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村。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衛家祖墳。
荒草萋萋,一座新墳立在當中。
墳冢前面立著的墓碑,碑前跪著個綠袍官,正是尋不見的張主簿。
張主簿不復衙堂官威,白髮蓬鬆,雙目呆滯,嘴唇乾裂,無意識的發出哼哼聲。
麻繩自脖頸繞過,將雙手捆在身後,腿骨腳腕扭成了麻花,筋骨盡碎,大腿上插著兩支箭,穿透血肉與小腿串在一起。
鮮血淋漓,將四周土地染成赤紅。
衛寬站在墳冢一旁,持弓背箭,瞥見遠處有人影窺探。
「衙門的人也不都是蠢貨,這麼快就尋到老朽了。」
人影見到張主簿慘狀,留下人監視衛寬,其餘立刻回衙門和張府報信。
張主簿聞言,頓時恢復了些許精神,聲音嘶啞乾裂:「好漢饒命……饒命……」
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又放了一地血,張主簿已經虛弱至極,唯恐堅持不到衙門來救。
衛寬冷聲道:「老漢為國殺敵,妻子病死都未回來,結果還讓你貪了撫恤,以至兒子病死,這讓我怎麼饒你性命?」
張主簿氣息奄奄:「我給你銀子……一千兩一萬兩都行……殺了我,你也逃不了性命!」
「老漢已經斷子絕孫,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衛寬取出大疊黃紙,在墳前點燃,死前為兒子做最後一件事,多燒些錢在陰間手頭寬敞些。
張主簿不敢再言語,唯恐激怒衛寬,心中祈禱衙門快些來人,等獲救之後,定要滅這老傢伙九族。
「老漢還記得上戰場第一天,伍長就告訴我:莫與敵人廢話,直接殺了。」
衛寬話音未落,箭矢就貫穿張主簿頭顱,強橫的力道釘入地面,只留一截羽尾不斷顫動。
……
「刁民,目無法紀,無法無天!」
馬典吏聽到衙役回報,張主簿落入賊人手中生死不知,忍不住連聲痛罵。
「兵房打開武庫,分發兵刃弓箭!」
「三班衙役,隨我去沿河村,將那凶人抓捕歸案!」
「告訴衛氏族人,賊人跑了,判他們窩藏之罪……」
一道道命令下達,馬典吏心中火氣稍霽,又喚來刑房主事,囑咐道:「回府尋你三叔,騎快馬去沿河村,探明張大人生死!」
刑房主事姓馬,與典吏同族,問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懷仁兄活著,兩家幾代的交情,定然要救他性命。若是死了,那賊人也要死,切勿活捉!」
馬典吏神色陰晴不定,別人不清楚,他已經猜到衛寬報復張府的緣由。
衛寬等退役兵卒的撫恤,朝廷將銀子一發到衙門,就讓張馬呂三家分乾淨了。如若朝廷命官遇刺身死,神京定會派人來查,到時候就將一切罪責推到張家。
「這老卒怎麼知道撫恤被貪污了?不過事已至此,倒一家,總比全倒了好。」
「懷仁兄安心的去,本官定會去教坊司,照顧好你的妻女……」
馬典吏回想張主簿新納的小妾,心中不禁火熱難耐,那女子美艷嫵媚之名傳遍神都,據說買下身契足足花了一萬五千兩。
……
三班衙役加上白役,近三百人。
馬典吏與三位班頭在前面騎馬,其他人在後面跑步。
衙役不是兵卒,平日裡沒有訓練,白役更不用說,多數是招募的地痞無賴。
官道塵土飛揚,隊伍雜亂無章,像是戰場上吃了敗仗的潰兵。
「你們且記得,那賊人能使強弓,精通射術,到時候不要衝在前面送死!刀劍無眼,躲在後面呼喊幾聲,做做樣子就行。」
周昌將村中幾個同族叫過來,壓低聲音再三叮囑。
同鄉連連點頭,第一次經歷衙門圍殺賊人,拿著兵房發的鋼刀藤盾,激動興奮又心懷恐懼。
周大倉問道:「昌哥,典吏大人說的,抓到賊人的可以立刻升為衙役,做不做的數?」
如今在衙門當了小半年差,才知道升為衙役的艱難,兩百餘白役能轉正的不足一掌之數,而且多是熬十年八年的老人。
「大人當眾承諾,自然作數,然而這功勞可不好拿。」
周昌見同鄉蠢蠢欲動,現身說法道:「三年前江洋大盜薛京,號稱地上飛龍,在縣城暴露了身份。也是這麼多人去圍殺,足足死傷三十多個,才將那凶人抓捕歸案。」
「當時我就躲在後面,眼見著同僚一刀倒一個,事後由於衙役死傷太多,我才有機會補缺。」
同鄉嚇得不輕,驚駭賊人兇殘,竟然能以一敵百反殺數十人。
「賊人是武道高手,易哥兒最清楚有多強大。」周昌話題一轉,看向沉默不語的周易。
「昌叔說的有理,切勿沖在前面送死。」
周易眉頭緊皺:「我在想,衛寬不通武道又年老體衰,怎麼能擄走張大人,射殺張家兄弟?」
「到時就知曉了!」
周昌見同鄉泄了士氣,也就放心了,當真死兩個沒法向族中親朋交代。
沿河村位於肅水下游,距離萬年縣不遠。
晌午時分。
遙遙望見炊煙裊裊,馬典吏下令兵分三路。
大部隊相面去村東頭的衛家墳,朱班頭帶五十人繞過村莊包圍,李班頭二十餘人去抓捕衛氏族人。
距離衛家墳二三十丈,已經能看到墳前兩道人影。
馬典吏一揮手,麾下兩百來人左右分開,呈半圓形將衛寬圍在中央。
合圍的缺口方向埋伏五十人,只等衛寬逃竄就亂箭射死。馬典吏行事謹慎,為了確保殺死衛寬,免得貪污撫恤之事暴露出去,已經用上了兵法。
「賊人兇殘,已經殺死張大人,其罪確鑿,無需留活口!」
馬典吏一聲令下,白役在前衙役在後,舉著藤盾沖向衛寬。
剛剛沖了十來丈,眼見著衛寬彎弓搭箭,五石強弓拉滿,刷刷刷一連射出十餘箭。
噗噗噗!
箭矢直接穿透藤盾,沖在前面的白役悽厲慘叫。其中有運氣差的,箭矢穿透心口,直接倒地不起。
慘叫聲讓白役們清醒過來,踟躕不敢上前。
衙門的弓不過二三石,弓箭手試著對射,根本傷不到衛寬。
「停步不前的,回衙門抓進大牢,想想你們平日裡作為!」
馬典吏威逼利誘,朗聲道:「死者發五十兩,傷者發十兩,斬賊人者白役升衙役,衙役升班頭!」
衙役和白役屁股底下都不乾淨,平日裡衙門縱容,現在就得賣命。
「殺啊!」
「沖啊!」
大聲叫喊壯膽,舉著藤盾左右跑動,再次向衛寬衝鋒。
衛寬站在兒子墳前,不間斷的彎弓搭箭,箭矢如漫天花雨般激射。
白役們死傷慘重,有人嚇破了膽,帶頭向後逃跑。督戰的劉班頭下狠手,一刀將逃兵梟首,迫使白役們強行壓上。
「後退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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