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戲

2024-09-02 17:16:19 作者: 紫青悠
  調戲

  回到未央宮之後用過晚膳,江慈宣便讓翠竹安排人打來熱水沐浴,她沐浴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是以偌大的浴房中就她一個人,倒顯得格外寂靜。

  她舒服的躺在浴桶里,水面飄著大片的辛夷花瓣,恬淡的香氣席捲上來,帶走了不少疲憊,就這麼靠在浴桶邊上舒服的躺了一會兒,她正要掬水澆在身上,可手剛伸到水面她的動作便猛地一頓。

  水面波光粼粼,因為她的動作泛起一圈圈漣漪,在這漣漪中,她看到倒映在水面上那支架上點著的二十四盞豆油燈,如碎鑽一般鋪撒開來,她同樣看到水面上倒映出她蒼白驚愕卻又不失嬌美的面容。

  她甚至還看到,那撐在屋頂之上,帶著一張青銅面具的黑衣人,因他穿著一聲黑衣,正好與穹頂豆油燈無法照出的黑暗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她眼力極好,她沐浴的位置又正好在他藏身的正下方,她恐怕也難以發現他的身影。

  不過一瞬間的停頓之後,她便如常掬起水來澆在身上,她面上看似平靜,可心裡卻暗潮洶湧,一時間涌過萬千種情緒。

  這個人是什麼時候潛入她房中的?

  如果這個人從一開始就躲在這裡,那麼他定然看到了她沐浴的全過程。

  不過有沒有被這人看光她已經沒有心思考慮了,如今要考慮的是這個人為什麼要潛入她的宮中?

  他有什麼動機?

  他會不會是齊瞻派來暗殺她的?

  這些問題一股腦兒涌到她的腦海中,就像一張厚密緊實的網交織在一起,她一時間根本找不出任何頭緒。

  如今之計也只有以不變應萬變,看得出來這個人不像是來暗殺她的,不然她一開始沐浴的時候就是個好機會,可是他卻一直沒有動作,如果不是刺客,那麼他便是潛進宮中的賊人,只要她假裝沒有看到她,戴她穿戴整齊出去之後再叫人進來捉拿他也不是不可。

  她依然慢條斯理的洗著澡,待得時間差不過了便大方的從浴桶中走出來,這般將自己完全袒露在一個陌生人的眼前,她再怎麼豁達卻依然帶著幾分羞臊和恥辱,不過她也只得暫時將這些都壓下去,表現得大方自然一些才不會被人察覺到異樣,從而殺她滅口。

  拿過搭在織錦芙蓉緞面十二扇屏風上的衣服穿上,每一個結都系得不急不躁,做完這一切之後那吊在房樑上的人依然沒有動作,她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再若無其事的出去將守在宮外的侍衛叫進來,那麼她便安全了。

  正要轉身離開屏風,卻猛地感覺腰上一緊,正要下意識叫出聲來,嘴巴卻及時被一張大掌捂住。

  身後之人摟著她的腰身一個旋轉再將她壓在牆角處,待她回過神來,撞入她驚恐的瞳孔中的便是那泛著冷光的青銅面具,還有那面具下散發出逼人光華的雙眸,就好似將那九天之上美玉砌成的瑤台中最美好的一切都揉碎在其中。

  猙獰的面具與那璀璨的目光仿若兩種極端在他的臉上撞擊撕扯,卻更讓人好奇,擁有這般光華璀璨的雙眼之人究竟擁有怎樣的面容。

  這人比她還要高上一個頭,想來應該是個男子。

  「不要叫,懂麼?」

  帶著沙啞的探尋口氣。

  這聲音應該不是他真正的聲音,倒像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江慈宣自然乖乖的點點頭,這人便鬆開她的嘴,她一臉戒備的望著他,冷聲問道:「你是誰?

  為什麼在這裡?」

  雖看不清這人的表情,可他眼眸微眯,分明帶著幾絲戲謔,「為什麼來這裡,我可不能告訴你,至於我是誰嘛,你就叫我青面好了。」

  此刻他依然保持著半摟著她的姿勢,而她所在的地方又在房間的死角處,更方便他鉗制住她。

  她也不敢亂動,生怕他會對她下殺心,只一臉冷然逼視著他道:「你可知,這裡是宮闈重地,等閒男子不得擅入,如若被人發現,不僅你要死,我也會跟著一起死。」

  卻不想面前這人對於這些話全然不在意,他甚至還用一種頗為悠閒自得的口氣道:「那正好啊,有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作陪,做鬼也不會寂寞。」

  「……」

  「娘娘,您洗完了麼?

  奴婢進來幫您更衣吧?」

  翠竹的聲音突然的在屏風外響起,帶著點焦急和試探,顯然是見她這麼久還沒有出來,以為她在裡面睡著了。


  江慈宣心頭一跳,不僅因為翠竹在這個時候詢問,更因為面前這人適時的伸出手來,看似撫摸著她細嫩的脖頸,卻帶著致命的威脅——隨時都有可能收力,讓她瞬間斃命。

  抬頭看去,依然是那帶著戲謔的一雙眼眸,無害得讓人看不到任何的殺意,可江慈宣清楚,這人能悄無聲息的潛入皇后宮中不被發覺,絕非等閒之輩,要殺掉她,定然是輕而易舉的。

  「娘娘?

