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雲層微卷,北風刺骨,雪,又開始下了。閱讀
天氣很冷,莊姝卻絲毫不覺得,她輕輕提著裙子,走在小徑之上,一顆心都是熱的。
她希望太子能贏,無比期待,不只為了私心,還有這大好河山。
安穩寧靜,沒有戰亂的日子,過多少年都不夠。她不願突厥人得逞,欺侮大安,也不願越皇子萬霖造反成功,坐上那至高之位為所欲為,讓百姓們受苦。
她不覺得自己高尚,她這樣做,初心只是爭功,只是想讓自己過的好一點,可她不後悔,失敗了也不後悔。
她要幫助自己,也要助太子一臂之力!
莊姝越走越快,朝之前選定的地方走去……
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她好像……看到了一個暗記。
心下一跳,她腳步慢下來,面上卻沒表現出任何不對。
還未到目的地,四處都是護衛,任何太過突然的,引人注目的舉止都很可疑……
剛好附近栽了幾株梅,她做成要賞梅的樣子,慢慢轉了個圈,巧妙的迴轉。
很快,她再次看到了那個記號。
那是一個用樹枝巧妙搭出來的,只有她自己,和同她接應的太子的人才能認出的記號。
意思是:示警。
她可能被發現了!
或者說,不管她有沒有被發現,起碼被人盯上了,不能做任何暴露自己的事!
莊姝是個聰明的姑娘,初初看到,驚的心跳加速,略有些慌,可靜下來一想,就發現了不對之處。
太子的人給她示警,肯定是已經發生了什麼,提醒她停止現在的行為,莫要自誤。
沒直接冒險救她,說明情況還允許,她只要注意,就能好好的。
被懷疑,卻沒被抓起來,也說明萬霖的人想搞她,但證據不足。
可這一次,她要傳了信,就有證據了。
所以這一次……是不是為了釣她,故意做的局?
那個所謂的能決定勝負的大消息,自也是假的了?
電光火石間,莊姝想通了很多東西。
她扶了扶鬢邊頭髮,沒再往偏遠的目的地走,而是賞起了梅。
她故意在守衛們面前晃了幾晃,挑揀出一株綻放很漂亮的梅枝,折了下來,拿在手裡,慢慢往回走。
……
「越皇子這位側妃,還真是不一般吶。」
莫亭陰陽怪氣,明顯帶著惡意,越皇子哪能聽不出來?
他當即沉了臉:「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只是過來提醒越皇子一聲,」莫亭看著越皇子,眼神陰鷙,「莫白忙了半天事,連自己枕邊人心裡向著誰,都沒弄清楚。」
越皇子就不幹了:「你血口噴人!」
他知道莫亭這話裡帶了什麼隱意,是指莊氏不是他的人,不效忠他,心裡有別人!
可這怎麼可能!
自嫁給他起,莊姝就對他一心一意,無論外面情勢怎樣,她都沒有變過,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連這種掉腦袋的造反大事都願意陪著他干,怎麼可能對他有二心!
