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許汀白沒有吃她帶的蛋糕讓林清樂鬱悶了兩三天,她不是鬱悶許汀白的態度,只是在鬱悶那蛋糕。
因為蛋糕很貴,一口都沒吃真的很可惜。
這天,是周三,林清樂早起出了門。
「清樂,等等我!」
蔣書藝急急在路口買了早餐,追上了林清樂。
林清樂:「早。」
「早啊。」
蔣書藝看了她一眼,「對了清樂,你是不是還在生於亭亭的氣啊?」
「什麼。」
「我看你這段時間下來好像不是很想跟她說話的樣子,是因為那次她說許汀白嗎。」
林清樂咬了口奶黃包,並不否認:「我不喜歡她那樣子說。」
「……是啊,她說那話確實是過分了點,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幫你說過她了,她也知道自己說的不合適了。」
蔣書藝道,「這不,她還讓我跟你道歉。」
「跟我道歉麼。」
林清樂搖搖頭,「要道歉也是跟許汀白。」
「也是。」
蔣書藝想了想,問道,「你以前上學那會,跟許汀白關係挺好的吧。」
「算是吧……」雖然,那人現在不承認了。
「難怪啊。」
林清樂在班級里人緣還不錯,因為她成績好看著又乖巧可人,班上很多同學都喜歡找她問題目。
這天下午,她給前桌講了一道數學題後,和蔣書藝一同去往食堂餐廳吃晚飯。
「你們等我一下啦。」
臨近食堂的時候,於亭亭跑了過來,「走得可真快,我追了好半天。」
蔣書藝:「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去外面吃麵啊。」
「就突然想吃飯了嘛。」
於亭亭瞄了下林清樂,求和意味明顯,「今天我請你們吃吧。」
蔣書藝:「幹嘛啊,什麼好日子。」
「沒什麼。
就……」於亭亭挽上了林清樂的手,「我就來賠罪嘛,清樂你別不高興了,我以後不那麼說話了,我知道錯了。」
有人突然跟她這麼賠罪,林清樂有些不自在。
「走走走,我請你吃東西,你隨便挑啊。」
林清樂:「不用……我沒不高興了。」
「不管啊,今天你們吃的都算我的,走啦走啦——」
於亭亭硬生生將她拖進去了。
於亭亭熱情不容拒絕,進了食堂後,林清樂只好跟著她們,尋了位置坐下來。
「坤哥,戴容真的是眼神不好,你說這麼好的你在她面前站著,她怎麼就非看那瞎子不可呢。」
「就是啊,姓許的有什麼好的。」
「誒……上次我偷偷跟著戴榮,果然見她去找許汀白那小子,還給他帶了很多東西。
你們說,他們不會在一塊了吧?」
隔壁桌坐在幾個男生,幾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原本也沒什麼,但後來竟然提及「許汀白」這個名字。
林清樂不動聲色地看了過去。
「操,你她媽說什麼呢,會不會說話,他們怎麼可能在一塊!戴容就是心地善良給他發發慈悲而已,她能真跟他在一塊?
有病啊!」
「也是哈,那就一瞎子。」
「行了行了別提他了,煩。」
被叫做坤哥的男生一臉怒氣,拿起餐盤離開了座位。
剩餘幾個看他吃完了,連忙也塞了兩口結束,跟了出去。
林清樂的視線從那群男生那收了回來。
蔣書藝看了林清樂一眼,道:「那男的是高二的,叫章易坤,全校都知道他喜歡燕戴容。」
戴容每次給他送的東西他都會收下。
林清樂撮了撮飯,念及這句話有些鬱悶,他可把她的蛋糕丟了的。
「燕戴容是誰啊?」
於亭亭:「五班的,她是郁嘉佑的表妹,長得嘛……還行。」
蔣書藝:「別還行了,她可是咱校草的表妹,長得很不賴好嗎,校花了都。」
「校花?
誰給她評的?
