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越皇子妃和兒子推出來這件事,是太康帝乾的。閱讀
外面戰局大亂,太康帝心慌的不行,特別想跑。可內有總管老太監苦勸哀求,來來往往的宮人看著,外有關心戰事的臣子們聚於殿前,商量安排各種後勤幫襯工作,一個個忙的腳打後腦勺,連家都不回……
前前後後這麼一攔,別說他有沒有那個臉逃跑,就算有,也未必能躲過所有人視線,成功出去。
出是出不去了,可這口氣憋在心裡,著實難受,總要找渠道發泄一下才好。
好巧不巧的,他看到了越皇子妃。
越皇子認賊作父,明目張胆造反,太康帝很不高興,看到越皇子妃,還有她懷裡抱著的,長相肖似越皇子的兒子,不高興的情緒達到了頂峰。
然後,他有了個絕妙的主意。
很多事,他做不到,也不想做,但給己方幫個忙……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越皇子妃和兒子就被推上了城門。
這一幕演出,正好在對方陣營使用了類似的威脅技巧之後。
可見,心術不正之人,腦迴路都是差不多的。
太康帝這個舉動,楊昭和崔俁等人皆不知情。
皇上這神來一筆決定的非常快,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叫下面護衛並幾個太監就把人押來了。
楊昭的臉直接黑了。
他打小長在戰場,最煩這種利用婦孺弱小威脅的法子,十分討厭,十分不屑!對方使也就罷了,自己這邊還跟著添亂!
他濃眉皺成一團,朝押著越皇子妃的人走過去。
可他還沒走近,叛軍那邊就有反應了。
看到自己妻子兒子被推出來,越皇子怔了一瞬。但他很快回神,知道這對他來說,是個考驗。
近些時日相處,他也明白了,他雖身份尊貴,但底下人並不是特別服他。這很正常,任何一個利益團隊,都不喜歡空降領導人。可他有能力,有一肚子的為君之道,治國之策,總有一日,他會徹底降服這些人。
經過剛剛一場『被利用』,雖然副將沒真正把他怎麼著,但他心裡已經起了恐慌,他的時間,不多了!沒有人會耐心等著他的『總有一日』,眼下是在造反,是在打仗,勝利了,才是一切,才有時間想這謀那,輸了,就什麼都沒了!皇子尊嚴,性命,在這一刻,什麼都不算!
眼下,正是他表現的機會。
立威,立功的機會。
沒了妻子,沒關係,他還有莊氏,沒有兒子,也沒關係,莊氏會給他生!
他還年輕,想要子嗣,有大把的時間!
越皇子心思劇烈浮動,幾息之間,就有了決定。
他眯了眼,搶過身邊一個兵士的弓,親自搭弦上弓,瞄準城牆上的妻子。
一邊瞄準,他還一邊放狠話。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本皇子?行大義者,不拘小節!稟正理者,可大義滅親!為了大安天下,為了黎民百姓,為了人間至理,我越皇子,不怕!」
隨著高聲說話,他手中利箭忽的鬆手,一支箭矢,流星般沖向牆頭!
「為大義而死,是她們的榮幸,九泉之下,未來相聚之時,她們會感謝我!」
話音未落,一隻箭準確的射中了越皇子妃,和她懷裡的兒子。
母子心口,被同一隻箭貫穿,鮮血瞬間噴涌。
越皇子妃看著懷裡掙扎力氣越來越小的兒子,聽著兒子越來越弱的聲音和呼吸,唇角泛起一抹慘笑。
「乖乖不怕,黃泉路上,有娘陪著你,下輩子,娘帶你投個好胎……是娘錯了,娘識人不清,嫁了個畜生!」
越皇子妃悽厲尖叫,眼裡流出血淚:「楊暘,你畜生不如,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很快,她抱著兒子軟倒下去,聲息全無。
整個人過程非常快,快到楊昭來不及阻止。
越皇子也有些意外。
他有武功,箭術也略通,可一向不精,以往就是去打個獵,還得下面人幫忙才能保住面子,今日這運氣著實是……
戰場稍稍停滯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大家都知道,越皇子大婚很早,可不知道為什麼,子嗣來的特別晚,這個孩子,是他到目前為止,唯一的兒子。小孩子還不到兩歲,正是被人珍惜被人稀罕的時候,滿月周歲之時,越皇子也美的跟什麼似的,平日一沒事,就會問問兒子怎麼樣,吃的香不香,尿了幾回,現在竟然狠得下心,親手殺子!
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真為了信仰還是裝出來的,這樣的行為,『涼薄』二字,已不夠形容他的陰狠。
楊昭看著婦孺死在自己面前,頓時氣炸,大手往下一指:「個不要臉的王八蛋,兄弟們集火,給我搞死他!」
士兵們性子都很烈,保家衛國心思這麼齊,自然也早將保護弱小的責任扛上肩,越皇子行為,著實讓他們不喜,既然首將下了令,還有什麼說的?不要慫就是干!
於是接下來,越皇子承受了巨大壓力……
戰況愈發激烈。
慧知留下的人,大部分都在越皇子身側。
這些時日,他們漸漸發現,好像造反……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慧知本人手段多,會毒會蠱,可他防心重,從未收徒,從未教過別人,哪怕齊師再懂眼色會說話,再會討人歡心,也是暗裡摸清了慧知這些年做出來的東西,都在哪裡,讓齊師照葫蘆畫瓢自己做——對不起,不會。
對於大安人來說,這些東西很致命,是齊師拿到的重要底牌,他本以為可以憑此立下大功,從此飛黃騰達,沒想到,到了戰場,屁功立不了。
對方有個叫米拉的,簡直是他的克星!
不管扔出來什麼東西,毒還是蠱,高級還是低級,人家隨手就能化解。自己心疼的不行,忍著肉疼扔出來的寶貝兒,在人家那就是垃圾,不但沒幫到自己這邊忙,還拖了後腿……
功立不了,底牌沒了,還怎麼往上爬?
這戰場上,刀劍無眼,處處都是危機,對方士氣那麼壯,造反又本來就是虧心的事,這贏面……幾乎看不到了。
齊師非常恨。
可他能恨誰呢?總不能恨已經沒下落,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前主子慧知,更不能恨自己,那就只有恨越皇子了。
要不是這人橫生枝節,哪哪都搗亂,沒準就不會是今日這般境地!
怒氣一上來,齊師惡從膽邊生,順著亂鬨鬨的形勢,衝著越皇子背後就給了他一刀。
越皇子背心一涼,痛坐在地,忍不住罵人。
可四周都是敵人,他剛剛激起了眾人一致怒氣,這時候所有人都在針對他,他連仇人是誰,都找不出來。
「真是沒用的東西,還皇子呢!行了別留在在這了,去後頭避避吧!順便治治傷——」
有人不耐煩的埋怨出聲。
越皇子被拉到了後方。
前邊仗打的激烈,後面聲音雖大,但出奇的平靜。
莊姝是女眷,早在大亂起來的當下,就被送到了這裡。
不過這不妨礙她聽到事實,越皇子竟然把髮妻和兒子,親手殺了!