「越皇子莫急,急也沒有用,解決不了任何事。」
莫亭慢條斯理的抻了抻袖子:「我既同將軍到了這裡,還直面同皇子說起此事,定是有些根據的。」
越皇子眯眼,看向萬霖:「萬將軍?」
萬霖頜首:「的確接到了一些不大好的消息,過來查實。」
越皇子臉色越發不好:「那也要有證據才行。非是確鑿證據,本皇子不會認!」
「放心,定不會冤枉側妃的,」莫亭眯了眼,「側妃娘娘此次出門若久久不歸,才是真有問題,我已命人跟著,證據,很快就會過來。」
「本皇子便同你們一起等著!」
越皇子臉色黑的不像話:「若你們冤枉好人,必要好生給本皇子一個交待!」
話童還未落定,皇子氣勢還未擺完,就聽一道清柔溫婉的聲音傳來。
「殿下,您回來了?」
越皇子不用回頭,聽聲音就知道是側妃,面上綻出狂喜。
莊姝見莫亭萬霖在此,心裡更加明白,這是過來逮她現形的。
還好她機靈,適時回來了,沒幹那危險之事。
於她在而言,危機已過,她沒有任何能被人找到的把柄,自然能穩的下來。
她微笑著打招呼:「萬將軍也來了,怎麼不進屋坐?」
莫亭眉頭重重皺起,一臉難以置信,不知道是不願相信莊姝回來了,還是懷疑自己猜錯了,表情十分精彩。
越皇子以勝利者的姿態看了看兩人,轉身走到莊姝面前:「這大冷天的,不好好呆著,又去哪了!」
「房間裡悶,我就在附近逛了逛,萬將軍營地十分安全,哪哪都有人,殿下不用擔心妾……」說著,莊姝把手中梅枝遞過來,「這是妾幫殿下折的,想娛殿下一笑,怎麼樣,花枝形狀可美?」
越皇子接過梅枝:「你折的,定然是好的。」
二人眉目相對,內里全是綿綿情意。
片刻後,越皇子率先回神,拉住莊姝的手,將她拉到身前,挑釁的看著莫亭和萬霖:「怎麼樣,沒、事、了、吧!」
幾個字說的頗為咬牙切齒。
其實不用任何解釋,莫亭和萬霖也知道,莊姝沒有報信。
這麼點的時間,幹什麼都不夠。
而且——
不遠處負責跟蹤莊姝的人已經打了暗號,莊姝方才的行動沒一點問題。
莫亭眯眼看向莊姝。
莊姝正面色微紅,一臉羞澀的往回收手:「殿下……有人……」
萬霖便道:「既然事情已說清楚,今日大家都累了,旁的事,明日再商量吧。」
說完帶著莫亭就走了。
越皇子哼了一聲,也攬著莊姝回了房間。
看著莊姝白嫩嫩的手,心氣上來,他就要解莊姝的衣服。
莊姝依他意思,任他摸了兩下,突然又羞又愧的捂著領口退開:「妾這幾日……身上不潔,無法伺候殿下……」
越皇子有些不甘心,卻還是重重嘆了口氣:「你既不好,也別操心這那往外跑了,去廚房要點滋補的東西,補補身子吧。」
「謝殿下。」
似是察覺到他心情不好,莊姝乖順的退下了。
越皇子長長出了口氣。
莊氏哪哪都好,對他也真心,就是前些日子凍著了,身上總是不好,不是受寒易過人,就是小日子淋漓不盡,委實掃興。
想一想,好像很久很久……都沒和她同過房了。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來著?
想不起來,越皇子便晃了晃頭,不再去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造反大事,任何小事,都得排在這個後面!
他已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對這種事極有探索**,只要大事能成,這些享受,才是永永遠遠的!
莫亭這邊,同萬霖走出去很遠,還是不甘心:「我還是覺得不對,咱們隊伍里,一定有內奸,可不是莊氏,又是誰呢?」
萬霖安慰他:「真有內奸,必藏不住,總會露出狐狸尾巴的,咱們多注意些,定能抓到,必不會壞你的事,嗯?」
莫亭最懂眼色,知道適可而止,當即朝萬霖拋了個媚眼,聲音甜潤:「人家都聽你的。」
……
張掖。
突厥大軍來勢洶猛,數量前所未有的多,勢頭前所未有的猛,第一日突襲時,前線就遭了災,首仗告負,這幾日也是岌岌可危,眾將士上下一心,拼了死命,才守住底線,沒有被攻破。
可這樣的情況,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老將軍!頂不住了!」
一個灰頭土臉,渾身沐滿鮮血的士兵跑了過來:「東側翼要被攻破了!」
穆老將軍一身戎裝,披著戰甲,戴著頭盔,手中長槍如龍蛇飛舞,已下場親自禦敵。
一聽這話,他立刻瞪了眼睛,鬍子翹的老高:「什麼叫頂不住了?頂不住了也得頂!」
他大喝一聲,一槍過去,帶倒一個突厥兵,重傷一個,又扎了一個的喉骨,血花四濺。
「給老子記住了,你們背後,不僅僅是大安疆土,還有數萬黎民百姓的家園!你的爹娘妻子,都在後面,退一步,就是死!」
「咱們當兵的,玩的就不是命,怕個吊!跟著我老頭子上!我老頭子不死,你們一個個都不准退!」
「嗯,老頭子死了,也不准退!」
老將軍頭髮都白完了,精氣神卻是十足,一把長槍舞起來虎虎生風,誰都近不了身!
