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失意人遇失憶人
洪澤內的一條港汊，河道十分狹窄，岸邊是遠遠望不到邊的灘涂，灘涂上滿滿都是一人多高的蘆葦盪。
喜歡玩離家出走的大小姐正躲在蘆葦叢中瑟瑟發抖，天上一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好在不像河口鎮那般大。
小清離家出走好幾天了，身上帶的乾糧已經快吃盡了，現在渾身被雨水打濕。
葛天霸的手下沒有追捕到方九和郭老魯等漏網之魚，卻意外地先發現了小清的蹤跡。
但小清這一次卻打定了主意，不肯再回臥虎莊。
受葛天霸和雲姑從小的薰陶，她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反而有一點三腳貓功夫。
於是，她趁臥虎莊的莊丁不注意，搶了一艘小船逃走，藏到了野地里，躲避搜尋。
可是如今天上下雨，小清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悔意，她想自己的母親和姐姐了。
年少任性的時候，倔勁兒一上來，做事並不會考慮後果和未來，只求當時壓抑的心情能發泄出去，痛快痛快。
可是事情鬧大了，再想回去，又不好意思回頭後悔，是以兩難。
小清大概也缺一個能讓她「合情合理」回家的理由。
隨著天色漸暗，蘆葦盪中傳來的陣陣異響，似乎是什麼不明生物，讓小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壓力，她的決心也在這一聲聲怪響中逐漸動搖。
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是家人或者朋友能出現在身邊，給她安慰，帶她回家。
但老天沒讓她的父親葛天霸或者姐姐雲姑出現，反而給了她一個「意外」。
一聲沉悶的碰撞聲「砰」地響起，小船似乎遭遇了什麼不明物體的撞擊。
小清連忙抬起頭來，拭去眼角的淚水，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半浸泡在水中的木箱。
木箱裡載著一個手搭在箱子邊緣的人，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這正是失蹤已久的虎敬暉。
小清不由瞪大了眼睛，嚇了一跳。
然而，她天性善良，不願見死不救，於是鼓足勇氣走上前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虎敬暉從木箱中拖了出來。
「哐啷」一響，又有什麼東西掉到船上了，小清一看，原來是一把劍，看著極為不凡。
她先將劍置於一旁，隨即小心翼翼地將虎敬暉平躺在船上，輕輕試探其呼吸。
「他還活著！」小清臉上綻放出喜悅的光芒。
可是看虎敬暉這一身衣物上有幾處破損，一直昏迷不醒，像是受了重傷。
小清心中有些焦急：「這樣不行啊！得快點救他！」
她連忙走到船的另一邊，取出水囊，一點點地給虎敬暉餵了幾口清水。
水入喉中，虎敬暉似乎有了些微反應，眉宇間、嘴角邊都透露出一絲生機。
小清見狀，臉上洋溢著驚喜，繼續小口小口地餵水。
突然，虎敬暉像是被水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繼而緩緩睜開了雙眼。
小清見自己親手救活了一條性命，激動不已，剛剛那些迷惘和傷懷全都一股腦丟到九霄雲外了。
虎敬暉長長地吐了口氣，環顧四周，又望向小清，一臉茫然：「這是哪裡？」
小清笑著回答，帶著幾分得意：「你在水中漂著，是我把你救上來的！」
虎敬暉迷惑地四下看著，輕聲道：「在水裡漂著？」
小清用力點頭：「對啊，你叫什麼名字？」
虎敬暉目光迷離地望著對面的小清，努力回憶著，過了許久，他緩緩搖頭，輕聲說道：「我，我不記得了。」
小清眉頭微蹙，瞪大了眼睛：「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嗎！」
虎敬暉痛苦地搖晃著腦袋，臉上的表情扭曲：「我，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望著他臉上的痛苦之色，小清心中湧起一股同情：「那你怎麼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呢？」
虎敬暉的目光空洞地望向水面，仿佛在努力回憶，但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他雙手抱頭，痛苦地搖晃著腦袋。
小清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傷口，猜測道：「你是不是遇到了水匪？」
聽到「水匪」二字，虎敬暉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個大火焚燒的場景：「火，火！」
小清愣住了：「火？什麼火啊？」
虎敬暉點了點頭，聲音顫抖：「到處都是火……」
小清聽得一頭霧水：「到底是什麼火？說清楚一點啊！」
虎敬暉的面容扭曲著，似乎在竭力回憶，但最終還是無力地搖了搖頭，放棄了思考：「想不起來了。」
小清滿懷期待地等了許久，卻只得到這個結果，心中不由得湧起幾分失望：「原來救上了一個傻子！」
忽然，她低頭看見了放在一旁的幽蘭劍，手不自覺地伸了過去，「蹭」地一聲將其拔出鞘來。
天色昏暗，細雨如絲，卻依然無法掩蓋幽蘭劍上那凜冽的寒光，劍身上的古奇花紋在微光中閃爍著異彩。
小清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轉頭看向這個「傻子」。
臥虎莊上十八般兵器不少，她也曾纏著姐姐，要耍練姐姐的佩劍，但她所見過的所有兵刃，似乎都不及眼前這一把幽蘭劍。
「你究竟是什麼人啊……」小清眼中閃動著好奇，的語氣中已經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虎敬暉臉上露出幾分苦惱，扶著腦袋重複道：「我……我不知道啊！」
小清剛剛那句話並不是詢問，只是表達驚訝而已。
她見虎敬暉一副呆呆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出來：「我不是在問你。唉，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呢？」
虎敬暉面露為難之色，聲音中帶著一絲迷茫：「我……我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怎麼知道要去哪？」
小清聞此，非但沒有感到失落，反而心中湧起一陣竊喜：「那你不如就先跟著我吧！」
「跟著你？」虎敬暉有些疑慮。
他凝視著眼前這個年輕女子，覺得她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記憶的某個角落與自己腦海中兩張模糊的面孔有所重迭。
然而，對那兩張面孔，他似乎都懷有一絲隱約的異樣感。
小清則顯得理所當然：「當然了！是我救了你，而你又無處可去，先跟著我有什麼不妥嗎？」
虎敬暉沉吟片刻，覺得女孩的話頗有道理，於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可是，你打算去哪裡呢？」
小清心中因救下一個「跟班」而自信倍增，先前的挫折感一掃而空，此時竟又不想回家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幽蘭劍，又抬頭望向虎敬暉身上那傷痕累累的衣衫，毫不猶豫地說：「我們先找個鎮子，給你換身乾淨的衣服，再找個大夫瞧瞧傷勢！」
小清這次離家出走，可謂準備充分，隨身攜帶了不少銀兩，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她笑了起來，覺得自己能幹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