呵,沒用的男人。
她對越皇子更加瞧不上了。
事到如今,她不用再對越皇子虛與委蛇,裝都不想裝了,反正也看到了信號,有人馬上來接她……遂她對越皇子視而不見,眼皮抬都不抬一下。
「莊氏,本皇子傷到了後背,你來幫本皇子包紮。」
一句話說完良久,後面都沒動靜,越皇子十分不悅,回頭怒喝:「莊姝,本皇子叫你!」
莊姝沒理他。
也沒空理他。
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身材高大,肩膀寬闊,長的不特別俊,眉毛太濃,下巴微方,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裡,滿滿都是見到她的歡喜。
他手中握著長刀,不知道從哪裡殺來,呼吸急促,衣袍上還沾著血。看到她,他大手朝衣袍上擦了擦,沖她伸出:「阿姝,跟我來。」
先是猶豫的,不確定的,手指都縮了一下,後來慢慢的,充滿堅定,充滿強勢。
莊姝眼睛裡一下子蓄滿了淚。
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就是她一直想報答的……
「劉亭……你怎麼會來?你怎麼可以來!」
她想說這裡很危險,你快走,她想說我沒事,你莫擔憂,可這個瞬間,她喉頭哽咽,什麼都說不出來。
男人撓撓頭,笑了,面相十分憨厚:「崔先生叫我過來,說是四下太亂,沒多餘的人派過來接你。」
莊姝眼淚像珠子一樣往下掉,笑容卻無比燦爛:「你都……知道了?」
「嗯,不久前聽先生說了。」男人有些不自在,想偏頭,卻又捨不得不看莊姝,耳根有些紅,「我不知道你為了我……其實當年你救了我,我怎麼幫你都是應該,我心悅你,卻不想給你帶來麻煩,只要你過的好就行,可你……你……」
最後不知如何表達心中歡喜,男人定定看著莊姝,心裡的話脫口而出:「我很歡喜!阿姝,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你不嫌棄……」
不等莊姝把話說完,劉亭就猛的搖了頭:「你是最好的珍寶,天下只有一個你,我為什麼嫌棄?阿姝,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了。」
「嗯嗯……」
莊姝流著淚,走過去,把手放到劉亭手上,仰頭看他:「我跟你走。」
說著話,二人就要離開了。
越皇子又是震驚又是憤怒。
還沒來得及反應被戴了綠帽子的事,跟在自己身邊唯一的女人就要跑了!
「等等——」越皇子看著莊姝,聲音有些艱難,「你不要我了?」
莊姝笑容十分燦爛,也十分殘忍:「我從來沒要你呀。」
越皇子怒了:「你說對我是真心的!」
「真心,是要拿真心來換的。」莊姝輕輕一嘆,轉頭看遠處天空,「不過皇子殿下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懂了……」
真心換真心,假意得假意,世間之事,多公平不是?
越皇子從未花一分心思待她,她此刻離開,也不必有半分愧疚。
莊姝和劉亭走的十分瀟灑。
「啊——」
越皇子崩潰大喊,悽厲的不行。
可惜不管他怎麼喊,都沒有人過來給他治傷上藥。
後背傷口很大,血一直在流,怎麼都止不住。他看不到傷處,不知道具體傷到了哪裡,只覺得冷風嗖嗖往身體裡灌,慢慢的,想咳嗽,想吐血,左胸悶痛……不知不覺,就暈了過去。
……
造反大軍雖然雜亂,但數量眾多。打了這麼久,大家心底似乎隱隱有了共識,這一場仗,好像就要結束了。不發狂,不努力,最後死的就會是自己!
叛軍勢頭猛的上來了。
開始有人大聲重複太子失蹤的消息,給自己人打氣加油。
守城方……雖然還在堅守,難免心志有些搖動。
他們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等太子,太子如果真失蹤了,死了,那他們的堅持……可還有意義?
局面一時停滯。
崔俁站在城頭,胸中血氣涌動,深呼吸也壓不住。
他知道這是假的。楊暄戰法一向詭譎,但凡使出招來,對方必定中計,此一次,定也是楊暄布的瞞天過海迷計,就是想消除叛軍警惕,好過來的時候,將他們一把抄了。
更何況,他用異能感知過了,楊暄那廝好的很,沒半點生命危險!
可知道是知道,見到對方利用這消息消磨己方士氣,他就有些不高興了。
他的身體,米拉和王嫵都說過,經不起刺激,不能多思多想,可情緒之事,哪裡是自己全部能控制的?他這一氣,胸口一痛,一股腥甜從喉頭溢出。
「主子可是不舒服?」
隨時關注著他狀態的木同立刻過來問。
崔俁將血咽下去,頓了頓,方才緩聲道:「沒事。」
安撫得下木同,他卻安撫不下自己的心。
楊暄……你可要快些,否則我怕是撐不到你回來了!
「他們撐不住了!大門馬上就會被破開!兄弟們,上啊,為了咱們的錦繡前程,衝進洛陽城,把皇帝老兒拉下馬來!」
叛軍喊著口號,一邊拼殺,一邊一下下用巨大木柱撞著門。
「砰——砰——砰——」
沉悶的聲音似響在天際,又似重重敲在人們心底。
大門,果然要被砸開了!
「轟——」
巨雷響動,風雲變色。
茫茫大片雪花,隨著天邊雲卷,鋪天蓋地襲來。
下雪了……
崔俁有片刻怔忡,想起楊暄走的那日,也是這樣的雪。
一支流箭射來,正正衝著他的方向,木同趕緊拉了他一把,幫他避開利箭。
身體這一劇晃,崔俁頭昏眼花,腳底虛浮,意識有片刻抽離,他想他是真的……頂不住了。
就在這時,有人疑聲問:「你們聽到什麼動靜沒有?」
「什麼動靜?」
崔俁艱難站定,看向木同。
木同側耳一聽,雙眼直直看向遠方天際:「確實有動靜!」
滾滾轟鳴,似雷似電,似颶風捲起蒼浪無數,似瀑布衝過層層阻礙,直下岩石。
崔俁略有些遲鈍,除了附近喊殺聲,什麼都聽不到。
小老虎比主人反應快,立刻跳上牆頭,衝著遠方天際,弓身虎嘯:「嗷嗚——」
模樣十分歡快。
崔俁凝眉。
這是……熟人來了?
很快,於暗空中,飛來一雙金翅。
其翅巨大,似能遮天蔽日,其羽金黃,燦如烈陽,一出現,就捲起雲霧翻騰,氣勢無兩,沒一顆雪花敢沾它的身!
「唳——」
許是看到了底下聚集的人群,不知是興奮還是憤怒,它高調發聲,十分嘹亮。
「是金雕!」
「好大的雕!!」
戰鬥中的人們幾乎同時停下,所有人仰頭看天,想要看看什麼神鵰,長的這麼大!
很快,金雕飛近,果然,近看比遠看更威武。
所有人,不僅看到了金雕的全貌,還看到了金雕上站著的人。
長身玉立,衣袍獵獵,頭頂金冠,身穿龍爪戰袍,鎏金重弓環抱在懷裡,湟湟如日月,隱有天地之威……
這是太子!
「太子殿下回來了!」
「太子殿下!」
「嗷嗷嗷太子沒失蹤!!大安必勝!」
「必勝必勝必勝!」
楊暄也不含糊,弓抱在懷裡不是只用來裝逼的,待距離近了,到了射程,他立刻搭弦上弓,『嗡』的一聲輕響,重箭已出!
他的箭,同楊昭一樣是重箭,可他的弓箭更加華美精緻,從上到下的射箭姿勢更強硬霸道,更帥,立刻引來了眾士兵歡呼。
「啊啊啊啊太子殿下!」
「殺啊!!!」
「替太子守城門!!縱死不惜!」
楊暄的箭,沾之即死,士兵氣勢,火遇油般燃起,再也不熄不滅了!