哪家組委會?」
於亭亭輕哼了聲,「我瞧著她就一般,還不如我呢。」
「你可得了吧……」
「那不如清樂!這總行吧!」
蔣書藝摸了摸下巴:「雖然不同型……但我贊同!」
「她跟許汀白那麼熟麼。」
林清樂問。
印象中,她並不知道燕戴容這個人,想來她小學並不在三小讀。
蔣書藝:「許家還得勢的時候兩家人肯定走得蠻近,都是有錢人有生意往來嘛,但許家出事之後應該沒啥聯繫了……現在燕戴容跟許汀白還熟不熟,那我還真不知道。」
於亭亭:「你剛沒聽那個章易坤說的嘛,兩人走很近。」
蔣書藝:「那他們還說那兩人在一塊呢,可信?」
「好像不可信,燕戴容怎麼可能和許汀白在一塊……」於亭亭說到這突然卡了下,連忙解釋道,「啊,我的意思是燕家大門大戶的,不可能允許女兒……哎呀我就是覺得家庭背景不合適,我絕對沒有貶低許汀白的意思哦,我發誓!」
林清樂抿了抿唇:「別說了,吃飯吧。」
「……哦。」
**
岳潛路的小巷子林清樂這段時間已經走了好多遍了,周六那天,她又習慣性地來到了這裡。
那天許汀白也準時回來了,林清樂跟在他後面,但沒有去打招呼。
走到平時走到的那個路口截止點時,她轉身回去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生氣了,不是氣他不理她也不是氣他凶她,而是氣他願意收別人好意卻不要她的。
小學的時候她便知道他很受歡迎、人緣很好,但是他那會對她這個同桌更好,雖然對別人友善親近但從不會超過對她的分量。
現在……是不一樣了。
回去後,林清樂悶了一個晚上,心裡甚至都想著不要再去找他了。
然而第二天醒來後,她又立刻鄙夷了昨晚的自己。
許汀白現在這情況,願意有人對他好也很不錯啊。
不管那人是誰,能讓他接受善意總是好的。
於是悶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周周末,林清樂藉口去書店找點資料,就又從家裡出來去了許汀白家附近。
她在巷口等了一會,看到許汀白走過來了。
他今天沒選擇吃米線,直接往小巷裡頭去了。
林清樂遠遠跟著,想著跟他說點什麼好。
「可算等到你了啊許汀白。」
拐過一個彎,林清樂突然看到遠處多了幾個人。
見許汀白過去,他們慢悠悠地走到他邊上,擋住了他繼續前進的路。
「聽說你收了戴容的東西啊。」
為首藍衣服的那個男生往前走了一步,臉上隱隱帶著的怒氣,「你她媽有什麼臉收她東西的?」
許汀白跟他們一般高,但比起來卻清瘦很多。
聽到他們的話,他一個反應都沒給,漠然著臉要繞開。
「靠?
你一臭瞎子拽什麼呢!」
藍衣男不滿,用力朝他盲杖上踢了下,盲杖脫手,頓時飛出了幾米外!
許汀白頓住,眉宇間頓現戾氣。
「拿了東西還不承認了?
說吧,東西都放哪了!」
藍衣男生看著許汀白這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不就是長得稍微好看了點?
再好看也就是一瞎子,他憑什麼讓戴容給他送吃的送喝的。
越想越氣,他拽住許汀白衣領便往後一推!
「說啊,眼睛瞎了嘴巴也啞了嗎!」
少年到底眼盲看不見,旁人用力推搡他便狠狠撞上身後的牆。
身體和牆面撞擊發出一聲悶響,少年狼狽吃痛。
「不知道,讓開!」
他揮手反擊,可藍衣男輕而易舉躲過了他的攻擊。
藍衣男嗤笑了聲:「操,姓許的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少爺呢,你就一瞎子,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啊。
好笑,還好意思勾搭戴容?
就你這樣,給她提鞋……啊不,你還找不到鞋在哪吧?
啊?」
「噗——哈哈哈哈。」
……
四面八方噁心的笑聲傳來,可他的眼前是黑的是空的,根本找不出他們在哪。
什麼都看不見,反擊都成了笑話!
許汀白臉色發白,毫無焦距的眼睛「看」著聲音來源處,指尖攥得掌心生疼。
「你她媽拿不拿出來了?
是找不到?
找不到跟哥說啊,哥回家幫你找啊。」
藍衣男怪笑著,伸手又去拽他衣領。
衣領揪緊,許汀白脖間被衣料強勒,呼吸頓時困難。
他咬緊了牙,剛想去推眼前的人時,喉嚨一松,揪著他一領的手竟然拿開了。
「我喊人了!」
他先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身前響起,緊接著,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鼻尖微癢,是頭髮,而那香味是髮絲上的。
他意識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前,很近很近。
藍衣男的手突然被人拉開也是愣了下,他低眸,發現他和許汀白之間鑽進了一個女生,女生個頭才剛到他下巴,她把許汀白護在身後,抬著眸,冷冷地看著他。
「這她媽誰啊……」
快速跑過來的林清樂此時還有點小喘,她推了下藍衣男:「你離他遠點!不然我現在就,就喊救命!」
藍衣男沒防備,被推得後退了一步,他低眸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再不可思議地看向林清樂:「喊救命?
