沒人注意,沒見這都冬天了,還沒人知道麼?
可若引起關三這樣的大商家注意,起先不知道沒關係,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商場上的尾巴,想掃清,太難。何況昌郡王又是個不懂商的。
「囤糧……」崔俁有些想笑,「這位郡王爺是想造反?」
關三慢條斯理捧茶:「未必是鐵了心造反,許單純是為了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