一邊射箭,楊暄還一邊大聲喊:「援軍已至,大安必安!」
「必安!」
「必安!」
「必安!」
一時間,響應無數。
隔著數千兵士,長遠距離,楊暄目光,準確的放到了崔俁身上。
離的太遠,崔俁看不到楊暄,可並不影響他感受。
楊暄……在看他。
崔俁看向楊暄的方向,笑容滿面。
「終於……等到你了。」
這個人來了,他便可以收起緊繃的心,將一切交付。
眼前一片黑暗,崔俁鬆了口氣,放心的……暈過去了。
意識迷失的太快,崔俁來不及叫人,也來不及後退,遂此刻楊暄看到的便是,他日日夜夜掛在心尖上惦念的人,當著他的面,一頭扎向了城牆下!
心中一急,楊暄踩了下金雕的背:「大雕!」
金雕是空中霸主,視覺本就發達,再加上顏控的毛病,邊關偶遇楊暄,想起楊暄身邊的漂亮美人,它就沒忍住,想跟過來看看。結果這一看了不得了,美人竟然當著它的面自殺!
這怎麼行!
金雕大王不允許!
這麼漂亮的臉,可不能摔的稀爛!
「唳——」
金雕長鳴一聲,雙翅揮閃,劇烈加速,一個俯衝加爭停,險而又險的停到了城牆邊,剛剛好方便楊暄接住崔俁。
楊暄將崔俁抱到懷裡,抖著手探了下崔俁呼吸,又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發現沒受什麼傷,暫時也沒有生命危險,方才放了心。
金雕對於自己技能十分得意,然而它發現,底下這群兩腳小人兒竟然沒膜拜它的英姿,還拿箭射它!
它生氣了。
不長眼的小東西,金雕大王是你們能射得著的麼?
呃……現在飛的有點低,好像是能射著。
但這有什麼關係!
射得著,你射得透麼!
金雕大王不僅臉皮特別厚,身上翎羽也是硬硬噠!它還愛好喜歡梳毛,所以羽毛也是滑滑噠!有本事射傷本大王一個看看!
見沒人能傷得了它,它得意的直叫,翅膀呼閃的更厲害了。
結果沒得意完,它就看到了宿命中的對手——白老虎阿丑。
這隻老虎竟然沒有玩,沒有來逗它,在干正事!
只見白老虎又是飛撲又是抓撓橫拍又是咬,身體靈活的不像一隻老虎,但凡近身之處,同美人隊伍不一樣的兩腳小人兒就死了一大片!
它還會使箭!
血盆大口那麼大,牙齒那麼不整齊,竟然也能準確的叼住箭,腦袋隨便一甩,箭就能射死個人!
金雕瞪著白老虎,瞪著瞪著,攀比心上來了。
正好,楊暄抱著崔俁從它身上跳了下去,它就跑到白老虎身邊,跟它一塊對敵。
金雕大啊,翅膀隨便一呼閃,能把人呼個噱頭,再飛低點,能呼倒一片。爪子也是足夠利的,隨便一抓,頭破血流,腦漿迸一地不是隨便說的。
箭這東西……太精細,它好像用不了,但它會扒拉石頭!
守城戰上,城牆上都會放很多石頭,敵人過來就往下砸,今日戰況有些不順,石頭沒放完,金雕眼睛一亮,覺得可以利用,直接就飛了過去,低空掠過,爪子一扒拉,石頭就嘩嘩的往下滾。
它是跟著太子來的,守城軍知道是自己人,都關注著呢,一見它動作,立刻呼喝著,大聲以密令吩咐自己人離開。
自己人是跑開了,叛軍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砸死一大片。
一大片,接著一大片。
金雕那叫一個得意,傲嬌的昂著脖子沖小老虎叫:老子一弄死一片,你才死一個!
小老虎並沒有理它,繼續專注殺敵。
金雕:……
楊暄跳到城頭,就大聲叫米拉。
「在呢在呢——」
米拉小跑著過來:「叫我干什——」
看到楊暄懷裡抱著的人,得,他也不問了,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米拉聞了聞崔俁身上味道,又捏了捏他的脈:「沒事,就是累著了,讓他睡著吧,自然醒就好。不過這噬心蠱必須要解了,就今晚吧,今晚解!」
噬心蠱能解……楊暄有些意外,因為他知道,米拉師父還未啟程。可能解就好,他沒時間細問,只急聲道:「既然能解,現在就解吧!」
「不行。」米拉搖搖頭,「解這蠱,必須在人清醒之時。」
「那叫——」
「不能叫醒。他現在很累,身體需要休息,粗暴叫醒,會影響健康。」
楊暄眉頭皺成一團。
米拉嘆了口氣:「不過大半天的工夫,早一點晚一點,都不會有影響。我保證,他一定不會有事,好不好?」
楊暄這才點頭道好,將崔俁安置好,重新回到戰場,加入守城戰。
太子歸來,守城軍士氣本就大振,那邊還有兩個比賽的動物大殺器,何況太子還帶了援軍?
他們兩面夾擊,直接把叛軍包了餃子,不多久,大安就迎來了大勝!
叛軍伏首,勝利來臨的那一瞬間,許多大安士兵還不願相信,難以回神。
竟然……成功了?
這麼快就成功了?
代表勝利的戰鼓重新擂響,士兵們才再次瘋狂起來,又是笑又是哭,鬧成一團。
但更多的,是對太子跪了下去:「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是他們的支柱,是他們的君,是帶領他們勝利,走向更好未來的人!
洛陽城大門敞開,景象傳送至城內,頓時間,歡聲雷動。
百姓們夾道歡迎太子,虔誠跪拜。
今日一戰,太子英姿赫赫,那一幕幕,那所有感覺,所有景象,將永遠牢刻他們心底!
此一刻起,他們心中的君王,除了太子,再無旁人!
……
宮裡,太康帝再次坐不住了。
「不是動靜小了麼,怎麼又鬧起來了?可中叛軍又有增援,洛陽城保不住了?」
一邊說,他一邊眼睛亂轉,不行,他還是得走!
結果麼……自然走不成。
高公公跪到他面前,臉上又是哭又是笑,激動的老淚縱橫:「回皇上,剛剛下面來信,不是叛軍有增援,是太子,太子回來了!」
太康帝怔了怔:「你說太子……回來了?」
「是!太子帶著援軍回來了!咱們勝了!」
太康帝這才深呼一口氣,結結實實的坐到了龍椅上,心也不慌了,氣也不短了,也不說要走了,還能昂首挺胸,霸道說話了:「好!果然是朕的兒子,合該如此!高宏,你去準備東西,朕要賞他!」
不多時,太子進宮面君。
太康帝很高興,贊了太子大功,當即表示要賞他。
太子很謙虛,表示不要賞賜:「是父皇龍運當頭,洪福齊天,宵小難犯,兒臣並沒有做什麼。一點跑腿小事,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太康帝笑的更開心了。
安撫太子兩句,增加父子情誼之後,太康帝便叫太子下去休息,稍後開慶功宮宴。
太子表示不用了,這一路太累,還受了不少傷,與其慶功宴,他更想看的,是大夫。再說,他真的沒做什麼。
「兒臣身子不爭氣,幫不到父皇太多,戰事之了,這之後的事……要麻煩父皇處理了。」
太康帝哪會不允?
這兒子也忒懂事了!