小丫頭片子,你還跟我動起手了?」
藍衣男惡狠狠的,林清樂心裡害怕,可眼底卻絲毫沒有退意:「是你別動手動腳,一幫人欺負一個人,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她實在不太會罵人,再加上長得嬌俏可愛,語言更加沒攻擊力了。
「噗——還英雄好漢勒,老子喜歡當江洋大盜行不行?
走開走開!」
林清樂沒動。
「還不走?
你讓開啊!」
藍衣男見她不肯動,伸手便推她。
林清樂瘦瘦小小,在人高馬大的男生面前簡直像紙片人,他隨便一推她便摔在邊上。
摔下去的時候她條件反射用手去撐地,地面路凹凸不平,小石子錯落,瞬間掌心連著手臂里那片肉都蹭出了血絲。
然而她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立刻爬起來站了回去,拔高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我知道你們是四中的!你!」
林清樂指著藍衣男身後站著的一個男生:「穿著校服還敢出來欺負人,生怕挨不了處分嗎!」
「什麼……坤,坤哥?」
穿校服的有些著急看向了藍衣男。
藍衣男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她媽周末穿什麼校服!」
「……我這不是隨便一套麼。」
「你有病啊!」
藍衣男罵完看向林清樂,冷靜下來,「穿校服怎麼了,你還能跑去舉報啊。」
林清樂:「那你試試,章易坤你敢讓我試嗎?
我現在可以報警,然後就領警察去學校指認!反,反正你打了我是事實。」
女生個頭小小,可這副神情卻莫名讓人覺得信服,仿佛她鐵定能做到似得。
而且章易坤沒想到她竟然還認識自己,皺眉道:「我他媽什麼時候打了你?
!」
林清樂舉起自己的手:「這也算。」
章易坤:「……」
林清樂:「還不走嗎?
看來是想等我去學校了給你按個處分了!」
章易坤氣得額頭青筋暴起,瞪了她好一會才怒道:「操!我們走。」
到底還是四中的學生,好前途好成績,在外面再壞再惡劣,還是會怕自己被學校處理。
章易坤氣沖沖地走了兩步後,又不甘心地回頭道:「許汀白,識相點以後就別再靠近戴容!還有你!」
他指了下林清樂,「我記住你了,下次別讓我再碰上。」
「……」
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清樂鬆了口氣,回頭看許汀白:「你有受傷嗎?
剛撞了吧,疼不疼?」
許汀白嘴唇抿成一條線,沒吭聲。
「你等等啊。」
林清樂小跑到不遠處,把盲杖撿了回來,放到他掌心:「在這裡。」
她一手遞著盲杖,一手輕搭住了他的手掌,牽引著他握住。
很軟。
他感覺到了她的手心,小小的,帶著緊張過後的濕意。
「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她問。
許汀白避開了她的手,不語,徑直往前走。
林清樂不放心地跟上:「他們跟戴容……你跟戴容……」
她突然不知道怎麼問了,因為那好像是私事。
她想了好一會後才道,「他們是不是經常會這樣來找你啊?」
「……不關你的事。」
林清樂忽略,直接道:「反正他們以後要是還來,你記得喊邊上住的人,別一聲不吭。」
「你為什麼又來。」
許汀白站住,咬著牙,「我是不是說過很多遍,你別再來。」
「是,是吧……但我今天就是來吃個米線。」
「……」
這藉口用幾遍了?
天天過來吃米線當他是智障嗎?
林清樂:「那個,今天能去你家嗎。」
許汀白幾乎脫口而出:「不能去我家吃!」
「不是不是,你放心不是要去吃麵!是我手傷了,真的!喏,你摸,有血。」
林清樂生怕他不信,拉著他的手觸碰到自己的手臂,強忍著疼道,「你家有消毒藥水嗎,我想塗點再回家,不然我媽會擔心的。」
「許汀白?
行不行啊……」
她又來了,又拉著他。
而他的指腹也摸到了她手臂上被石子蹭過的不平整的皮膚和淺淺的濕意,這感覺怪異。
這怪異就跟她方才站在他身前護著他時他聞到的清香一樣。
不合時宜也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