他一邊殺突厥兵,還一邊狂笑,沖對方挑釁。
「這點本事不夠瞧啊!想殺我老頭子,你小子還早一百年呢!」
「都給老子跪下!跪下跪下跪下!」
副將一邊顧著戰略,看形勢穩軍心,下發各種命令,還得看緊了老爺子。這位不打仗時還好,打起來仗來就是個瘋子,自己多大年紀,有沒有受過重傷,哪哪需要注意,不知道,人家全忘了,就記得一個字,殺殺殺殺殺!
老爺子步法還特別利索,一個錯眼,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越打越興奮!
副將看了看背後南方,心說太子殿下……一定會來吧。
請千萬快些,在老爺子還能支撐住的時候!
……
張掖情況危急,鄯善也一樣。
突厥聯合抗擊,兵力強勁,兩邊受到的壓力是一樣的。
在這裡守著的,是英親王長孫,楊煦。
楊煦被人稱為儒將,顧名思義,他不但長相偏儒雅,風格也非常親民,臉上時常掛著微笑,說話做事令人如沐春風。
可那是一般情況下的楊煦。
一旦壓力逼近,心中火起,他分分鐘脾氣暴動,變成誰也惹不了的混世魔王!
突厥來勢猛?
很好,他楊煦也不慫,正想松松筋骨,來一場大戰呢!
祖父沒在身邊,也沒弟弟跟著並肩作戰,可只要有他在,英親王的招牌就不會砸!
是時候讓這幫孫子看看他楊煦的厲害了!
楊煦莫名興奮起來,跟個瘋子似的,敵人越強,他就越強,腦子裡鑽出無數種戰法戰陣,把平生所學戰略用到了極致,愣是帶著並不多的士兵,把突厥大軍擋在了門外!
不是每一場仗都打贏了,但贏的次數比輸的多的多!
兩邊暫時休戰時,他轉到後方,也不需要多睡覺,多吃飯,從傷兵營里拽出王芨,狠狠抱一下,就足夠恢復精神了。
再次被抱到懷裡,王芨拍拍楊煦的背:「我在。」
「嗯……」
這一刻,楊煦的心變的無比柔軟,對自己的信仰更加堅持。
守國土,捍威嚴,他做的,從來都對!
王芨看著鬍子拉茬,眼底一片青黑的戀人,一片心疼:「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
「你也累了,莫要多忙。」
楊煦不讓他走,重新拉他過來,將他死死抱在懷裡。
「我會勝的……只要堅持住,守住了,祖父一定會來!」
王芨就笑了:「所以祖父來前,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呀,我可不想看到眼淚汪汪的祖父沖我要孫子。」
「……嗯。」
就在兩個人好不容易偷個時間抱抱時,星夜奔馳的英親王老爺子到了。
老爺子一到附近,就發了信號,報信士兵臉上帶著狂喜,就過來報告了:「世子,老王爺到了!」
王芨趕緊推了楊煦一下。
楊煦回神後,臉上也現出驚喜:「到了何處?打的哪種信號?」
「烏金旗,青煙彈,左三右四。」
楊煦眼睛一亮,祖父這是要立刻出手,打個夜襲戰!
太好了!