出力的事幹了,要命的戰事硬生生扛住了,一切幹完,風平浪靜了,露臉的事,就都交給親爹。
「哈哈哈哈——」太康帝直接笑的合不攏嘴。
這種事,他最擅長,也最願意幹了!
「好好好,吾兒可去休息,這後面亂七八糟雜亂的事,全部交給朕!」
因為特別開心,難得心疼兒子一回,太康帝答應了太子『因宮中亂,想外出尋英親王妃幫忙看病』的要求。
……
楊暄出來,自然不是為了什麼看病。
他的確受了些傷,人在戰場,親自上陣,怎麼可能不受傷?不過他經驗豐富,受的都是小傷,最重的一道,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找大夫捏個脈行,不捏也可以。
他主要是為了崔俁。
米拉說今夜要給崔俁解蠱……
崔俁這一覺,一直睡到亥時初。
趕路時信息渠道封閉,所以也是到這時候,楊暄才聽到了事情起末。
他也覺得命運十分神奇,有些東西,有些緣份,早就註定了,早早晚晚,你總會發現它們的存在。
解噬心蠱,用到的藥材品種很多,大分部很珍貴,小部分珍貴的程度——非權貴者弄不到。
還好,楊暄是一國太子,財大氣粗,又得民心,不管什麼藥材,隨便一調,就能調來。
米拉看著一排排碼在他面前,品相上好,色澤誘人,慢慢的,神情變的嚴肅。
這麼多好東西,可不能浪費,必須一擊致勝!
他甩開袖子,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
還盯著楊暄和木同,讓他們不同時候,取出不同的血出來,加入藥汁,為引。
他這麼嚴肅,楊暄神情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手上一暖,是崔俁的手搭了過來。
睡了一覺,屋子裡又夠暖,崔俁現在十分舒適,臉上有淡淡紅暈。
「別擔心,米拉只是認真而已,不是憂慮,會成功的。」
楊暄反握住他的手:「……嗯。」
不多時,藥汁煎好,送到崔俁面前。
崔俁看著這碗藥,舔了舔唇。
怎麼形容呢?
這碗藥,同一般湯藥不同,有些粘稠,顏色還特別黑。一般湯藥,哪怕是苦,也泛著淡淡淡藥香,可這一碗,用了那麼多頂極藥材,一點藥香味都沒有,還特別……臭。
帶著腥的那種臭。
委實難聞。
米拉揚著眉:「怎麼,怕啦?」
這話說的挑釁,實則他有些心虛。他的手藝,比師父還是差了一截的,這藥要是師父來熬,可以加點不相剋的藥,圓融其口感,可他還不行,加了別的怕影響藥效,只好原汁原味來了。
這味道……是噁心了點,但藥效是真的啊!
求你快喝了吧!
「這有什麼可怕。」
崔俁笑了笑。他的人生中,經歷過可怕的事多了去了,哪一樣比不過一碗小小湯藥?更何況是救命的。
再難,也能捏著鼻子幹了!
崔俁一點也含糊,也不矯情撒嬌,直接端過碗,豪邁的一口悶了。
米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都替他噁心。
崔俁強忍著沒吐出來,過不多會兒,噁心的感覺就散了。
「還好。」他評價道,「米拉,你熬藥的技術不錯。」
米拉:……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說反話!
楊暄緊張的看著崔俁。
過了一會兒,沒什麼反應。
他皺了眉,繼續耐心等。
一盞茶過去了,崔俁還沒反應。
楊暄心裡有些焦躁,簡直度時如年:「怎麼還沒反應?」
米拉耷拉著眼皮,瞪了他一眼:「慌什麼!」
這又不是生孩子,哪那麼快,藥力要隨著血液慢慢進入心肺的好麼!
呃……不對,生孩子也沒這麼快的!
一柱香時間過去。
就要楊暄覺得快要忍不下去時,崔俁有反應了。
他捂著肚子,開始乾嘔。
嘔吐是件很痛苦的事,胃部抽搐,身體整個緊繃起來,隨著沖勢似乎隨時都能往前跌倒。
楊暄心疼的不行,趕緊過來扶住崔俁。
崔俁乾嘔沒多長時間,就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顏色特別特別暗,看起來都不像血了,散著腥氣的味道,不管觀感還是味道,都十分愁人。
楊暄卻沒覺得噁心,端來杯子給崔俁漱過口,扶著崔俁坐好後,就蹲到了那灘血面前,皺著眉研究。
米拉也第一時間跳了過去,蹲下身,和楊暄一起,臉對臉,悶著頭衝著那灘血研究。
楊暄:「怎麼沒有蟲子?」
是不是意味沒成功?是不是還要再喝一回藥?
米拉白了他一眼,用細長金針,從血里挑出一根細如髮絲,長度只比指甲長一點的東西出來。
「你以為蠱蟲都是什麼東西?胖乎乎白嫩嫩像蠶一樣好認麼?那麼大個頭,莫說種到心臟里,種到一般部位,五臟也早被啃光了好麼!」
楊暄十分震驚。
所以折磨了崔俁這麼久的難纏蠱蟲,就是這根線頭一樣的小東西?
「當然!」
米拉把蠱蟲挑出來,也沒弄死,寶貝一樣儲藏起來:「既是我催出來的,就歸我了!」
這次換楊暄白眼他了:「當誰稀罕一樣。」
說完,他又皺了眉,趕蒼蠅似的趕米拉:「你身上帶著那個噁心東西,離我們遠點。」
米拉:……所以這就是過河拆橋麼!
「衣料子,可以多給你兩車。」
米拉立刻笑了,那叫一個春風拂面春暖花開。
有衣料子就什麼都行!你是大爺你說了算!過河拆橋用過就扔全部沒問題!
兩人在面前耍寶,崔俁沒忍住,笑出了聲。
「感覺怎麼樣?」楊暄坐到床頭,摸了摸他額頭。
崔俁微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很輕鬆,感覺心頭壓著的一塊大石移開了,渾身舒暢。
米拉也點頭:「他的問題,主要就是噬心蠱,蠱蟲一去,自然百病全消。」
楊暄不是不放心,請王嫵過來切了切脈。
王嫵也擔心崔俁,再者也想見識解蠱過程,就在旁邊屋子,現下過來一切脈,面帶喜色:「果然是沒事了,只有些虛,日後吃幾副湯藥,再趁著冬寒,好好用藥膳調理下身子,就沒任何後患了。」
楊暄這才放了心。
待吃了些東西,無關旁人都走了,看著窩在自己懷裡,無比乖順的崔俁,久違的滿足感方才遲遲到訪。
楊暄長長舒了口氣。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他開始把這些天的經歷,一點點說給崔俁聽。
什麼時候到張掖的,都遇到了什麼事,突厥人怎麼蠢,自己怎麼玩的對方團團轉,怎麼在千軍萬馬里,直取對方首將人頭……
說著說著,眼皮開始打架。
強悍如他,連日奔波打仗,到現在也熬不住了。
崔俁拍了拍他的背:「睡吧,日子還長。」
是啊……他們的日子,還長。
……
戰後,各種秩序慢慢恢復。
戰爭總是痛苦的,因為有死亡,有親人的離世,有財產的丟失,再快再多的撫恤也無法抹平人們心中的創傷。
希望,卻也是有的。
太子大勝歸來,剿滅叛軍,突厥也大傷元氣,起碼十數年內,不能再犯邊,未來平安可期。所有人,可以專心重建家園,教養子孫,使家族興旺,未來可期。
正好是上元節,百姓們驅散天空愁雲,也為賀太子大勝,自動自發的做了各種準備,弄出個熱熱鬧鬧的上元節。
新的一年,新的氣象。
使團由奚國蕭立帶領,向大安太子表達了讚揚與慰問,表示諸國風雲里,有太子這樣的梟雄,是奚國之幸!