  您是不是睡著了?」

  江慈宣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語氣平靜一些,「你先下去吧,不用進來更衣了,本宮自己可以動手,對了,本宮準備就寢了,你帶著其他宮人一起退下吧。」

  外間的翠竹猶豫了一會兒,卻也恭敬道:「是。」

  聽著腳步聲漸遠,又聽得殿門打開關上的聲音,江慈宣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男子這才拿開放在她脖頸處的手,可另一隻手卻還禁錮著她,讓她無法動彈。

  「沒有人發現你在這裡,如果你要逃走還來得及?」

  「我不走。」

  答應得很是乾脆,甚至帶著一點小孩子的撒嬌。

  江慈宣嘴角一抽,「你想怎麼樣?」

  「借宿一宿。」

  她嘴角勾著一抹嘲弄,「你以為這裡是鄉村驛站還是茶樓旅店?」

  他平靜的搖著頭,「這裡自然不是鄉村驛站也不是茶樓旅店,這門外不是大書著『未央宮』三個字麼?

  雖然我書讀得不多,可是這三個字我卻認得的。」

  「……」

  她覺得他跟這個人簡直無法交流,她試著推了推他,可他卻一直如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裡,她沒好氣道:「你先讓開。」

  「不讓!」

  竟然還跟他耍起無賴了,可她偏偏又無可奈何,若要叫人進來,恐怕人還沒進來她就被他給解決了,若要跟他硬來,在力氣上她又不是他的對手。

  既然不能硬來,那她就只能試試軟的了,是以她語氣放柔了些,又帶著點懇求道:「我困了。」

  男子這才慢騰騰鬆開她,她正要提步出去,卻見這男子突然蹲下,再將她往肩上一扛,一個天旋地轉,下一刻她便如一捆麻袋一般被男子穩穩的抗在肩膀上。

  還好她反應快,及時收住了要出口的尖叫,叫又不能叫出來,她只能在他身上拳打腳踢,在耳邊咬牙道:「你想幹嘛?

  還不快放本宮下來!」

  男子一直將她扛到那張梨花木鏤雕鳳凰噴漆床榻邊才停下腳步,再將她溫柔的放在床榻上,為了防止她單薄的後背撞到床板,他甚至在放下她之時還細心的用大掌拖住她的後腰。

  將她放倒在床上,而他也順勢壓了下來,江慈宣一臉驚恐的瞪著他,卻也儘量壓低了怒意道:「外面的侍衛並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最後馬上離開。」

  他眸中盛滿了笑意,「可是我並沒有想過要離開啊,我說過了,我要在這裡借宿一宿。」

  江慈宣嘴角微抽,咬牙道:「本宮可是皇后。」

  「這個我自然知曉。」

  你知道了你還厚著臉皮賴在這裡?

  你知道了你還敢壓在皇后身上?

  江慈宣胸口起伏不定,這人臉皮還真是厚,對於臉皮比她厚的人她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索性將臉轉到一邊不去看他,緊咬著下唇以壓抑心頭怒火。

  這人卻沒有見好就收,他甚至更湊近了一些,伸出大掌撫摸著她細嫩的臉頰,那冰冷的面具時不時碰到她皮膚之上,凍得她直打哆嗦。

  「皇帝他有沒有碰你這裡。」

  他撫摸著她的臉,好似在自言自語,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他繼而又道:「你是他的妻子,恐怕他碰的也不只是你這裡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聽出了這男子語氣中帶著失落。

  「鴟梟大人,我家娘娘已經休息了,未央宮一切正常,並沒有闖入什麼刺客,大人還是請回吧。」

  外間突然響起翠竹故意提高的聲音,江慈宣心臟猛地一跳。

  刺客?

  她轉頭向趴在她身上的人看去,他顯然也聽到了外間的聲音,可是他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依然不以為意的撫摸著她的面頰,那眸光中竟帶著幾許陶醉之色。

  「他們來抓你了你還不走?

  !」

  他渾然不在意道:「他們抓不到我的。」

  就在這時,江慈宣猛地聽到殿門被推開,然後有細碎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江慈宣渾身一僵,惡狠狠瞪著這人道:「有人進來了,你還不起開?」

  他依然保持著壓在她身上的姿勢,根本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甚至還悠閒的捲起她一縷頭髮拿到鼻端嗅了嗅。

  未央宮的內殿和外殿之間只用兩幅厚厚的帷幔遮擋,腳步聲在帷幔之外停下,江慈宣終於鬆了一口氣,卻聽得翠竹道:「娘娘,車郎將鴟梟大人說宮中潛進了刺客,那刺客是向著這個方向逃來的,要帶著人進來搜查。」

  江慈宣雙手緊握成拳,手心和後背早就沁出了一層冷汗,她瞪了一眼一直如死豬一般趴在她身上的人一眼,儘量讓語氣平靜一些道:「去回了他,本宮已經睡下了。」

  「是。」

  不過她也清楚,鴟梟並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果然,沒過一會兒,帷幔外面便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這次來的可不止翠竹一人了。

  江慈宣心臟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了,她推了推他,咬牙道:「你快給我滾!」

  若是讓人知道她不僅私藏了刺客,還跟刺客保持如此親密的關係,那麼她就只能死無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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