他們爺孫倆好久沒合作,這一把,定要打個爽的!
「來人!」
楊煦立刻衝出去,迅速布置命令,開啟新一輪作戰,都忘了和王芨道個別。
王芨……王芨早習慣了,只微微笑了下,目送楊煦離開後,自己也轉身,回了傷兵營。
楊煦有楊煦的事要做,他也有自己份內的事要忙。
英親王一出現,就大大壯了自己這邊的氣勢,和孫子一起打仗,無比默契,不管分散打援,前後呼應,還是誘敵深入,一網打盡,都玩的特別溜,簡直順極了!
……
楊暄這邊,就比較簡單粗暴了。
他到的也非常及時,帶著用真虎符調來的大軍,到了張掖,立刻投身戰場。
遠遠看到穆老將軍擺出的架式,就知道老爺子用的是哪套戰術,因帶來的人多,他也沒講究的要改,直接帶人衝上前,順著老爺子的路數,以絕對的人數,兵力,直接碾壓!
一路奔馳,好不容易到戰場,將士們卻一個都不累,隨著太子身影就沖了過去,勢如破竹,迎頭痛擊,突厥一時不察,死傷無數,吃了好大的虧!
兩軍交戰,士氣極為重要,大安軍士本就在穆老將軍帶領下挺的很兇,眼下援軍來了,還來的這麼多這猛,怎能不笑開花?
一時傷處也不疼了,心下也不擔憂了,不顧身後隊友拉著讓去休息上藥,隨著大部分就沖了!
他們還能打,還能拼,還能立功!
突厥這邊,則是萎了,援軍哪來的?怎麼來的這麼快?
他們連邊防線都沒打下來多麼呢!
……
突厥急了,開始召開會議,商量如何應對。
這一次他們是下了血本,聯合進犯,要是不從大安拿點好處走,丟臉還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損耗!
大軍出擊,那是燒錢的活兒,哪哪都要錢,若這樣還沒贏,大敗而歸,損失的錢怎麼辦?明年還過不過了?
所以,必須得贏!必須得撈點東西走!
突厥也不都是蠢貨,仗打多了,總會知道些軍法戰略。
圍魏救趙……就算了,大安沒盟友,使不了,但這其中的道理,卻是可以用一用。
此計無非就是分裂強兵,使其拉開分流,變成小股,再行攻擊之事!
突厥開始使詐計,掩護自己人往西往東躥,引著楊暄分兵去打。
楊暄……楊暄才不去呢。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分兵往兩邊是吧,好啊!
西邊他不用管,有英親王和楊煦呢,再多一點對手也沒關係,定能應付過往,往東……不管對方是誘他過去,還是想另闢蹊徑找別的突破口,他都有辦法。
借刀殺人!
秘密搞到盟友是幹什麼用的?不就是現在!
楊暄立刻給契丹,室韋,靺鞨都發了飛鴿傳書,他甚至還給奚國發了寫,以風雲會勝者的身份,要那一份特殊要求兌現。
他的要求就是,幫大安度過此次難關!
於是更多的人行動起來,該出兵出兵,該圍觀圍觀,該出嘴皮子勸架勸架,該用小手段拖延阻礙突厥腳步就阻礙……
突厥行進隊伍變的非常不順。
他們不順,楊暄就順了。
突厥想分楊暄的兵,誘以誘計,派了人出去,不管他派多派少吧,主力這邊肯定是少了。他們少了,楊暄一點沒少,誰占優勢?
這不明擺著的嗎!
不趁這時候用力打擊,揍的對方哭爹喊娘不敢再動,等到什麼時候?
……
邊關戰勢猛烈,打的你死我活,崔俁這邊,也開始硬扛了。
萬霖又帶著人攻城了。
這一次,非常直接,沒有罵戰,沒有勸服,對方根本沒想著省事,說服打開大門讓他們進來,而是直接拉了攻城車過來,悶聲不響,就開始布置重弩,架魚梁道,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