還下了保證書。
言突厥如此,有一部分原因,定是不想兌現輸掉的城池。他不日就將帶使團出發,務必逼突厥交出城池!
他說這話時,靺鞨王子阿布可蒙就在旁邊,跟了一句:「老子倒要親眼瞧瞧,誰也不給!」
那眼神凶的,那聲音陰的,就差直說『不給我就出兵打一打,隨便占點便宜』了。
無論如何,突厥大敗,損失嚴重,眼下不管是誰,他們都不敢隨意得罪,仗,是打不起了。這城池,定然要交出來,還得是靠著大安,最好的地方。
日後太子和英親王老爺子怎麼親自去接了城池,又有怎麼一番得瑟,都是後話,眼下麼,大家都十分開心。
燈會這般熱鬧璀璨,如何能辜負?
上元節後,使團就要離開,阿布可蒙也要帶妹妹回家,拉上備好的嫁妝,一路熱熱鬧鬧的嫁過來,遂這一晚,大家興致都非常高,因各有各的興趣,所有人也並沒有在一處。
崔俁走累了,拉著楊暄在路邊茶攤休息。
半杯茶下肚,崔俁舒服的喟嘆一聲,目光一轉,正好看到阿布可兒和關三經過附近。
許是要短暫分開,兩個人雖沒做任何過分動作,感覺卻十分親密,舉手投足,每一個眼神,每一處細節,都在告訴別人:他們是一對兒。
阿布可兒不改吃貨本性,一會兒指著一處小攤說要吃這個,一會兒又說要吃那個……
把關三給愁的。
無它,阿布可兒要吃的,全部是肉!
平日裡,吃點肉沒什麼,阿布可兒民族習慣在,而且她也喜歡到處跑,蹦蹦跳跳,不吃點肉,撐不住她那麼大的運動量。關三又不是養不起。可是最近,不大好。
守城戰上,阿布可兒去湊了熱鬧,她同她哥哥一樣,天生熱血,喜歡這種場面。而打仗,就免不了受傷,阿布可兒武藝高強,自保能力穩穩的,沒受什麼危及性命的大傷,只有幾處皮外傷。
可冬日天寒麼,對女人身體本就不友善,她傷後一把脈,大夫就說了,得借著冬日,好好調養調養,飲食宜清淡……
關三就板起了臉,十分冷淡,不給吃!
阿布可兒就悄悄勾住他的手,抬著眼睛扮可憐:「那我都要走了,短時間內吃不到這裡的東西,日後只要想起你,就是你不讓我吃東西的樣子……」
關三隻想了想,就覺得十分可怕。
他也希望在妻子心中形象完美,不要一想起來就是黑臉啊!
關三嚴肅的思考了半晌,敗下陣來:「好,給你買,但不准多吃,每樣只許三口。」
阿布可兒立刻笑開了花,激動之下,還抬腳親了關三一下:「阿三最好了!」
關三臉有些熱。
他看不到,但他聽得到啊,這大庭廣眾的,這般親密,實在是……他都聽到別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了。
許是猜到了關三在想什麼,阿布可兒湊過來,悄聲說:「他們都在嫉妒你!嫉妒你媳婦長的好看,你應該驕傲!」
關三一滯。
他的未來妻子,他也想親眼看看……
阿布可兒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往前走:「你這眼睛中毒的解藥不是找好了?嫵姑奶奶說了,只要三個月,你就能痊癒啦!到時候你親自來城外迎我,看我穿著最漂亮的嫁衣,嫁給你!」
「好不好?」
關三垂頭,緩緩道了聲:「……好。」
……
崔俁看著這恨不得依成一團的壁人遠去,突然想起,接下來的喜事,好像不止一樁?
好似要配合他似的,正想著,楊暄和崔盈也在附近經過。
這是崔盈第一次,不避嫌的,不帶小叔叔哥哥弟弟,單獨同楊昭逛街。
小姑娘有些羞澀,時不時會理理鬢角頭髮,下意識扯扯手中帕子,卻沒半點牴觸或反感。
許是城頭一戰,楊昭表現威武,崔盈終於開竅,心生好感了?
楊昭承襲楊家人不會送禮物的性格,帶著崔盈逛街十分開心,也知道眼睛盯著四處,護緊崔盈安全,可選出來要送給崔盈的東西,都特別……一言難盡。
崔盈盡力保持面帶微笑,沒伸拳頭揍人。
久而久之,楊昭也覺得不對了。
他撓了撓頭:「呃……我知道我不大會選東西,可能你不喜歡,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盈盈,以後,不管什麼東西,我都給你,讓你自己挑喜歡的,好不好?」
崔盈:……所以這跟現在有什麼區別?
「你挑一樣,我就記住一樣,以後,你要的,我全都給,你不要的,我看都不看一眼,咱們家,大事小情,所有東西,全都你說了算,好不好?」
崔盈愣住了。
她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
這個人脾氣有點熊,同人話趕話槓兩句,可能就要動手『切磋』一番。這個人也並不太溫柔,不會送禮物,不會討人歡心,見到別的姑娘總是跳很遠,好像只要性別不對,別人就會『貪戀他的美色』碰瓷他要以身相許似的。
可這個人對她很溫柔。
永遠不會對她大小聲,雖然考慮的方向不對,但真的努力在討她歡心,還有他離年輕姑娘們遠遠,每次都放話『我有媳婦了』,『我是我媳婦的你們不准覬覦』時,崔盈承認,其實她心裡是甜的。
這個人還很強悍,打仗的時候身先士卒,重弓威猛,像一座山一樣,好像只要在他背後,就永遠不用去擔心安不安全……
現在,這個人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以這種姿態向她表白。
目光清亮真摯,笑容憨厚里,帶著一抹……羞澀?
咱們家……你說了算……
意識到楊暄說了什麼,崔盈心頭怦怦直跳,瞬間,臉也紅透了。
她從隨身荷包里拿出兩塊點心,非常小,卻很精緻,幾乎可以稱之為藝術品了:「這個,給你吃。」
楊昭嘿嘿直笑,接了點心,丟進嘴裡,沒嚼兩下,就咽下去了。
吃完還嘿嘿笑:「盈盈,好吃。」
完全不知道,這是崔盈最新學會的點心,製作過程複雜,配料難得,小小兩塊,要耗上整整一天,才能做好。
這點心是崔盈第一次做,獨有的一份,沒有孝順祖母,沒有照顧小叔叔和哥哥,而是給了這不懂品鑑,牛嚼牡丹的木頭。
崔盈越過楊昭往前走,繼續賞燈。
問題還沒得到解答,楊昭很執著,繼續追問:「盈盈,你還沒回話呢,剛剛我說的,你答應不答應?」
崔盈:……
「閉嘴。」
崔俁看著二人走遠,臉上笑意一直沒斷,直到二人身影遠離,再也看不到,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楊暄夾了塊點心送到他面前:「怎麼了?」
還伸手探了探他額頭,以為他不舒服。
崔俁任他動作,沒有動。
圓月當空,燈火闌珊,時有賣各種吃食的氤氳水氣繚繞。
他看著這人間煙火,看著楊暄背後長長亮亮的街道,仿佛能看到未來一生的光景,安靜美好。
「只是覺得……好幸福。」
……
太子託病告假,太康帝起初很高興很滿意,覺得太子懂事,可是慢慢的,覺得不對了。
大朝沒開時還好,他自己各種得瑟,所有人都很給面子,哪怕心裡不這麼想,話也得說的好聽漂亮,讓他很享受。可大朝一開,所有政事恢復……
他發現,他想辦點什麼事,特別難,往下發的令,執行度也大打折扣,想做什麼大舉措,辦件大事,大臣們也苦勸著攔住,各種找理由拖時間,最後歸結為一句話:等太子處理吧。
所有大臣,所有!不管文武,但凡有資格上朝的,沒一個聽他的,全部都在等著太子歸朝!
太康帝十分憤怒,可皇帝權力太大,也要下面人願意支撐,一個挺他的都沒有,他還真翻不起浪……哪怕為了保持顏面,也得請太子回來!
他就發了話,讓太子發揮儲君素質,趕緊滾過來辦正事。
結果太子上折說,身上的病還沒好,又犯了春寒,實在不宜動彈,隨折還附了脈案,以及太醫叮囑務必多休息的原話。
摺子寫的特別真心實意,十分自責,說身為兒子不能為父皇分擔,實是不孝。但是呢,他自認才學有限,委實幫不到父皇什麼,父皇是天,是地,是有史以來第一大明君,坐龍椅這麼多年沒出過錯,現在和平時代,能出什麼事?他看好父皇,哪怕病臥在床,也日夜為父皇祈福。
太康帝深以為然。
他也覺得自己是千古明君!
早朝時,他將太子寫的摺子拍了出來,讓大臣們傳閱,表示這是太子親自所書,不是不願意來,是身體情況不允許,所以你們也別鬧了,好好給朕辦事吧。
結果大臣們還是不配合,目光里隱隱透出責怪……
竟然還怪上他了!
以為太子這麼上折,是他逼的麼!
不但大臣們責怪,宮人們眼神也不對了,好像他真的虐待太子,以孝名壓了似的。
天地良心!
他再蠢,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時機,太子剛剛立了大功,他怎能讓底下人心寒?再者說,他也沒別的特別厲害的兒子可以倚仗了……
太康帝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而且他想當個好皇帝,想要面子,想逍遙,卻不想累的半死,天天都處理那些層出不窮的麻煩事。這些事,還真得太子給他扛起來。
認真檢討了一遍,太康帝覺得上次態度可能不對,沒給足兒子面子,兒子鬧脾氣呢。所以這一次,他讓貼身總管太監高公公親自去請,拿著他親筆寫的信。
這封信寫的……用詞非常親熱,有點不要臉了都。
膩膩歪歪的回憶完過去,又展望了番未來,說你我父子聯手,未來我有,親愛的兒子,父皇一直覺得你最好你最棒,出生就是人中龍鳳,所以才決定用這種特殊方法促你成才……
別說他們之間有什麼膩歪的過去可以回憶了,就這『特殊方法促你成才』,他還真把當時被逼無奈說的謊言當事實了!
信的最後,太康帝給了個大甜頭,說只要太子願意歸朝,他就直接賦予權力,讓太子監國。
太子……太子當然是沒那麼好打發的,他故意弄出這個場面,怎會滿足於小小的監國?
所以他還是沒歸朝。
這一次,除了託病外,他還有了個新的理由,他說:兒臣同別人不一樣,兒臣不配。
用詞這樣模糊,怎會不讓人想歪?
立刻,所有想到了當年。
不配這話,太康帝親自說過!
所以此番父子倆表現,就是太康帝逼的,他想打壓太子,又不想落人口實,所以欺負太子孝順,命令太子這般演!早年他就對太子不好,視而不見,死活不管,現在繼續明里一套暗裡有一套,有什麼不可能!
太康帝這叫一個冤啊……他真的什麼都沒幹啊!
他的處境,也開始慢慢變糟。
別說大臣宮人們的白眼了,他現在發現,他的膳桌前,連像樣的吃的都沒有了!
御膳房是天子廚房,做飯肯定要按規制,菜品數量什麼的不能少,但那裡呆的都是人精,真想整治誰,什麼法子使不出來?
冷菜涼做,涼菜熱做,專門擺你不喜歡的,一桌几十道菜,酸甜苦辣咸,沒一個能你讓入口的!
想罰人?人家也哭,什麼料不對啊時節不好啊有些菜還真就吃不著,而且供給也不一定麼,您想吃什麼,不一定有。
再追究供給方面的,人也哭,不是我不努力,是採買沒本事。繼續往下追,採買也哭,不是我不願意買,這些東西,外頭確實有,但是很貴啊!商人油滑,專門揪著咱們漲價……
問到最後就是一個字,錢。
太康帝……沒錢。
國庫怎麼會因為一點吃的,給皇上撥銀子?戶部尚書眉頭皺的抻都抻不開:大戰剛過,百姓們都苦著呢,皇上您也受點累,稍微節省一點吧。每頓幾十個菜還不夠你吃的?
不是不夠,是吃不了啊!
太康帝欲哭無淚。
至於私庫……這明擺著所有人一起團起伙來整他,撥私庫銀子,沒兩天就能倒完信不信?
沒過幾天,太康帝都瘦了一圈。
他開始覺得,他已經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了……
痛定思痛,太康帝發現他已無路可走,只有討好太子一招。把太子哄回來,他可能會有好日子,哄不回來……他這皇帝,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太康帝無比識實務,很沒骨氣,也很會認慫。
他親自去見太子,態度極為親切,哪怕太子血氣充足,精神頭非常好,沒一點像重病的樣子,他也很給面子的裝看不到:兒子莫急,咱們富有天下,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呢?別耍脾氣,來跟父皇慢慢說……
太子就說了。
他放了個大炸彈。
他說:我喜歡男人。對女人硬不起來。所以不會有子嗣,為了你的江山,你還是找別人吧。
他主動退出。
太康帝就瘋了。
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愁的。
怎麼能喜歡男人呢?呃,喜歡男人也沒關係,男人是什麼樣的貨色,大家都懂,興致上來,隨便都能硬啊,沒興致,自己摸一把也能硬啊,怎麼就對女人硬不起來?你將來做皇帝,願意搞幾個男人搞幾個男人,只要跟一個女人搞一回,留個男嗣,就能隨便了,能有多難!
找別人?這話說的輕巧,讓他找誰?
大兒子越皇子,已經死在了戰場,屍體都收回來了,小兒子……呸呸呸,那貨才不是他兒子,反正也早起來,平郡王……是個扶不起來的,而且近一年表現,明顯已經成了個太子黨,最近還一直跟著風向各種忙活,幫著宮人一起欺負他,就差把他毒死把太子迎進宮當皇上了!
太康帝氣的不輕,甩了袖子就走了。
回到宮裡,又檢討了一遍,覺得自己還是太衝動。
怎麼想都不甘心,他就下旨,召平郡王過來面見。
結果這個慫的,估計是打聽到了出了什麼事,直接病拒,還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太醫把了脈,開了方,說自己那裡有問題,勃起障礙,別說男人,連女人都搞不了。
對不起了父皇,幫不到你。
太康帝氣的……砸了一屋子東西。
他想跟太子硬槓,想找辦法讓太子低頭,可是才槓了兩天,就槓不下去了。
沒辦法啊,不能好好吃飯,缺衣短炭,這春寒料峭的,他堂堂一國天子,都要凍出風寒來了!
幾番來往,次次吃虧,太康帝信念早磨的一點都不剩了,他開始求太子回來。
父皇撐不住了啊,你快點回來,對女人硬不了沒事,生不了兒子也沒事,反正宗室一堆,回頭你挑個資質好的過繼培養,楊姓江山能綿延就好了!
太子……太子還是沒回來。
他說他看上了一個人,可人家嫌棄他是儲君,將來要三宮六院,不願意跟他。
太子還軸上了,小眼神跟狼似的:「我發過誓,要是得不到這個人的心,我就做和尚去!反正打小在寺廟裡長大,念經這種事我很擅長!」
至於天下……呵,同他有什麼關係?
太康帝直接炸了。
可他不敢反駁,還小心翼翼的問,這人是誰。
太子也不瞞了,看著崔家方向,一臉濃的不行的甜蜜:「半仙崔俁!」
太康帝差點暈倒。
好麼,直接給他來這麼個大料!
一般人也就算了,太子竟然看上個半仙!
楊暄不高興太康帝的反應,嘴角扯出諷刺微笑:「怎麼了,不行?你那田貴妃之前不是還污衊我同崔俁有一腿麼,拜她所賜,我還真就注意到到半仙了,長的好,本事高,我就看中了,喜歡了,非他不行了,怎麼樣!」
太康帝恨不得把田氏拖到面前,花樣掐死一百次。
這女人隨時都在坑他啊!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人半仙那樣的高人,怎麼會願意落入世俗,於雌伏人下?
難度很高,太康帝忍不住給自己點蠟。
然而再不願意,他也不敢說二話。
萬一惹的太子不高興,真做和尚去了怎麼辦?大安江山誰來管?諸國風雲會誰出頭?戰事誰平?所有圈子扒拉一遍,哪還有比太子更強的儲君?
可是求男人為妻……
太康帝有些猶豫。
他這一猶豫,壞了,大臣們直接不上朝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不干正事,把太子逼到了絕境,他們要保護太子!甚至有人『悄悄』放言,如果太康帝繼續一意孤行,不讓太子歸朝,他們就不認這個皇上了,讓他繼續做他的孤家寡人高冷天子,他們等著下一位英主!
太康帝急的,一夜之間,頭髮都白完了。
他這日子,過的哪還像一個皇帝麼?
心底里,他不想被兒子制約,不,他不想被任何人制約,可人活著,就是一個不斷妥協的過程,哪怕天子,也是一樣。本事不夠大,手腕不夠強,就別怪別人磋磨你。
可比起所有,他更不想的,是楊姓江山丟失。
不管多少,他心裡,還有有一個做皇帝的驕傲的,這一點,萬萬不能改!
如今,父弱子強,太子已崛起,勢不可改,若處理不好,江山會斷在他手裡……他不能做罪人!
關上殿門,平心靜氣一晚上,太康帝總算聰明了一回。
他算是看出來了,太子這是借著他生事呢。太子恨他,故意抻著他使喚他,把他用在太子身上的手段,用了回來……
壞的鍋他背,好的事太子扛!
不答應,就一拍兩散,反正太子有本事有民心,什麼都不怕!
太子是不怕,可他怕。他怕,就得受威脅……
太康帝第一次體會這種被深度利用的滋味,委實……難受。
而且日後只要同太子相處,面對的局面,只怕都會如此。
太康帝開始認真考慮退位。
呃……只退位怕是不行,以太子對他的這份恨,殺他不大可能,但只要他敢冒頭,太子就敢整治。
想著想著,太康帝長長一嘆。
孝道……太子並非沒有,但父慈多少,子孝多少,太子做的,已經足夠,以前,是他迷了眼,亂了心,想多了。
這一次,只要自己心亮點,動作爽快點,讓太子滿意了,這大安,亂不了。
他先把田氏給殺了。
田氏被挑了手腳筋,動不了。兩個兒子都死了,她其實早就在求死,可他沒讓。因為他要泄憤,他要懲罰田氏,讓她痛苦的活著,看著他爽。
如今他也不爽了,而且……田氏跟太子有仇麼。
可太子完全沒反應。
太康帝嘆氣,得,人家根本不在乎這個。
他還想替太子刷刷民間聲望,搞個鄭重儀式讓賢呢……估計太子也不在乎,那就別鋪墊了,直接辦正事吧!
太子喜歡男人這件事,得低調謹慎……太康帝做足了心理準備,露出消息,說他要見崔俁。
太子這下有反應了,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到他宮殿請見,想讓他好好說話,別嚇到崔俁。
太康帝:……
他哪敢啊!
這事關係著大安江山,他連重話都不敢說好嗎!
太康帝準備充足,以最家常的穿著,最親切的姿態,『巧遇』了崔俁。
結果崔俁態度很不友善。
話還沒怎麼說呢,剛露出想替太子求親的意思,崔俁就炸了,直接冷笑諷刺了幾句,轉身就走了!
其實……也不怪崔俁。
太子為保證效果,就在剛剛,故意氣了崔俁一下。
誰在氣頭上態度會好?崔俁沒放出『老子嫁條狗也不會嫁太子』的話,已經是有修養了。
太康帝……太康帝更理解了。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被別的男人求親?
他甚至有點心疼崔俁,被太子看上,真是太不幸了。
唉,路漫漫其修遠兮,他還得繼續努力!
事後不久,崔俁就反應過來了,熊太子這是故意的!他磨了一會兒牙,又不得不承認,楊暄這是為了保護他,讓他沒有任何包袱,任何罵名……
沒辦法不釋然。
……
太康帝繼續努力。
為了讓太子滿意,他不能讓崔俁有一分不是,而且那孩子……也委實可憐。
找到個理由,太康帝心裡好歹好過些。
他說要為太子正式選妃。讓欽天監算命,找各種大師高人批算,最後結果……
想要利太子,利大安未來,太子必須娶個男妃,而且終生不得納妾!
消息一出,舉國譁然。
大家都不願相信,太子怎麼可以這麼可憐!
太康帝就把卜算結果一一擺出來,各種危言聳聽,說只能這樣,否則上天會降下神罰,不僅大安會亂,太子還會死。你們不想過平安日子了麼?想像以前一樣,常年淪落戰火,吃不飽穿不暖麼?
大家還是十分憐惜太子。
結果太子主動站出來,說願意為承國命,委屈自己。
眾人都哭了,太子這是為了他們啊,為了他們!這樣的千古明君,哪裡去找!
太康帝:……
沒辦法,自己鋪的戲,跪著也要演完。
他親自祭陵,哭跪了一天,表示是他無能,才讓太子必須如此,先帝若有任何責罰,只朝著他一人降就是!
誠意十足。
之後,再次請人推算,算出了太子命定之人,就是半仙崔俁。
因為太康帝做足了戲份,這消息出來炸還是炸,但所有人,沒一個說崔俁不是的。
半仙這麼好,這麼仙,本就哪挑不出理,現下要為大安,為太子性命,以男兒之身嫁入皇家……
好吧,人還沒站出來答應!
太康帝親自去崔家拜訪,說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應該。
崔家祖母沒表態,小叔叔也瞪著眾人,直接說不答應!
太康帝吃了閉門羹,只好繼續各種作秀。
什麼沐浴焚香,親自抄經供在佛前啊,什麼再拜皇陵,祈禱蒼天啊,只要崔俁願意嫁給太子,他願立刻下詔退位,看守皇陵。
他還每天給大臣們洗腦,告訴他們太子娶男妃的重要性,以及娶不到的危險性。
簡直感天動地。
百姓們都跟著感動了。
於是崔家每天一大早開門,總能收到各種東西,吃的用的,一筐一車的,每一樣東西上,都貼著紙條:半仙求嫁!
不只如此,每時每刻,崔家門前,牆外樹上,到處都掛滿了人,只要看到人,就幫忙喊話:半仙求嫁!
要不是夜裡怕擾民,也不敢靠太近惹崔俁生氣,他們都敢躥到崔俁房頂喊話!
崔俁……崔俁根本不敢出門了!
……
最後,確認風頭名聲刷的差不多,不管世人言論,還是後世史書,都不會留下任何攻訐之言,攻訐也是罵太康帝……楊暄才親自出馬。
煙花三月,陽光燦烈,桃花飛舞,有暗香盈袖。
楊暄敲開崔家大門,請了崔俁出來。
當著所有人,楊暄右手撫胸,在崔俁面前,單膝跪下。
眾人眼睛睜的溜圓,嘴巴張開,忍不住發出「哇哦——」的聲音。
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
儲君膝蓋,跪天跪地跪祖宗,可這單膝跪,就不算正經禮了,只為表示尊重。
雖然這尊重少有看到……
但崔俁是半仙,是將要捨身取義,嫁給太子,拯救大安的人!是在場所有人的恩人,太子半跪,他當得起!
楊暄微微仰著臉,定定看著崔俁的眼睛:「很奇怪,我總有種感覺,同你認識好像不久,又好像很久……一眼萬年,是我能想到最合適的形容詞。」
「崔俁,我心悅你。」
「沒你的人生是什麼樣子,我想像不出。」
「此一生,我以皇室之名,頭頂姓氏,以所有過往經歷,以這條性命,邀你共度!我想與你白頭,生死與共!我想占據你此後全部的生命,也將我之所有,全部奉獻給你!」
「你,可願意?」
話音剛落,周遭響起巨大聲浪:「答應他!」
「答應他!」
「答應他!」
「答應他!」
這聲勢……好像崔俁不答應,這群人就不會放他開。
崔俁心情略有複雜。
他是真沒想到,楊暄會來這一出,直接向他表白求婚。
此刻太子在別人眼裡,許是溫柔,情厚,承諾給的感天動地,可他卻看到了楊暄眼底濃濃的灼烈。
楊暄描述了一個彰顯占有欲,你的人生只有我,我的人生也只有你的未來,細細思考,會覺得有些禁錮感,會害怕。連這句『你可願意』,在崔俁耳朵里,都自動變成了:你可敢?
陽光將楊暄的瞳色照的有些淡,同小老虎的琥珀色有些相似,可內里的執著霸道,自認識那天起,始終如一,從未變過。
崔俁突然有種錯覺,穿越又重生,所有走過的路,所有受的苦,大概……只是為了這一刻。
一股不知哪來的酸澀沖眼底,他不由自主的閉起了眼。
再睜眼時,他看到了楊暄的緊張。
再霸道再蠻橫,面對他時,還是那么小心翼翼。
崔俁唇角微微揚起。
怎麼會不敢?
為什麼不敢!
他的底氣,對於未來的勇氣,其實都是這個人給他的……
崔俁這裡久久不說話,沒人敢催,所有人都提著心等著他的回答。
有那急性子的,開始給太子支招。
「殿下您這樣不行啊……說話,快點說點好聽的,不然太尷尬,崔公子會扭頭走的……」
「誇人,快,誇人!崔公子長的這麼好看,又有本事,怎麼夸都在點上!」
「不行就唱個歌?我求娶我媳婦時就喝了歌的!」
「不行,崔公子一看就是個雅人,萬一品味高,達不到還跑調怎麼辦!」
「切,你懂什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蠢一點沒事,把崔公子逗笑了就行了!」
眾人還在紛紛小聲支招,崔俁突然開口了。
他將手遞給楊暄,笑容在桃花映襯中更顯燦爛:「好啊。」
「太子殿下,餘生,請多指教。」
楊暄明顯很激動,握住崔俁的手有點抖,起身時差點還左腳絆右腳摔倒。
圍觀百姓們比他還激動,一個個搓著手搭著旁邊人的肩膀拎著旁邊人的衣領:「啊啊啊啊啊啊崔公子答應了啊啊啊啊你聽沒到答應了答應了答應了!」
「嗷嗷太子殿下請一定要好好對崔公子啊啊啊啊——」
「咦白老虎!」
有人率先發現了小老虎,眾人自動分開一條路,果然,一隻白老虎正緩慢的,風騷的朝這邊走來。
它應該是剛洗過澡,曬過毛,渾身毛毛白的發亮,太陽一照跟上好暖玉似的,特殊角度可以閃瞎人眼了!它洗的應該還不是一般的澡,因為隨著它的走動,所有人都能聞到一股美妙的花香!
嗯,它嘴裡還叼著一枝花!
是朵月季,不知道怎麼養的,花型特別大,優雅飽滿,顏色是熱烈的正紅,叼在白老虎嘴裡,一紅一白一對比,有種說不出來的,令人驚艷的美感!
楊暄靠到崔俁耳邊,小聲說:「以前你曾提過,說喜歡這種花……」
崔俁心裡一陣柔軟,看向小老虎的目光更加溫柔了。
他不記得他對楊暄說過這個,可能哪日不經意隨口提了一句。只一句,楊暄就記住了。
小老虎洗了澡,叼著花,自覺特別美。
穩著氣場走近了,看到主人特別溫柔特別寵溺的眼神——一個激動,它沒忍住,直接朝主人撲了過去!
「嗷嗷嗚——」
天知道,自它長大,不再是那小小毛糰子的時候,主人就沒這麼看過它了!
小老虎一激動,就忘記了自己的身型,忘記了它現在的體積體重對人類是怎樣的衝擊。
它忘了,楊暄可不敢忘,立刻攬著崔俁的腰朝側方退。
然而人群太擠,小老虎撲的太猛太快,他還是被掃到了邊……
結果就是,身體定住時微微前傾,抱崔俁抱的更緊,二人臉對臉,都快挨到一塊了。
如此天時地利……
不起鬨還算是懂眼色情商高有質量的圍觀群眾麼?
於是所有人齊聲大喊:「親他親他親他親他!」
有人還嫌不過癮,這麼近的距離,還把手圍在嘴邊,讓自己聲音更大。
剛剛崔俁答應時,楊暄心底激動就抑制不住了,早就不想等了,一刻都不想等!
他覆身上前,吻住了崔俁微笑的唇角。
陽光下,兩個人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融成一個。
所有眷戀,所有心情,楊暄通過這個並不很深的吻,悉數傳到了崔俁心裡。
我愛你,勝過生命。
謝謝你能來。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大家都看出來了吧,本文完結啦,這是最後一章!今天的幽幽醬是不是萌萌噠,讓大家都很想親一口?來來來表客氣,一人一口,作者主動伸出胖臉(づ ̄3 ̄)づ
寫文過程中,總有千言萬語想說,想著結尾時好好嘮一嘮,可寫完結局……就像談了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然後分手,愛,必須是深愛,可這顆心呢,也累,什麼都不想再說,什麼都不想再續,就想安安靜靜的收拾心情,等待下一輪深愛……所以大家懂的,作者這是不想寫番外的節奏_(:з」∠)_然而我夜觀星像,掐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